第54章 人沒有天真才可笑

卓三動心了。

潮州和永州相距并不算遠, 距離京城,這點路程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內。

他心情澎湃, 好似下一秒就能有所嘗試。

當然,他不會現在就答應江樂, 哪怕江樂是這天下最年輕的決曹。

而江樂在卓三說完話後,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誰”

随後江樂反應了過來“你和崇青樓裏的姑娘都是熟識,她們說了幾句,你若是見多識廣,便能輕易推斷出來我是哪一位。”

卓三但笑不語。

江樂若有所思“來逛花樓的大多是商賈或官人,樓裏的姑娘們會說話, 對當下許多事情知道的便多。”

知道的多,那麽對他們要出的書,能夠采用的地方就更多。

她這麽琢磨了一下“有點意思。”

卓三見人就這樣陷入沉思, 對着江樂拱手“江決曹所想,卓三從未想過。這麽多年對科舉失了念想,也沒想着有朝一日會再去碰相關的東西”

他臉上的笑容中帶上了一絲歉意“只這事到底不是小事, 也希望江決曹能夠給我一點時間。卓三還想與花樓中的那位好好商議一下。”

“行。”江樂當然應下。

她本身就沒想着讓卓三當場答應下來, 心裏頭還想着卓三這人可真是情種。她卻沒想到此刻兩個人說的并不是同一個人。

江樂細細看了兩眼卓三“你現在笑得沒昨天谄媚,倒是看得順眼了很多。”

卓三被江樂這麽一說, 頓時失笑“生活所迫。低頭一點能多要一點錢, 何樂不為。卓三小時命不好,錢對于卓三來說, 比這張臉皮要值錢得多。”

他看着江樂, 還有點羨慕“不像江決曹, 有一技傍身,無論走到哪裏都能夠得到賞識。”

江樂想了想自己的經歷,搖頭“卓三,你太小瞧自己了。”

話說到這裏,兩人也沒再往深處講。

這會兒,有人敲響了卓三家的門。

屋裏三人齊刷刷向門口看去。

卓三起身,匆匆走向門口,開了點門,朝外問話“什麽事”

外頭那人開口,小聲又快速說了點什麽。

卓三沉默片刻,才回了他一聲“知道了。”

等卓三再次回來,江樂看向卓三。

卓三看起來臉上神情有些肅然。他和江樂說了一聲“潮州這些天不穩。剛才有人來告訴我,出了命案,現在潮州出入口嚴查。”

江樂知道卓三這是在提醒她出入注意。

她對命案有點興趣,順着問了下去“什麽命案”

卓三遲疑一下,還是告訴了江樂“潮州有一位挺有勢力的人,人稱丁爺。這兩年都不怎麽出現在人前。被發現身上被砍了無數刀,血流盡死了。”

“哦。”江樂想到了龐家,“先是龐家的龐慶被人謀殺了,再是這位丁爺被謀殺了。這個丁爺也和六年前潮州案有關”

她看着卓三,見卓三點頭,頓時憋不住扶額“這一起接着一起,說不是同一個人或同一批人,我都不信。”

卓三想了想,又認同的點了點頭。

江樂嘆出一口氣“你是什麽時候來的潮州聽說過潮州六年前的事情麽這丁爺又是誰”

“江決曹問題着實有些多。”卓三短促笑了下,很快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我來潮州有些日子了,自然是聽說過六年前的事情的。至于這丁爺,是世家人士。”

世家的人

江樂疑惑的表情太過明顯。

卓三和江樂簡單說了一下“潮州有好幾個傳承百年以上的世家。丁家就是其中之一。這位丁爺當年在潮州随便出現一下,就算前呼後擁了。整個潮州鮮少有人不認識他。”

江樂聽着。

卓三介紹着丁爺“丁爺算是丁家嫡系同輩中最小的孩子,老來得子,非常受寵。丁家做生意向來講究忠義,後來丁爺的大哥接手了丁家的生意,做得也相當不錯。可世家你也知道”

江樂眨眼“不我不知道。”

卓三頓住。

江樂想了想“我認識的幾個世家子弟都還挺好。”

卓三扯了扯唇角,帶上一絲笑意“不是這個意思。傳統世家由長子繼承主家裏的産業,次子繼承娘家的産業,剩下的幾位,基本上都會多得些寵愛,給些立根之本。”

長幼有序,便是如此。

江樂明白過來卓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這位丁爺”

卓三點頭“丁爺自小受寵,當然受不了這點委屈。早年發生的事情,現在少有人說得清楚了。只知道最後丁家就這麽到了丁爺手上,從此丁爺就成了潮州最有氣焰的一位。”

江樂明白了一些“這樣。那後來這丁爺為什麽就不怎麽見人了”

“潮州六年前是一場浩劫,詳細來說,這個事情該是從八年前算起的,到六年前達到了茶寇的高峰期。這丁爺明面上沒有出過頭,實際上暗地裏動作一直不小。”卓三說得很是隐晦。

他嘆了口氣“六年前死了太多人,那時候丁爺僥幸得以逃脫在外,等潮州殺戮停止,丁爺再度冒頭時,其他世族還好些,丁家卻是則是分崩離析了。他的妻妾死的死,跑的跑。自家的部曲沒剩下多少,其中一人差點将他殺死。”

部曲算是世家私兵,在和平的時候那便是家仆。

家仆試圖殺主人

江樂有點琢磨不透“為什麽丁家會”

卓三回她“物以類聚,氣焰極高的丁爺,手下的人自然也都是那些個不輕易服軟的性子,平日裏又被丁爺欺壓着。這一度到機會便當下反抗了。再說丁爺這人連親兄弟都不放過,妻妾對他自然不信任,沒死的當然寧願跑了。”

周珍一直在旁聽着,聽到這裏張了張嘴,又閉上。

她望望自己師傅,再望望卓三,雙手無意識抓在一起。

江樂聽完了點頭“嗯,反正這案子該是潮州知府該操心的事情。”

卓三點頭。

江樂叮囑着卓三正事“卓三你好好考慮,盡早把想法告訴我。你這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早一天是一天。”

卓三當然明白“是。”

江樂看卓三這回答的歡快勁,知道自己今日過來的事情解決了一半,當然是心滿意足“那行,我等你的消息。這和周珍這兩天就會永州,潮州這事情太過亂,我們常待着也不妥當。”

卓三走到門口“是這樣。要是出城,江決曹還是讓龐家人送一送,那樣方便很多。”

江樂和周珍跟着起身走向門口,決定和卓三告辭。

雙人客氣了一下,卓三送了送她們兩人,随後确定人走遠了,才關上了門。

他雙眼發亮,興沖沖走回了自己屋裏,從床下拖出了一個木箱子。

木箱子一打開,裏面是不少的書籍。

書都不是新書,從泛黃的側面可以看出,每一本書都被翻開看了很多遍。越是黃得厲害的,說明看過的次數越是多。

一本本拿出來,有科考所需要的書,也有不少當世傑作。

詩詞歌賦卻是不多的,大多都被堆積在了角落,泛黃程度也不高。

卓三看着這些,鼻頭有點酸。他抽了抽鼻子,咧開嘴笑了笑。

帶着黑斑的臉,很醜,平常人根本看不上眼。可他此刻看不到自己,待在這個狹小的屋子裏,只覺得臉上嘴角勾起的弧度,讓心裏頭都歡愉得要命。

他抽出了兩本翻看了看,最終又放了回去。

把箱子重新塞入床下,他一抹臉,将自己頭發整好,收拾妥當,正式出了門。這個時間點出門,比他往常要早一些時間。

路上碰着熟人,見到卓三還略有詫異,還有人和他開着玩笑話,說要他幫忙寫兩個聯子。

卓三一一招呼着,還應了那聯子活計。

等到了花樓,他匆匆往上走着,帶着些許急促的喘息聲,敲響了門“主子。”

屋裏的人應了一聲“進。”

聽着這聲音,看來并不是剛起來。卓三對唐元心中欽佩萬分。

他進了門,對着唐元行禮“主子,江決曹來找了一趟我。”

“哦”唐元應了聲,還在寫着什麽字。

卓三太過亢奮,擡起頭看向唐元“江決曹說,我應付花樓客人的方式,完全可以學着用于進士科。”

唐元聽了愣怔一下,擡起頭看向卓三“用于進士科”

卓三重重點頭,将江樂的話轉述給了唐元。他還說了兩句他個人的理解以及擔憂。他理解江樂這種想法,可極為怕自己無法擔此重任。

畢竟他根本就沒有參加過進士科的科舉。

他做過市面上流傳的進士科題,卻從未考慮過去參加考試。

唐元聽完,盯着卓三看了會兒。

那眼神看的卓三心從熱乎乎的,一點點降溫,随後變涼。

卓三最後尬笑,扯了扯臉皮“卓三和江決曹,還是有些太天真了。有些可笑。”

唐元從邊上抽了一張空白的紙,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一邊寫,他一邊和卓三說着話“人沒有天真才可笑。”

他寫了一會兒“這事情我會和官家說,若是應了,你就去做。”

擡起頭,他看向卓三,眯細起了眼,聲音裏帶着一絲冷意“你該明白這什麽意思。”

卓三笑臉綻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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