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倚紅殿之行
這算是她第一次能夠一本正經得看着他。第一次初見是在暗夜的落英樹下，第二次也是傍晚的房間。
這一次總算是在白天之下看着他了。不得不說他實在是她看過的男子中頂頂好看的了，他的好看跟谷主的好看是不同的，谷主的好看是柔和的，他是堅硬的。
她心神一晃又想着怎麽能拿他跟谷主比呢，谷主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沒有之一。她讨好得笑着說：“那貍尊還有甚要求，盡管說！”
貍安清冷的眸子裏這時才帶上了一點點笑意，“十副字畫，一個月的飯。”
花璃大眼睛撲閃撲閃，又撲閃撲閃，又撲閃撲閃。
然後她狠狠捏了自己一下，是痛的。真好，沒想到身為堂堂的妖尊竟然也如此厚顏無恥貪得無厭啊。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咧着嘴朝貍安輕輕一笑，莞爾道：“好的。”
貍安這才滿意得放開了拉着她的衣衫角，“飯我還沒想好什麽時候，不過字畫早點送過來吧。”
她保持微笑道：“好。”話音剛落貍安就轉身走了，“噗通。”花璃又重重得跌在了地上。
她覺得今日實在是不宜出門啊，當然了，當她還沒站起身就聽到白少言的聲音悠悠喚了她一聲“花璃？”的時候，她更不想起身了…
白少言小心把花璃扶了起來，皺着眉拍了拍她的膝蓋，又把她頭發仔細理了理。心裏真是拿這個丫頭沒辦法。
其實看到風來早晨那副模樣他心裏也是有數八成和這個丫頭脫不了幹系，只是不曾想她倒真的能一個人找到這兒來。
他靜靜得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慣着她了，才讓她膽兒肥肥的什麽都敢做了。
花璃見少言不言不語，那清秀的面龐上淺如水的笑意也沒有，慌亂拉住他的衣袂低聲道：“風來搶了谷主。”，他一頓，心裏有個地方頓時就陷了下去。
他記得有一年生辰，東海無極宮的宮主來百花谷賀壽，順道還帶着他最疼愛的小女兒。那個小女兒一直是無極宮宮主的心頭肉，寵溺得無法無天。
或是看多了她父王之類粗粗壯壯的漢子，一見了白少言這等淡淡淺淺的身姿霎時喜歡，那一天便一直纏着她。吃飯喝水走路無時無刻不跟在白少言的身後。
好幾次都把一旁的花璃給撞倒了，他雖是心疼花璃，但是無奈這畢竟是人家的孩子，又是小宮主，不能怠慢。
也沒有去幫襯花璃。于是終于到了傍晚，在那小宮主又把花璃從白少言身旁擠下來的時候，花璃徑直拿了手邊的一杯酒就從頭到腳淋了那小宮主遍。
那小宮主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霎時就嚎啕大哭撲到了她父王懷裏。那無極宮宮主也立馬變了顏色，青一陣黃一陣的讨要說法。
花璃就冷冷得站在一旁，少言不想把事态鬧大，縱使無奈還是硬讓花璃道了歉。那個時候花璃的眼神他是忘不了的。
清冷得仿佛六界都不放在眼裏，一滴眼淚或是委屈的模樣都沒有。畢竟是小孩子之間鬧別扭，無極宮宮主也不好多說什麽。
只是往後時日倒再也不曾帶了那小宮主來百花谷。
那天夜裏他路過她房間的時候才聽到這丫頭小聲的啜泣，他訝然推開門就見她縮在牆角，一雙驚恐的眼眸滿是淚水瞪着她。
他的心一下就慌了，過了去把她抱在懷裏。這個丫頭着實倔強，當時愣是沒有在旁人面前展露，唯是自己回來躲起來哭。
他以為她是委屈，沒料想她卻道：“她搶走了谷主。”少言身子一晃，她又嗚嗚大哭起來：“谷主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什麽都有，可是我只有谷主了。”
這一句是何其揪心了，他霎時把她抱得更緊了。哄了良久才睡着，也是那時起開始影影綽綽覺得不知把她帶在身邊撫養是否合适。
後來在她三百歲終于還是送去了南麂島的時候，那天這丫頭扯着他的手哭個不停。南極仙翁還笑稱這一千年喝得茶都夠咯。
他走的死後她還狠狠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個牙印子，此刻都仿佛還能覺得手腕處隐隐作痛。這個丫頭也是剛烈和堅強的。
想到這兒他無奈牽過她的手，在她掌心打了一下。本是想懲罰她的話都沒有了，他明白她只是想待在他身邊。
他細細為自己的縱容辯解着，前兩百多年姑且就這樣任着她吧，等到後兩百多年可不能再如此慣着她。
語氣放柔了很多，只道：“下次不許了。”花璃抿着嘴，笑着點頭。
倚紅殿的大門這時候忽然開了，一個清秀至極的女子走了出來，那女子的個頭極其嬌小，膚色白皙，身穿一身樸素的玫紅裙裝，別致而又大方。
見二人來了便上前笑道：“白谷主，到不成想是你親自來了。”白少言看了看她，嘆想此女子經歷了如多變故倒還這樣精致，也輕輕一笑：“媚姨，好久不見。”
媚姨眉眼間都是暖意，“是啊。”說罷她眼波一轉看向了花璃，一見到她倒是微微有些吃驚，“花海？”
白少言一聽這個名字當下有些晃神，不過立刻笑了，“媚姨，這是花璃。”媚姨這才驚覺自己失态。
她向來聽說白少言收留了一個孩子，小的時候就送去了南麂島，想來就是這個女娃娃了。
她趕忙陪笑道：“莫不是就是南極仙翁最小的那個徒兒？”花璃禮貌得拜了拜，“正是。”白少言心想這丫頭平日雖然調皮，但是在正兒八經的場合仙翁還是把她調教得極好的。心下也稍感欣慰。
媚姨眼神中的笑意更深了，“狐尊也已吩咐過了，我們殿主的事還要多麻煩白谷主了。”少言淡聲：“不在話下。”如此寒暄一番媚姨這才引着他們二人往倚紅殿走去。
白少言曾是來過倚紅殿的，但是花璃是第一次來，她從前曾在書中就看到過說這四無傷素來最愛奇門遁甲，這一踏進倚紅殿的大門她就感覺到此言非虛。
外面雖是白日，但是一推開大門走進萬漪樓她吃了一驚，這裏面竟是漫漫黑夜，星辰就挂在了上方。
這其中沒有一點雕欄玉砌，反而是一片茫茫的叢林。高大的樹木與藤蔓不絕，毒蛇和蜥蜴安然趴在樹枝上。
白少言回頭看看花璃一臉緊張，知道她從小就怕這些爬行類的動物，輕輕一笑，伸過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就繼續往前走。
花璃有些晃神得看了看握在一起的兩只手，嘻嘻一笑，覺得自己好像賺到了。于是這般跟着媚姨往前走了半個時辰，眼前終于出現了一派落落大方的的府邸。
仆人與侍衛一應俱全，一切似乎都有條不紊并看不出他們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少言特意叮囑了媚姨直接帶他們去四無傷遇害的書庫先看看，等到了那書庫前花璃着實驚了一驚。
七層高的小樓也不知裏面到底裝了多少本書。她低聲道：“以後若是能把這些書都搬到南麂島那該多好啊。”
雖然她說得輕少言倒也聽見了，聽到她說搬到南麂島而不是百花谷，他心中忽然有些落寞。
到底在她心裏，現在南麂島才是她的家吧。忽然遠遠一個小男孩從書庫中跑了出來，花璃沒注意一不小心就被他直直撞了去，她哎呦一聲一看是個小男孩便一把把他捉了住。
男孩手裏拿着本書，看見大人來了慌慌張張把書藏在了身後。花璃本想詢問這孩子有時嗎但一對上男孩的眼神卻有些慌神。
這男孩看着雖是六七歲的模樣，但眉目之間竟有着大人才有的堅毅和冷清。媚姨趕緊上前一把拉過了男孩，她劈頭蓋臉得訓了一通就趕他去花園玩去了。
白少言的眼神亦跟随着男孩出去，媚姨笑着解釋說是個廚房幫傭的孩子，老愛跑來偷偷看書。花璃也沒放在心上。
媚姨便又道再進書庫難免憶起傷心事就不陪他們一起去了，少言應了。然而媚姨剛走少言卻拉着花璃的手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诶，谷主，我們不去書庫嗎？”
“我們先去花園。”
“花園？”
少言眼神又望向了剛才男孩消失的方向，他看得真切，剛才那個男孩子手裏拿着的可是四無傷四無書中的《無情書》。這個男孩絕對不是幫傭的孩子那麽簡單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