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荒桃林枝
怕小男孩害怕人多所以花璃主動說她自己去詢問便是,少言心想也出不了什麽事,就随她去了,自己則站在遠處看着。
小男孩正在花園裏亭中看書,感覺到有人來了便機警得把書收了起來,看到來者是花璃的時候又松了口氣,想來是覺得不是倚紅殿的人,自是不會向媚姨彙報的吧。
花璃見他如此珍愛那本書就小心湊上前去問道:“你在看什麽呢。”小男孩側身躲過她不說話,她也并不介意,反而落落大方坐在了他身邊光明正大得看了起來。
只見那男孩一直看着書冊第一頁上一副女人的畫像。
她以一個女人的審美來說那畫中的女子都算是極為美麗的了,就在她想着要努力想把這女人身上的所有細節一一記下時,少言忽然遠遠朝她大喊道:“花璃當心。”
她一愣,頭還沒擡餘光就已看着一箭竟直直朝她射過來。
少言生怕花璃反應不及時,離得老遠就彈了一顆石頭過去,正中箭身。箭是歪了不少,然而卻歪向了小男孩那邊。
這箭速極快,根本容不得少言做第二次補救了,花璃沒有遲疑趕緊轉身一把抱住了小男孩。
下一秒“嗖”得一聲,劍穩穩射進了花璃的右肩,她悶悶叫了一聲。
她心裏想着師傅若是知道她也會救人了定是會為她驕傲吧,想起這兒她忽然覺得自己還真是不錯。想咧嘴笑一下奈何那箭傷着實燒灼人,實在笑不動。
懷裏的男孩怔怔得看着她慘白的臉,大眼睛裏有着不解和驚恐。她自是看見了,她顫顫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低聲哄道:“別怕。”
少言已趕了過來一把扶住了花璃肩頭,細細看看劍傷沒敢輕易把那箭拔出。他心中後悔不該讓她自己過來,他就應該寸步不移得守着她。
花璃感受到肩膀處少言微微發顫的手指,勉強笑道:“谷主啊,我沒事兒。”
說罷身子卻是一晃,他嘆着氣抓着她更緊了,目光灼灼望着那男孩道:“知道客房在哪兒嗎?”
男孩一愣,眼神中的驚恐漸去換上些堅毅,他點點頭然後就徑直往前走去,少言打橫一把抱起了花璃想也不想就跟着那男孩去了。
媚姨匆匆趕到客房的時候少言已正在喂花璃喝藥了,她略不好意思得問候了幾聲卻不曾想被一向溫文爾雅的少言嗆了回來。
弄的她站在一旁多少很是尴尬。花璃偷偷看少言的表情,心裏吃吃得笑,心想以後估計整個妖界都要傳開了,原來百花谷谷主并不是個榆木疙瘩,也是有這等脾氣的。
便一個勁兒得盯着少言看,少言被她如此盯着面上竟然一熱,他知道這丫頭在想什麽。略略威嚴得掃了她一眼讓她快些吃藥,她這才悻悻得低下頭去喝了一口。
媚姨看少言的态度心裏也多少能理解他的不愉快,她已聽說過白少言對他收養的這個女娃很是上心,不然也不會送到南麂島去了。
她眼神一時飄忽不定,忽看到了旁邊還站着那個小男孩。她面上微驚訝,急上前道:“鬼殇,你怎麽還在這兒。”
那男孩兒原來叫鬼殇啊,她默念兩次覺得雖然一個“鬼”字顯得有些瘆人了,但是鬼殇這兩字倒是別致。心裏由着這名字倒是對這個男孩又多了些喜歡。
鬼殇并沒有說話,只一直看着花璃。花璃偷偷一探頭看到鬼殇的眼神竟然一怔,心裏不知怎麽竟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滿了。
她生怕鬼殇又挨罵趕緊回頭道:“沒事的媚姨,讓他待在這兒吧,我挺喜歡鬼殇的。”說罷她朝鬼殇偷偷眨了眨眼,鬼殇一下就臉紅了。
既然花璃這樣說了媚姨也不好多說什麽,花璃又趕忙一副難受的模樣說想吃些熱飯,媚姨不敢怠慢趕緊應了就匆匆去了廚房。
媚姨走遠後少言擡手又是一勺藥要喂進花璃嘴裏,只是那丫頭埋在自己的拱起的膝蓋裏就笑個不停。
少言搖搖頭嘆道,“好了,先把藥喝了。”
花璃擡眼嘻嘻嘻笑着張了嘴,藥含在嘴裏就是不咽,嗚嗚嗚得說着什麽,然後感受藥味恣意得彌漫在嘴巴裏,苦得她皺眉。
少言亦皺眉,這藥這麽苦這個丫頭還含着,“還不快咽下去。”花璃這才一口吞進胃裏,看着少言皺眉輕輕擡手,撫了撫他的眉心,撫平了才放下手。
“谷主你可別皺眉,我不覺得苦。小時候師傅喂我喝藥我不愛喝,他硬是塞到了我嘴巴裏,我要吐他就封住了我的嘴巴。說要麽讓我咽下去,要麽就一直含着。我當然含着了,怎麽能讓師傅得逞呢,那個時候真是苦得我膽子都悔青了。”
少言心疼,“你這個傻姑娘。”
花璃嘻嘻笑道,“我可不傻,師傅當然心疼我不多會兒就解了我封印說要吐快吐,然而我卻一口咽了下去。師傅都被我吓得怵在原地,我就在一旁哈哈笑他。最後他也不得已笑了。笑得比我還開心。
他說當屬我最能熬苦了。所以谷主,你別擔心,我最能熬苦,多久都能熬的。”
這話一說少言本是知道花璃是為了讓他開心些,然而卻愈發讓他覺得心疼了。南極仙翁定是照顧她很好的,可是這個丫頭又定是不會照顧自己的。
他忽然覺得後悔,之前錯過她成長的一千年,每一年他都如此後悔。然而又無法抗拒他之後還會接着後會下去。
花璃并沒有多去想少言的表情,忽然想到了鬼殇便趕緊回了頭叫他過來,“鬼殇鬼殇,來來來,來我這兒。”
鬼殇有些膽怯,輕輕搖了搖頭。他手裏死死攥着那本四無書,這時候絞得更加厲害了。
花璃把鬼殇的小表情都看在了眼裏,她懂得這些小眼神,這些她也曾有過的眼神。她少有得露出了溫柔的口氣來,“難道你還要姐姐過去嗎。”
一聽這話鬼殇的小腦袋拼命得搖,這才踱步小心慢慢騰騰踱到了花璃身邊。少言輕輕放下碗站在床邊,讓鬼殇坐在了花璃床頭。他看得出花璃對鬼殇很是喜歡的模樣。
花璃擡手輕輕捏了捏鬼殇的小臉,然後從懷裏掏出了一枝桃木,嘻嘻笑道:“你看,這個是姐姐從北荒桃林中折下的一枝,這個桃枝可神奇啦。它幻化出的小桃枝只要種在你身體裏,不管你在哪兒,只要你搖一搖它我就知道你在哪兒,就來找你可好?”
少言靜靜看着那桃枝,眼神中閃出光芒來。
那一年是她生辰,本來說是他要去看她的,然而一時有事便也沒去成,等到第二日他去的時候她已不在了南麂島。
仙翁說她去了北荒桃林看桃花開。那個北荒桃林又不是多近,再說南極仙翁自己也有種,桃花也還沒到最好的時節,她這時候去又有何好看的呢?
見他起疑南極仙翁笑而不語,過了許久才說是昨夜這個丫頭做夢,夢到了白少言一千年一過忘了接她回去,她自己又不知道回去的路便開始哭起來。
哭着哭着醒來又跑到仙翁的房裏繼續哭。仙翁當時還笑說:“你也知道這個丫頭哭得本事天下第一。她哭哭啼啼問我有什麽辦法,我只好哄她說北荒桃林的桃枝,情根深種,只要種在一個人的身體裏,不管他在哪兒都能找得到,這可不是就去采那桃枝了。”
只是後來再見這個丫頭的時候她沒有拿出那個桃枝,還是一副嘻嘻哈哈哈古靈精怪的模樣,本以為她是忘卻了那個夢,他也從不提這桃枝的事。
然而如今看來這丫頭倒是把這桃枝果如采來了,他眼神不覺放柔了很多,靜靜看着她施法将那桃枝細細種了一枝在鬼殇體內。
不知那桃枝種在身體裏是什麽感覺呢,他忽然覺得一試也未嘗不可。
花璃哄了鬼殇睡在了一旁的躺椅上,這才好容易清淨下來乖乖躺在了床榻上。少言輕輕瞥了她一眼,“你把媚姨支走就為了給他種桃枝。”
花璃點頭,“恩啊。”少言輕輕一笑,“他喜歡你。”花璃捂着臉也嘻嘻笑,“我也喜歡他啊。”
少言一頓,過了許久才道,“我聽說那桃枝源自你做的一個夢。”花璃頓了頓,臉刷得紅了。
少言故意沒有看她,但是她還是一下把身子轉了過去,聲音有些支支吾吾,恨恨想着定是師傅把桃枝的事跟谷主說的。師傅這個大嘴巴,以後什麽事都不告訴他了!
她斷斷續續道:“是是…嗎,我不記得了。”
他輕聲道:“或者有一支桃枝種在身體裏也是不錯的。”花璃訝然偷偷一瞥他發現他正看着自己,唇角帶笑。
她一下就慌了神趕緊轉回身,悶聲道:“谷主還是不要種了,桃枝就那麽多,種完就不好了。”
他身子頓了頓,有些悵然,然而這時花璃又小聲氣道:“我是不會找不到谷主的。我總會…總會有天回來的。”
記得谷主說過,只要過一萬年六個輪回後,她也能受了那一場升天星火雨,就能回來了。
說罷她忽然轉過身定定得看着白少言,“谷主,對嗎。我會回來的,等到六個輪回之後,我就能回來然後一直待在你身邊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