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5月27日

5月27日晴

“什麽王八蛋boss,完全是雞蛋裏挑骨頭!老娘一看到那雙鬥雞眼就煩躁……”

菲林一聲暴呵,周圍顧客紛紛側目。此時的DQ冰淇淋店裏,好幾對濃情蜜意的情侶,就屬我們這裏氣氛最惡劣了。

“消消氣,消消氣。”我已經跟菲林你來我往互相配合地将她的boss罵了一頓,可菲林還沒解氣,于是我只得忙将冰淇淋推到她面前,“吃冰淇淋,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付賬。”要是我不趕緊找點東西給她吃,她很快不自覺地去摸煙盒了。而煙自然是少抽得好。

“我告訴你,攤上一個廢柴老板真是叫人抓狂。”菲林用手指敲着桌面,“你說我當初是怎麽想的?竟然放棄那個調走的機會,現在後悔,真夠後悔,腸子都悔青了。”

“你就盡情撒氣吧,我奉陪。反正我也不待見你那個二百五老板。”我坐在她對面,幫她撕開濕紙巾的包裝袋。

等到菲林将boss的上八代到下八代都罵完以後,世界終于太平了。

“你呢,最近怎麽樣?”她問。

“還好。”

“姓莊的有沒有找你麻煩?”她斜着眼說道。

“沒有。”我說,“我倒是找了一個人的麻煩——在大庭廣衆下把他罵了,還一不小心将人家飼養的魚給沖進下水道。”

“就你那馬虎大意,沒連人一起沖下去啊?”她挖苦。

“去你的!”我踢她一腳,想起那天一幕,回憶起了在場唯一的觀衆列宇然,“我覺得我們總經理有點奇怪。”

“總經理?”她眯着眼睛思考,“是不是一個從英國留學回來的叫什麽來着?列,列……”

“列宇然。”

“對,就是列宇然。我們那個包公臉的大老板惦記他好長時間了。可惜,年薪給出這個數都沒能将他挖過來。”菲林放下冰激淩,伸出七個手指。

“不會吧?他那麽有能耐?”我驚訝。

“要說我,人的資質都一樣。你要是頭懸梁錐刺股地玩命學,抓住機遇不放手,也能到那種水平——也就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你說他哪裏奇怪?”菲林回到最初的話。

“不知道,反正就是奇怪。你知道,世界上生來就有些不正常的人。”我說,“不過,聽說他喜歡莊娉婷。”

“不會吧?他眼光那麽差?”菲林翻白眼,“果然世界上人都不是完美的。上帝給了他才華,拿走他的審美。”

“可是用客觀的眼光來看,他們還真郎才女貌。關鍵是列宇然長得挺不錯——”

“我還用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論眼光來看呢!長得帥有什麽用?搞不好還是被卒子吃掉。”菲林惡言惡語,果真心情不好,她頓一頓,又問,“到底多帥?有川菜館小領班帥麽?”

“差不多吧,不是一個類型,沒可比性。”我認真思考,添一句,“從我多年研究娛樂八卦雜志的科學經驗出發,我認為他應該整過容。”

“切,只要比你好看的,你都覺得人家整過容——還有沒有天理?那列宇然跟蘇原比呢?有沒有可比性?”

“那自然我家蘇原好看。”我想也用不想。

“喲——你家蘇原……”她拖了長音,晃晃悠悠像唱大戲,“情人眼裏出……”

我皺眉咬唇,低頭不語。情人嗎?

她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只好開玩笑地扯扯我的袖子。“好啦,好啦,蘇原天下第一帥。”

好吧,可我都沒心情跟她瞎扯掰了。

“你們總經理是哪裏人?”她又問。

“不知道……”我打起精神,“不過……你說,有沒有人不喜歡別人稱呼他總經理的?”

“怎麽會?頭銜就是标價牌好不好?”

“可幹嘛我每次叫列宇然總經理的時候,他表情怪怪的。”

“你怎麽叫的?聲音很嗲嗎?”菲林揣測。

“我才不會發嗲,”我嫌惡地說道,“就是平時聲音——列總。”

菲林一愣,随即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大笑,吓得旁邊一桌小情侶立馬換了位置。

“到底怎樣啊?”我愕然。

“菜,菜菜——你,你太有才……哈哈,有才……”她捂着肚子,直嚷嚷笑岔氣了。

我郁悶地坐在一旁看她笑得死去活來。

好不容易等菲林笑好,我讓她立馬解釋。

“你認真想想,別人是怎麽稱呼他的?”她說,臉頰因為大笑而通紅。

“總經理。”我說。

“那你呢?”

“總經理。”

“不對。”菲林搖頭,“你說的是‘列總’。”

“這有什麽區別麽?”

“你還不明白?腦子裏裝的是漿糊啊?”她不客氣地敲敲我的頭,“你沒見別人潑婦罵街時吼的‘孽種’二字?”

我一滞。

孽種……列總……

“可你說的是孽種,我說的是列總。發音不一樣的。”

“發音的确不一樣,可你鼻音和邊音區分得開麽?在你嘴巴裏說出來就一樣。沒見別人總經理長總經理短的,不就是因為列總近似于孽種而不稱呼嗎?瞧瞧你,啧啧,大傻冒一個。蔡菜同學,你到底要二到什麽程度啊?要适可而止!”

糟糕。

我抓起勺子,姿勢僵硬地吃渾然不知味的冰激淩。

原來我不僅僅是得罪孔雀魚小哥,趙主管,還得罪上司的上司列宇然了。

唉,最近是不是太倒黴啊,我惹到哪路神仙了我!

怄氣!

從冰淇淋店出來時,已經是下午4點。

“你公公和婆婆還沒走?”菲林閑得無聊。之前我已經告訴她,公公婆婆來了,而我和蘇原離婚的事情只能順延。

我搖頭,風有點大,吹得我不得不伸手摁住額前的劉海。“蘇原最近狀态不太好,應該是工作太累,再加上離婚的事情,身體有點吃不消。媽媽說她先給蘇原補補身子再回去。”

最近幾天蘇原一直都是很晚才回家,回家了也很少說話。他眼底的憔悴從未消散過,甚至還夾雜着點點我看不透的情緒,叫人很難受的那種——他是那種有什麽事情都裝在心底,很少往外說的人。公公婆婆拿他無可奈何,而我也不懂他的工作。

或許……陳梓冬知道。但我絕對不可能去招惹這個我偷偷摸摸跟蹤N遍的人,怕蘇原更加不高興。

“真是不知道蘇家娶你回去是幹什麽的……”菲林一臉鄙視。

“對了,我放在你家剩餘的衣服——”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話。

是家裏的座機。奇怪,我出門前跟公婆打過招呼啊。

“菜菜,你現在在哪裏?”電話剛剛接通,蘇媽媽的聲音便急不可耐地傳過來。

“我在街上。”

菲林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她左胳膊橫在胸前,輕托右肘,右手的手指間夾着點燃的煙,一副優雅氣派的樣子。

“你趕緊回來吧。”蘇媽媽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古怪。

“出什麽事了?”難不成蘇爸爸高血壓犯了?

“你——回來再說,回來再說。”

“哦,那我馬上回。”我挂斷電話,盯着菲林,企圖從她臉上找出蘇媽媽讓我早回的原因。

“你先走吧,我不送。”菲林在旁邊的垃圾箱上熄滅煙。

……

回到家,傍晚五點。

樓道裏空蕩蕩,這壓抑的寂靜讓我心裏七上八下。

沒等我拿鑰匙,門就開了,然後蘇媽媽一個大力把我拽進屋子裏。

“菜菜你過來坐下。”她拉着我,力氣大得出奇。

屋子裏沒開燈。薄薄的暮色從窗外透進來,彌漫着略顯暗淡的光線。我定了定神,才看到一向不到七點不回來的蘇原竟然也在家。

“你和蘇原怎麽回事?好好的為什麽要離婚?”

我腦袋裏轟地一聲,短路了。

蘇原站在門邊,回答我視線的詢問。“電腦裏面的……離婚協議書被發現了。”

發現了?怎麽會被看到呢?我驀然感覺體溫在一點一點降下去。

“菜菜,怎麽回事?”蘇媽媽揪着我的手,迫切地望着我,“怪不得我看衣櫃裏你的衣服都不見了,怪不得我看蘇原和你這段時間都奇奇怪怪的……”

“我……”幹澀着嗓子,我艱難得說不出話。

“說了是我要離婚的,不關菜菜的事。”蘇原突然說道。

“你閉嘴!”

蘇爸爸一聲怒喝。

我霎時一個冷顫,從沒見公公生過這麽大的氣。蘇家一直是小事蘇母做主,大事蘇父做主。如今真真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菜菜你說,你和蘇原之間出了什麽問題?”蘇爸爸臉色不好地質問道。

我垂下頭,緊張得什麽話也不敢說,心裏有只兔子惶惶然東奔西撞。

“有什麽問題說出來呀,說出來了才好找解決辦法。”蘇媽媽苦口婆心地勸我。

我咬着嘴唇,盯着鞋尖。陡生的恐懼一點點填滿我的心。不是蘇原,是我要離婚。而離婚的原因是……我該如何說出口?不能實話實話說的,絕對不能……那我該怎麽辦?

“是我提出分開,離婚協議書也是我寫的。”蘇原開口,再次将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你們這樣逼她開口,她能說什麽?”

“你出息了啊,結婚離婚是兒戲嗎?要不是我跟你媽及時過來,恐怕早就拿到離婚證了?菜菜哪裏讓你不滿了?”蘇爸爸站起來嘭地一聲拍向桌子,怒氣大增。

“她很好,但是我一直拿她當妹妹看,不是妻子。”蘇原一字一句地說,“這個婚姻算什麽?現代的包辦婚姻?”

蘇媽媽突然間打了個哆嗦,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呆呆坐在沙發上,茫茫然不知所以。

“媽,你明明看出——”蘇原語氣堅定。

“別說了!別說了!”蘇媽媽眼眶通紅,不讓兒子把話說完。

蘇原似乎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他看到我傻愣愣坐在一旁,大步走過來将我從沙發上拽起來往卧室推。“你先去休息。”

我恍然醒悟過來。

“我不,”我連忙用雙手拉住門把手,拼命搖頭,“我不進去。這本就不是你的錯,是我——”

蘇原一根一根地去扳我的手指頭。“讓你先進去。”

“不是的,”我的眼淚刷地流下來,“你不能這樣,是我的錯,要離婚……”

他還是将我推進了門,然後嘭地将門反鎖。

漆黑的房間裏,我使勁捶着門,那邊卻無人理我。咚咚的敲門聲掩蓋了他們談話的聲音,什麽也聽不到。最後,我只得慢慢滑□子,靠着門坐在地上。

肆意橫流的淚水裏,我聽得另一邊斷斷續續的字句傳來。

“……別氣了……我去拿降壓藥……”

“……不争氣,敗家子……”

“……一定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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