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月30日
5月30日 多雲
早晨七點半，我穿着睡衣坐在蘇家客廳沙發上打哈欠。
昨天回來後我便去廚房笨手笨腳地煮了一碗賣相很難看的面端給蘇原，然後吩咐他吃完後洗個澡就去房間裏躺着休息。其實本想問問他到底跟公公說了什麽話氣得公公突發心髒病。可是看他連休息都愁眉不展的樣子，再加上那麽累，就沒好問出口。
而今天我難得這麽早起床一次，準備出門去買早餐，順便做好心理準備，待會等蘇原醒後問問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從洗手間洗漱好出來時，門鈴響起來。
大清早的會有什麽人過來？
揉揉眼睛，從貓眼裏看到——俺老媽。
“媽！”
我頓時精神百倍，拉開防盜門就沖出去抱住我好長時間沒見面的毒舌老媽，然後伸出腦袋沖站着後面的爸爸叫了一聲，“老爸！”
“哎呦——我的腰，別把我的腰折了。”媽媽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別站着門口鬧騰，堵着樓道鄰居怎麽上下樓。”爸爸站着媽媽身後提醒。
“對，進門進門。”媽媽松開我。
剛剛在客廳站定，我直接循着一直被我忽略的一股食物香味嗅到爸爸手裏提着的塑料袋上。“這是什麽？”
“早餐。”爸爸說着将袋子放到桌子上。
“太好了！我還正準備出門買早餐呢！”
“怎麽就你一個？蘇原呢？”媽媽問。
“他還在睡覺。”我想起來，聲音小下來，“他很累，讓他多休息一會兒。”
媽媽點點頭，挽起袖子幫我把還冒着熱氣的小籠包和玉米粥從袋子裏拿出來。“留一半待會用微波爐熱熱——你現在先吃吧。”
我想了想。“等他起床後我和他一起吃。媽你和爸吃過了嗎？”
“吃過了。”媽媽說，“你婆婆現在忙不過來，我都是做好一日三餐了送到病房去——醫院裏的飯菜都是千篇一律，不好吃。”她都吃醫院食堂吃膩了。
“哦，那你是剛剛從醫院過來的？”
“是。”媽媽瞪了我一眼，“聽你婆婆說你和蘇原在家——我就知道你倆肯定撈不到早餐吃。來時的路上我還跟你爸說呢，我這個二百五女兒要是記得買早餐，太陽從西邊出來。”
二百五女兒……
算了，我不計較。
“你不去上班嗎？”我繼續問。
“我今天給醫院請假了——你爸倒是還要去單位。”
“閨女，”爸爸在一旁向我招招手，“過來一下。”
媽媽看了我一眼，跟着過去。
“你這段時間就留在昙中，幫着照顧一下。”爸爸做了個手勢。我知道他指的是我應該去醫院幫忙。
“對了，昨天你去醫院的時候買水果——”媽媽看到我茫然的表情，直接省略了下半句話，蹦出一句，“不長記性！難道要我時刻盯着你注意禮節？”
“都是家裏人嘛……”我嘟囔。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家裏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媽媽想起什麽，“蘇原最近出什麽事情了嗎？聽說是蘇原氣得他爸……”
“我……我不知道。”我搖頭，心虛地轉移視線，“應該是不太要緊的事情——你知道公公的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好。”
媽媽和爸爸對視一眼，沒說話。有些事情，即使是關系再好的閨蜜，也不能說的。
最後，媽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當頭你別惹禍。你婆婆本來就夠焦心了，你不準讓她更加上火。”
我連連點頭，立志當個分憂艱難的标準好兒媳。
……
因為爸爸要趕着上班，我媽也跟着他走了。
時間才剛過8點，我獨自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蘇原起床吃早餐。
胡亂地将頻道換遍以後，卧室的門開了。
蘇原站在門口，見到我坐在沙發上，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是看上去有點精神了。只是這精神裏帶着一層淺淺的……是憂傷？
“你去洗漱，我熱早餐。”我從沙發上爬起來。
“你出去買的？”蘇原問。
“呃——我媽媽送過來的。”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趕緊跑去廚房。
飯桌上，蘇原很沉默。
我咬了幾口包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對面的蘇原。
他本是不在意，後來便被我盯得吃不下去飯了，只得放下筷子，無奈地笑笑。“有事情要問我？”
“你知道還不主動招供。”我不想搞得氣氛太沉重。
“……想知道什麽？”他問。
“還在麥城的那天，你把我關在房間裏，你和公公婆婆在客廳說了些什麽？”
“離婚的事……我把話說得絕了點。”蘇原猶豫一下，說道。
“哦。”我點頭，不知為什麽我心裏松了一口氣。好像，我潛意識裏怕他會說出另一件招致傷害的事情。
“他們是怎麽發現電腦裏的離婚協議書的？”
“爸上網看新聞，順便想了解我最近工作情況，他在文件夾裏找找，就發現了。”
“那……爸爸怎麽會突發心髒病？”我咬着筷子問。
他沉默。
等了一會兒，等不到他的回複，我開始感覺脊背有點發僵。
“你——說了什麽話嗎？”我問。希望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坦然地擡起頭靜靜地看我，“我說我是同性戀。”
我手裏半個包子無聲地滾落到地上。
“這叫出櫃，是不是？”我拼命睜大眼睛看着蘇原。我需要一個答案，需要一個蘇原親口給出的答案。
“算是。”
紅顏已逝猜對了。
蘇原出櫃了。
所以公公氣得心髒病發。
所以蘇原要跪在病房前求父親原諒。
……
“你不要多想，跟我們要離婚的事情沒有關系。我本來就想說出來——他們總有一天是要知道的——遲早的問題而已。”蘇原繼續地說着，“只是沒想到……我父親的反應會這麽大……”
劉海垂下來遮住我的眼睛。各種思緒翻來倒去攪和半天，我只能幹巴巴問出一句。“怎麽辦？”
他似乎不知我的話所指。
“你不該講出來的。你明明知道他們會怎樣。現在該怎麽辦？”我發現自己拿着筷子的手在顫抖。不能說的，絕對不能說的。
我又想哭。
蘇原似乎打了預防針，開口就是一句：“別哭。”
“可是……”我使勁把眼淚憋回去。
“會好起來的——哪裏有你想得那麽嚴重。”他搖搖頭，似乎在安慰我。
我想起一個人。“陳梓冬知道你現在的狀況嗎？”
蘇原突然一滞。
良久，他轉移眸光淡淡地望着某處。“沒跟他講。”
“你們最近都沒聯系麽？”
“沒有。”蘇原收拾好桌上的盤盤碗碗朝廚房走去，他似乎并不想提起這個話題。
“可是你難道不應該跟他說一聲嗎？”我跟過去，杵在廚房門口。
蘇原站在流理臺前的背影在一剎那間顯得落寞而凄清。
“不用講。”他說。
“為什麽？”
蘇原還是背對我。“沒什麽原因。”這話很幹硬。
我不用再問下去了。
顯然，這裏有問題。
回想起之前在麥城的那段日子，蘇原有點情緒不好的樣子——難道他們之間真有矛盾？
吵架？
打架？
可是不管吵得多厲害，在這種時刻，怎麽可以讓蘇原一個人承擔壓力？陳梓冬在他身邊，比起我在他身邊，更能幫他分憂。
那麽是出了什麽差錯？
我慢慢琢磨着，擡頭看到蘇原彎腰伸手揉了一下膝蓋。受人白眼地跪一整天的結果就是他的膝蓋有了青淤。
絕對不可能是蘇原的問題——以我對蘇原的了解做擔保。
那麽就是陳梓冬了。
如果真是犯了大錯的話——陳梓冬，你完了。
我憤憤然地想，突然心裏咯噔一下。
我……我竟然沒有幸災樂禍！按理說，蘇原和陳梓冬出問題，擱以前我肯定放鞭慶祝了……可現在，現在，我——為着他的愛情而擔憂。甚至還希望，他和陳梓冬好好的。
我……
或許曾經有說不清的牽挂，有不服氣的怨念，可如今是不是對自己來說，蘇原是親人，不是愛人？這個糾結好久的問題，到如今，迎刃而解。或許，只有在厲害關乎人心的時刻，才會知道自己最坦白的情感。
“蘇原？”我喃喃地說。
“嗯？”
“我貌似想明白一個問題了。”
“什麽問題？”
我給他一個微笑。“不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外出，五天後肥來……幸好趕了稿子放在存稿箱，每天上午９點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