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吵架

疏雨樓中,喬言坐在廳中。

“阿列,還是讓趙嬷嬷幫我塗藥吧。”喬言看着左手綁着白色紗布的喬列,軟糯糯說道。

喬列垂眸望着坐在雕花椅上的喬言,看着她微昂着脖子,定定望向他的神情。他瞥了一眼站在門外的趙嬷嬷,沒有說什麽。

喬言望着一言不發的喬列,抿了抿嘴,一時拿不清他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就像她不明白,怎的,喬列又開始喚她小字了。

“皎皎與我這般生疏了嗎?”喬列清冷低沉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淡淡的委屈。

喬言張了張嘴,她不知道是要解釋她沒有與他生疏,還是要與他提一提,往後還是莫要喚她小字的好。

趙嬷嬷看着端着熱水想要進屋的春芽,忙将人攔下,小聲訓斥道:“日後見着咱們姑娘與公子相處,萬不可打擾,知道了?”

春芽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她探頭看了看屋內,喬列的身形幾乎遮住了坐在椅子上的喬言。

“可是……”春芽想要說什麽。

趙嬷嬷看着她手上的熱水,小聲吩咐道:“你将盆放下後便趕緊出來。莫停留。”

春芽看趙嬷嬷緊張的樣子,不禁笑道:“嬷嬷這樣子像極了老家看到個好小夥兒便着急着把自家女兒嫁出去的娘姨。”

趙嬷嬷橫了一眼多嘴的小丫頭,揚起手作勢要往她身上拍,春芽吐了吐舌頭,趕緊将水端進廳中,又迅速出來。

喬言想要叫住這個小丫頭,卻只見她像是火燎眉毛般往外跑了出去。

喬列揚眉勾唇笑了笑,他眼波潋滟的眸子望着喬言,道:“我先給姐姐上藥。”

喬列伸手抵着喬言的下巴,輕輕往上擡了擡,原本的紅印已經開始泛着青紫了。

他看着這片礙眼的淤青,眼底漸漸聚積着風暴,那姓姚的當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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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着擰了帕子,小心地在擦拭着喬言脖子上的血漬,還好那道口子淺,只是劃破了皮。

“嘶。”可即便如此,喬言依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眼眶之中不覺泛起漣漪。

喬列撇過頭,将帕子扔回到銅盆中,避開喬言的眸子,嚴肅道:“皎皎,你怎能如此大膽。”

喬言愣了愣,望向撇着頭捯饬藥罐的喬列,潔白無瑕的白瓷罐子中,活血化瘀的藥膏散發着清香。

“你有沒有想過,如若你沒有推開那姓姚的匕首,掙紮之下,他真傷了你如何是好?”喬列厲聲問道。

喬言确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她卻覺得當時雙方僵持不下,談不出個所以然來。姚掌櫃顯然與她知道的那兩個案子有關,她又如何能看着姚掌櫃因為她而逃脫了。

“我又沒事。”喬言幹巴巴說道。

“沒事?”喬列猛地轉頭,看着臉上沒有一點反思的女子,道,“匕首都架在你脖子上,你管這叫沒事兒?我是該誇你心大?”

喬列從未與喬言這般說過話。

喬言看着眼前像是吃了爆竹的少年,一時間竟不敢再多說什麽。

春芽躲在門外聽着喬列數落喬言,臉上不禁泛起一絲不平,想要上前說什麽,卻被趙嬷嬷拉住了胳膊。

“嬷嬷。你幹嘛呀,沒看見咱們姑娘被公子數落得連話都不說了嗎?”春芽憤憤不平道。

趙嬷嬷笑瞪了一眼小丫頭,按住蠢蠢欲動的春芽,道:“你還小,莫要瞎摻和。”

喬列一臉冷凝地給喬言上着藥,他半蹲在喬言面前,抿着嘴,也不說話。

喬言小心翼翼瞥着少年的臉色,她家阿列這才十五,板着臉竟讓她想起了當年喬氏族學裏,對着她耳提面命要她三從四德的夫子。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少年指腹占着藥膏,小心細致地均勻抹在喬言脖頸的青紫之處。

兩人湊得極近,一呼一吸之間,喬言不禁屏住了呼吸,她看着少年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的傷處,長長濃密的睫毛,天然翹起,精致的五官極近老天偏愛,臉色白皙透着紅潤,想來女子見到這張臉,恐怕也會升起一絲羨慕與嫉妒之情吧。

喬列望着如凝脂般白嫩的脖頸,他何嘗不是屏住了呼吸。

好在傷處好上藥,沒一會兒,便塗好了。

少年猛地起身,深吸了一口氣。

“我就說讓趙嬷嬷幫我上藥就好了,你傷了一只手,本就不方便。”喬言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氣的少年,小聲說道。

喬列眉眼流轉,望向低着腦袋的女子。

“皎皎就這麽着急與我撇清關系?”

喬言猛地擡頭,又來了,她皺着眉頭,道:“阿列,你近日到底怎麽了?說話總是這麽模棱兩可、似是而非,還總是曲解我的意思。”

喬列看着一股腦兒把心裏話說出來的喬亞,她這是憋了許久了吧。

他背過身,怎麽了?難不成還要告訴她,他不願只做她的弟弟。

喬言執着地看着喬列的背影,他對她好似沒有往常那般坦誠了,她不禁有些失落。

“還有便是,你怎麽能喚我小字?”

面對喬列的沉默,明明占理的是她,可喬言不知為何心裏還是毛毛的,喬言開口想要找回一點底氣,卻對上少年幽深仿佛能将人吸進去的眸子,他眼神之中帶着一絲不悅。

喬言抿了抿嘴,低頭不去看盯着她的少年。

“我與你本就不是親姐弟。”喬列冷聲說道,“為何顧景舟能叫,我就不能叫?”

喬言一愣,她望着喬列有些難以置信,脫口而出:“顧景舟什麽什麽時候喚過我小字?”

“你從前還喚他景舟哥哥。”喬列說道。

“那都是很小時候的事兒了,如何做得了數?”喬言一時也有些生氣了,皺眉看着喬列無理取鬧的模樣,言語之間帶着一絲不耐煩,“況且,顧景舟怎麽叫我與你怎麽喚我,二者之間有什麽聯系嗎?”

喬列不禁被喬言的話氣到了,什麽叫沒有關系,關系大了。

“你叫了我這麽多年的姐姐,如今卻來說,我們不是親姐弟,好沒道理。”喬言越說越覺得自己占理。

喬列看着理直氣壯的喬言,重重地将手上的白瓷罐子拍在了桌上,鼻息之間哼了一聲,便拂袖快步走了出去。

“公子……”趙嬷嬷憂心忡忡地看着喬列離去的背影叫道。

喬言冷聲道:“嬷嬷別叫他!如今我疏雨樓是容不下他這尊大佛了。”

趙嬷嬷“嗳”了一聲,滿面愁容。

走到門口的喬列頓了頓,毫不猶豫的往外走去。

喬言瞪着喬列的背影,貝齒咬着朱唇,直到看不見喬列的身影。

“姑娘……”趙嬷嬷擔憂地望着喬言,她家姑娘最是嘴硬心軟。

“嬷嬷不必再說了!”喬言倔着一張臉,轉身回了小樓。

她只是覺得喬列變了,他們大小一起長大,即便不是親姐弟,近十年的情分還抵不上血緣嗎?

“嬷嬷,現在可怎麽好?”春芽不知所措地看着趙嬷嬷,這是她第一次瞧見喬言與喬列起龃龉,“姑娘和公子可從來沒有這般吵過。”

趙嬷嬷嘆了口氣,道:“吵一吵也好。”有些時候,有些感情就得炒出來。

春芽迷惑地看着趙嬷嬷,她家姑娘都氣成這樣了,哪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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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院中,劉年看着臉上像是山雨欲來的喬列,不禁閉起了嘴,低着腦袋安安靜靜在院中掃着沒有幾片的落葉。

劉年聽着喬列将門重重摔上,他不禁被吓了一跳,這幾日都是怎麽了,他家公子這情緒比六月天還多變。

喬列坐在書案前,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水。

再過幾日,鴛湖書院的告示便會貼出來,對于那個婚約,喬言所想不過是,得了舉薦、到了長安,婚約一拖再拖,再做不得數。

那傻子以為他與她一樣不喜這個婚約,早早便将此事告知了他。她說随意,他卻聽得心驚。

他心中有萬千思緒,卻一分不敢在她面前流露。

她今日說疏雨樓容不下他,那何嘗不是在往他心上捅刀子。可偏偏他除了那些看似無理取鬧的言行,其餘不得多說一句。

喬列在案前正襟危坐,他不該這麽着急。他眼眸之中微微閃爍着一絲亮光,烏黑的眼仁中漸漸泛起一絲笑意。

他如今這般毫無緣由地步步緊逼反倒落了下乘,他家皎皎最是心軟,也最好對付。

理智漸漸回籠,喬列收斂了寒星似劍的眼神,他望着收起在一旁的美人圖,眼中晦暗不明。

喬言問他是不是想起什麽,當時他搖頭了,可事實上,他确實斷斷續續記起了一些事兒。只是,如今并非講這些如數告知喬言的好時機。

而最讓他如鲠在喉的,便是了意說的那句話。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那是喬老爺為了方便他處理喬氏商號的事務而給他的信物。

喬列提筆,婉若游龍的字跡在宣紙上顯現。

“劉年。”喬列叫道,“你替我将這封信送到郗通判府上,親自交給南世子。”

劉年站在門外,聽這喬列這般吩咐,鄭重的點了點頭,他雖不知道他家公子在和南世子商量什麽,但他對他家公子總是十分信任。

喬列收筆便看到一旁喬言贈他的鎮紙,目光不自覺柔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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