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窗簾後乃遇見故知

俞慶生快速的跑過去,小白眼看着他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剛綻開的笑容變作一聲驚疑,忍不住跟着扭轉視線看過去。

“許先生,這麽冷的天,怎麽就這麽過來了,要是府上不方便,怎麽也不早說,我們也好派車去接。”

許世秋看看他,漫不經心的道:“俞少爺太客氣了,這樣就挺好。”

小白驚訝的看着俞慶生畢恭畢敬的态度,跟着兩個人身後進去,俞慶生偷偷的回過頭跟他使了個眼色,小白自然明白,帶着柴林先找地方去坐了。柴林心裏也很奇怪,許世秋雖然聲名正隆,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唱戲的。

俞慶生這種公子哥的眼睛一向是長在頭頂上的,這麽擡舉一個下九流的人物倒是稀奇。更稀奇的是許世秋從他們兩人身邊走過去的時候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混似沒見着他們一樣,在場面上混生活的人,這樣的也算是奇葩了。

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嗎?柴林心想,才不過幾日的功夫。

說了會話,俞慶生就把小白叫道一遍去了,柴林坐着無聊,廳子裏的人他都不認識,因為是三小姐的舞會,所以來的都是更年輕的朋友,他坐在那,被那些青春洋溢的目光打量的,只覺得身上都要起火了。

這些人一點禮貌都沒有,有這麽赤裸裸的看人的?他今天穿着自覺沒什麽纰漏,但被這樣的陣勢吓的也有些如坐針氈,趁人不備,忙快步走到角落去了。

那邊隔着一道窗簾,是個很狹小的空間,冬天用玻璃窗跟外界封死了,夏天打開來就是個小陽臺,吃下午茶是最好的地方,可以享受陽光,惬意的很,白家兄弟倆自己的房間也有這麽個地方,但他從沒享受過,那邊擱置的藤椅一直是白嘉澤的專屬。

這裏也自然擺着一張極舒爽的西洋真皮小沙發,他記得有,趁沒人注意,哥也被人叫走,不如自己偷偷過來清閑一陣。想着就撩開窗簾鑽了進去,沒想到沙發上已經坐了一個人,正仰着頭閉着眼養神,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眉頭微蹙,看上去就知道興致不高。

正是許世秋,柴林呆了一刻,不欲打擾,正想悄悄走開,許世秋已經睜開眼睛,目光清亮的直直看了過來,一愣,緊接着嘴唇便向上勾起,很驚喜的望着他,道:“咦,你也在這兒!”

柴林住了腳,有些無奈,剛在大門口就見過面了,他還跟不認識似的,怎麽才不到一會就又變了個人。只好點點頭,笑容有些僵硬。

許世秋捏過窗簾看看外面,煩惱似的啧了一聲,順手把他拽過來又把窗簾拉上了點,道:“你也是被請來的?”

柴林又點點頭,這人剛才看外面的時候不自覺的眯了一下眼,讓他頓時有些了悟,問道:“你眼睛不好?”

許世秋點頭,道:“恩,近視,不過還行,就是走大路上容易看不清人。”柴林頓時明白了剛才在大門外是怎麽回事,不由得有點啼笑皆非,道:“那你怎麽也不配個鏡子,又不貴,這樣多不方便。”

“我才不戴那勞什子……”許世秋冷笑一聲,道:“回來讓人說閑話,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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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個眼鏡有什麽閑話好說,柴林想不通。許世秋仰着脖子跟他說話覺得有些累,這個沙發雖然是個單人的,但是扶手卻寬大的很,足夠一個人坐上去,許世秋便拽拽他,道:“坐這。”

柴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許世秋一派自然的表情,想想這邊就他們兩個人,反正他上次都光着讓他看了,坐在一起又算什麽,當下也不拘束,直接做了,這樣兩個人看上去一下子就親近不少。

柴林想到小豆子,便問道:“豆子好些了嗎?”

“他能有什麽不好的,揍都讓你挨了……他也就損失兩塊錢,不過還好,這個損失也要回來了。”許世秋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說起師弟來,話就多了不少。

柴林聽不懂什麽損失要回來的話,不過聽見小豆子不錯心裏還是很高興的。他這輩子頭一回沖動見義勇為救下來的人,自然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在。

“瞧你的樣子,應該也不用問了。不過我倒不知道,還有個柴家……”

的确沒有,柴林苦笑,道:“我是白家的養子,是白家的人,今天跟我哥一起過來的。”

許世秋了然,皺着眉頭想了半天,嘴裏喃喃自語:“白家……白家……”

這種苦思冥想的樣子,看着真招人恨,就算實在不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客氣的道一句久仰嗎?這一臉的你說的我聽不懂,什麽人家啊完全沒聽說過的樣子,要是小白看見,非當場跳腳不可。

好在柴林早先在他那也見識到一點皮毛,所以無奈之下也不以為杵,道:“行了行了,別想了……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這地方豪門家小姐出沒的多,難道跟我一樣到這來攀個高枝?”

說這番話完全是打趣,不想許世秋等他說完,看着他很正經的來了一句:“對啊,我就是想來抱大腿求包養的!”

柴林一個踉跄差點從沙發上栽下來,許世秋的表情很認真一點也不像開玩笑,他頓時警惕起來,這個聚會是俞三小姐的,難道說許世秋也有那個想法?而俞慶生還樂觀其成?怎麽能這樣!

他一下子就有點沉不住氣了,之前俞慶生還跟小白說的那麽好,什麽他一定支持他成為他的三姐夫,全都是狗屁,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

可無論怎麽看,從家世還是相貌人品,小白都不輸于人,許世秋和俞家的關系,難道要更好嗎?

“怎麽了?”許世秋看着柴林臉上的風雲變幻,一時間覺得心裏豁然開朗,一掃剛才的郁氣,整個人變得興致勃勃的。

柴林皺皺眉,決定還是先替他哥打個前陣談談口風的好,雖然他對俞三小姐不感冒,但是已經早在心裏将她視作了小白的所有物,這種毫不講理的護短完全沒有道理可講,所以一口氣直接就憋在了胸口。

“你喜歡俞三小姐?”

許世秋愣了一下,什麽三小姐?他用眼神詢問對面的人。柴林松了口氣,道:“這是俞三小姐的舞會,你難道不是為了她來的?”

“俞家少爺請我來,沒說是誰的舞會,不清楚。”

“哦,這麽說你有抱大腿的目标了啊?”

許世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要問這麽清楚幹什麽,還是說你喜歡俞家三小姐,怕我橫插一杠子?”

怎麽可能!柴林一下子蹦起來,道:“胡說什麽,那是我哥看上的人。”話說出口,心裏頓時更悶了。

許世秋舒展了一下眉毛,笑了一下,頓時又換做一副哀怨像,道:“哎呀這麽一說,我又少了個目标了。這可怎麽好……來個財主包奴家兩年吧。”

柴林郁悶的看着他:“我說你用不用這樣。”就憑他這樣的人品,沖哪個方向笑一下都得飛一片魂,“你手頭緊啊!人家包……包也找小的,你都這個歲數,還沒包出去我瞧着也沒什麽指望了!”

“是啊!”許世秋低頭,拿出旦的款來,捏着蘭花指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淚,哀怨道:“愁死奴家也……老大無人問津,必是容貌醜陋,這可如何是好,嘤嘤嘤……”

柴林斜着眼看着他,半晌,幽幽道:“我覺得你一直沒被人看上的原因不是因為醜……”

“那是為何呀……”他已經唱上來了。

“十成是因為嘴賤!”

“滾你的!”許世秋的聲音瞬間恢複正常,一把把柴林從沙發扶手上推下去。

兩個人嘻嘻哈哈的鬧過,柴林覺得跟這人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感覺到快樂,即使這個人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質,但是靠近了才發現,其實那些冷氣都是用來吓唬人的。

許世秋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喂!我問你,上次給了你牌子,你怎麽也不來看戲,白白浪費我的座位!”

柴林想起這個茬來,也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他哪有那個欣賞的底子,從小到大,過年的社火倒看過幾回,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了……

俞慶生和小白都能唱兩段小曲附庸風雅,偏他不會,土的都掉渣。

“沒時間啊,最近家裏有點事情。”

許世秋撇撇嘴,将近年關了,家家戶戶都忙,連他都比平時忙些,不過這些做少爺的,有什麽可忙,他們整天忙的,就是怎麽找樂子。

“什麽事連家門都出不了了?”

柴林搖搖頭,自家的事情,倒也不是要遮醜,只是說了,也未必能讓人明白,所以只是淺顯的道:“家裏的生意出了問題,有人要整我們白家,爹和哥哥整日愁的什麽似的,這時候我哪裏還能沒心沒肺的去捧你的場啊……你給我的東西也是白瞎了,要不,我還了你,給別人吧。”

許世秋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道:“你當我給的東西是什麽爛大街的貨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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