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對當時的過程能夠進行具體描述嗎?”
“……我在麻瓜世界使用了魔法,那個人看到了,我……我害怕被發現所以想要跑,但是他一直在追我,所以情急之下我對他使用了統統石化……但是我沒想到他會摔下去……”我手心不停地冒汗,一字一頓地說完了大概過程。不過我緊張之處在于他們是否會察覺到我的破綻,而并非其他。
面前的男人眯起眼睛,轉過去和另一個人低聲談論起來。
“……她是個孩子,未成年,我查了她的資料……屬于過失致人死亡……她說的基本吻合,現場調查看起來也都能夠說得通……”
我豎起耳朵去聽他們說的每一句話,盡管他們也沒有刻意避開我的意思,但距離畢竟有些遠,捕捉起信息還是稍顯費勁。
聽到這,我暗暗松了口氣。
“……抛開這個案件不談,還涉及到一個在麻瓜世界濫用魔法的問題,那邊有調查了嗎?”
我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是的,蹤絲是有顯示過在那附近存在魔法波動,但是那個區域人流比較多……沒有辦法确認……”
他們幾個人湊在一起讨論了幾句,表情也不似很認真,最後好像達成共識一般點點頭,草草結束了審訊,判定我在阿茲卡班服役三年。至于霍格沃茨将采取怎樣的處理手段還在待定中——其實我當時也是一時沖動,畢竟是一個擺在我面前的最容易的法子,我并沒有考慮到這麽做會不會被開除等等各種問題。
我皺着眉頭,感覺事情有些不大好解決,最主要的是鄧布利多那邊,對于他,我并沒有自信瞞得過去——我甚至都沒敢往這處想。我只希望我的大腦封閉術足夠抵擋攝神取念,哪怕沒法博取信任,但至少不被發現真相、找不到證據就好辦了。
可我總是隐隐有一種感覺——鄧布利多大概很少使用過攝神取念,或者說,我總認為他不屑于用這種魔法去窺探別人的思想。他好像根本不需要那麽做,只要他那深邃的雙眸盯着你的眼睛注視那麽兩秒,你整個人似乎就沒什麽秘密可言了。而尤其在這種時候,我是非常不願意面對他的。
不過,當下擺在眼前最需要我去思考的重要事情,還是海因裏希。
我靠坐着冰冷潮濕的牆壁,眼睛開始打量四周。
正對着門的牆壁上有一格狹窄的洞口,很高,而且非常小,只是透氣的。但他們顯然想不到我是阿盧埃特這種特殊的存在,這麽窄小的地方已經足夠我飛離這裏了。我在心裏暗自竊喜。不管海因裏希能不能成功救出去,起碼最壞我也可以保全我自己。那麽接下來的計劃對我來說,心态就放輕松許多了。
我心下做了個盤算,大概花個幾天借着別人的視角去熟悉一下地形,看看能否找到管理上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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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盤算得簡單,真正要實行起來我才發現困難比想象中的還要多好幾倍。
每天定時提供食物,守衛都是放下東西人就走了,也不會多做停留,我根本沒有機會去控制他,更別提借助他來幫我探地形了。
原本稍稍輕松了一點的心情在一天天的毫無頭緒中慢慢被磨得愈發沉重。我并不想在這裏久待,不管是環境還是什麽,這裏處處讓我覺得不對勁,第一天沒什麽事,第二天沒什麽事,時間久了我明顯覺察到自己越來越焦躁不安,思緒也變得混亂,甚至沒什麽進食的欲望了。
我開始有些動搖,我盯着那個窄小的洞口,想着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就自己逃出去好了。可我很清楚那是下下策,非萬不得已我不能那麽做,因為克雷爾犯的是過失殺人,而我還未成年,并不會對我造成多麽嚴重的影響。一旦我越獄,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時,我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不清晰的交談聲,我警惕地轉過頭看向大門,過了不一會兒,門鎖被人打開了,我快速地移開了視線,因為緊張,心跳的頻率甚至高了些許。
鄧布利多對着門外的人點點頭,那人把門關上守在了外面。
他四下看了看,找了把木凳子坐下來。空氣沉寂了好長時間,萬般煎熬中他終于開口了:“是你做的嗎,艾斯莉?”
我心神一凜,鄧布利多的語氣比我從前聽到過的每一次都要低沉、嚴肅,我不禁沒克制住自己驚訝的情緒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上慈祥的笑意已經完全不見了,只是認真而凝重地盯着我,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等待我的回答。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是個意外……”
“不。”他搖搖頭,打斷了我的話,“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本身的性質——
“——是你做的嗎?”
咚咚……咚咚……
心跳的聲音仿佛就在我嗓子眼,我的太陽穴一下又一下輕微地鼓動着。
“是。”我肯定地說了一個字,然後緊緊閉上了嘴巴。
“好。”他并沒有再追問,然而還沒等我松氣,接下來的問題再次讓我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我不在的那段時間,是你進了我的辦公室對嗎?”
我瞪大了眼睛,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麽回答。
“我不是在質問你,艾斯莉,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語氣仍然很平和,的确不是質問我的态度。
“……是的。”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
沉思了片刻,他聲音又放緩了些許:“你還是個孩子……有些事情,你沒有辦法靠自己解決。
你很聰明,艾斯莉,你也很有成為一個強大的巫師的天賦。但是現在,你并不夠成熟。有些真相并不需要你去探尋,你會走許多彎路的。”
“那我還能靠誰呢?”我反問道,“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得到一個答案,一切都是我自己有意去探尋才得知的。”
“你早晚都會知道,但不是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
我看着他,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麽到現在都不肯直截了當地告訴我是裏德爾幹的。他明明清楚裏德爾是個什麽樣的人,難道還想保護他嗎?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需要知道真相,我也有能力解決我自己的事情。”
“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雙眼。”鄧布利多搖搖頭,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沉重地拖着身子站起來,打算往門外走。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折返了過來。
“對了。”他湊近了些,手指點了點我挂在脖子上的那個玻璃球,“空間置換。”
“什麽?”我沒反應過來,他這突然冒出來一句好像是法語,我沒有聽清,于是他又重複了一遍。
“打開它的咒語,我轉達給你。”鄧布利多也不給我提問的時間,“還有,我知道你想在這裏獲取一些信息,但是記住,不要做傻事。”
說完他就徑直打開門離開了,門外上鎖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還坐在原處有些愣神。
我的大腦還在梳理我們先前的對話。我意識到了一個可能性——鄧布利多或許猜到我和格林德沃有交集了?畢竟他的最後一句話別有深意,似乎知道我來是為了找海因裏希一樣,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從何而知的。
鄧布利多真的太可怕了。我暗自想着。還好他是個好人。
我蹙着眉頭,心間卻仍存有疑慮,倒也沒有多想。
我轉而看向門上那個小小的窗口,愁容滿面。剛剛開門的時候是難得的絕佳時機,可惜鄧布利多在,我沒敢有所行動。這麽說來,很不幸,我失去了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我低下頭,用手捏着頸間挂着的那個毫不顯眼的玻璃球,來回端詳了一番。
“空間置換……”我猶豫了一下,輕聲念了遍咒語,指尖連接處像被無數根細絲粘住,自玻璃球裏出現了一股隐隐約約的吸力。我屏息凝神又一次重複念出了咒語,整個人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一扯,剎那間天翻地覆,直到腳輕飄飄地踩在了實地。
我張望了一圈,驚訝地發現我身處在一個奇怪的空間裏,我只能看見我自己身周很小的一圈範圍,四面都是漆黑的不知道通向哪裏,看不到路,也不清楚這個空間到底有多大面積。我只能小心地摸索着往前走,怪異的是我露在外面的皮膚總會時不時感受到一絲觸電感,空氣中不同的位置經常會閃出奇怪的符號,消失的速度很快,也并不清晰,大概只一眨眼功夫,我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在我的正前方,一顆棱角分明的石頭懸浮在那裏,而随着我的靠近,皮膚上觸電一樣酥麻的疼痛感也越來越清晰,石頭附近那些有規律分布在空氣中的符號也能夠依稀看到它們在閃爍。
那顆石頭是黑色的,卻又有着微弱的光澤,散發着一種詭異的黑洞般的吸引力。
我伸出手慢慢靠近,空氣中那些符號難以察覺地亮了些許,然後在我手指周圍扭曲起來,瞬間仿佛數不清的細針紮進皮肉,突如其來的疼痛感令我條件反射地想收回手,但是一股強大的氣壓阻礙着我的動作,我幹脆硬着頭皮繼續靠近,我看見我的指尖溢出了細密的血珠,淡淡的血色消散開來。我有點恐懼,好在事情并沒有再嚴重下去,我把石頭抓在了手裏。
拿到石頭的那一刻,周身的壓迫感一下子消失殆盡,然而石頭上原本的光澤感也沒有了。我給它來回翻看了一遍,此時它看起來好像只是一塊形狀規則的石頭,并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無論如何擺弄都看不到半點反應。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巫師們整得頭破血流的複活石吧?這東西真的有用嗎?我的心裏有些疑惑。
我嘗試再次念出咒語,那種感覺又出現了,只不過這次與上次并不太一樣,這次我的四肢就像被無形的手向着四面八方拉扯,等到失重感離開我的身體之後,我渾身似乎散架了一樣發酸。我使勁眨了眨眼睛,眼前由黑暗慢慢變得亮堂了起來,我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勢坐在原處,只是手裏确确實實多了一塊石頭。
我張開手匆匆看了一眼,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又迅速握緊,心跳加快了不少。
早知道不應該拿出來的,放在裏面保護得好好的,非要給自己找麻煩。我不禁心想。
我把石頭塞進衣服最裏面的口袋,确保它不會掉出來。
這個應該就是所謂的複活石了吧,八九不離十。不知道拿出來之後這個玻璃球項鏈是不是就沒有用處了,但我還是額外小心地給它放進了衣領裏,腦海中已經在構思一旦有個什麽萬一,該怎麽用這個小玻璃球做障眼法了。
我漫無目的地盯着頭頂,角落不知道哪兒有缺口,從上往下滴着水,聲音在一片寂靜中聽得格外清楚。水常年滴在那塊地面,那裏的石板出現了凹陷和裂痕。我走過去敲了敲,還是很結實,不過牆底有一個很小的洞,也不透光。
這一仔細看,裏面好像有東西窸窸窣窣地在動,看不見是什麽,也許是老鼠。
這地方真是糟透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到了傍晚,管理的守衛打開門,将食物放了進來。
我突然冒出了一個辦法。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守衛在門口停住,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什麽事?”
“對不起,但是我這裏好像有老鼠,我一直能聽見聲音,有點害怕。”我極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害怕一點。
他又困惑地四處看了看:“老鼠有什麽好怕的。”說完他就打算離開了。
“能幫個忙嗎?謝謝了。”我趕緊在他離開之前說道。
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進來。我老老實實地在邊上坐着,一動也不動。
“修複如初。”他拿出魔杖一指,那個洞瞬間就不見了。
“謝謝。”我禮貌地說道。
“嗯。”他收起魔杖,皺着眉瞥了我一眼,搖着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了一句,“小姑娘真麻煩……”
我沒有在意他嘟嘟囔囔的話,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神經緊繃着。
面前的人眼神呆滞了一瞬,然後默默轉過身打開門走出去,上鎖,十分自然地繼續進行工作,但我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觸碰到了一個虛幻體,而我也沒有進一步去嘗試控制,僅僅依附在上面,通過它傳遞給我具象的感知。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靈魂分裂出了兩個,我依舊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另一個“我”在陌生的思維主導下傳遞各種信息,可我卻可以清楚地分辨開兩種不同的感官和環境。
我仔細觀察着他一路上經過的每一個地方,“看”到了被關着的每一個犯人。但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奇怪之處,而這也給我的計劃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每一層每一間他都是正常開門把食物放到門邊的桌子上,然而到了第四層,我突然覺查到了不同。第四層的每一間門邊都有一個專門的窗口,他用不着拿鑰匙開門,只需要把食物從窗口遞進去。
我想起格林德沃和我說過,海因裏希自己有辦法越獄,只不過需要一個媒介。我原本以為很容易,這麽看來,也怪不得他沒辦法靠自己逃出去,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只能通過門上的那扇小窗口看到裏面。
守衛的身上确實是有這一層的鑰匙,但現在看來,非特殊情況是用不上了。至于什麽時候才算特殊情況,我猜可能是親人朋友探望的時候,或者部門來檢查的時候才能夠用得上。不管怎麽樣,只要有鑰匙,事情就好辦許多了。
這裏每天的守衛都不是同一個人,于是接下來的幾天,我用幾乎同樣的方法将整個阿茲卡班摸了個遍。
久而久之,我發現阿茲卡班除了那一個出口外,在第一層後身,一直往裏走,還有另一個出口——只是大概那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出口。這麽長時間以來,我只通過兩個守衛知曉這裏,因為這一面并沒有關犯人的地方,所以一般不會經過,也看不到這裏有一個出口。這個出口在堡壘後面,外面看起來更像是一片空曠的墓地,讓人毛骨悚然。
那兩次也都是因為魔法部有人來查,因為人多,不确定因素也多,所以我不敢有什麽動作,所以在他們出去不知道幹什麽之前我就老實地收了回來。
直到後來有一個犯人因為抑郁絕食死亡,我才真正能确認那就是一片墓地,專門用來埋葬阿茲卡班裏死去的犯人。也就是這一次,我發現了以前從來沒有發現的點。
在發現犯人死亡之後,通知魔法部安排人來進行記錄以及後事的處理時,他們站在這個門口停留了好久沒有出去。我震驚地看見外面的天空黑壓壓一片,大量的攝魂怪在這兒游蕩,等了能有快十分鐘,攝魂怪才陸陸續續散離。
如果說,這裏一直都聚集着這麽多攝魂怪,那也怪不得沒人逃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