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見。

借着透過窗簾的月光,我只能隐約看得見裏德爾的輪廓——他沒什麽動靜,顯然不知道房間裏多了個人。

我小心地拿出魔杖,一只手握住魔杖頂端,使用了熒光閃爍咒。光線從指縫間滲出的一點點光亮足夠我尋找東西的了,我開始從他的桌子到衣櫃一寸寸尋找,這個過程十分漫長,因為我必須保證完全不發出聲響,而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太困難了。我的手心不住地往外冒汗,時不時停下來盯着床的位置,豎起耳朵留意他有沒有醒轉的跡象。

衣櫃和桌子上都翻了個遍,什麽都沒有找到。我的目光落在了床頭的那個小櫃子上。

我收回了熒光閃爍咒靠近過去,手在桌面上小心摸索着,眯起眼睛費勁地辨認,雙腿已經開始緊張得發軟了。

我的指尖突然觸碰到了一個小盒子。我心髒驟然緊縮了一下,将盒子打開,光從外形就辨認出了那是一枚戒指,我首先摸到的是上面冰涼光滑的黑寶石。

我用魔杖指着它。我做好了萬全的打算,如果這不是魂器,大不了再用修複咒還原——一旦是魂器,那就證實了我的猜測,至于摧毀的方法,以後再慢慢摸索。

長時間的練習,我的能力早就足以無聲使用粉碎咒了。

可是,那枚戒指好端端地躺在盒子裏,沒有絲毫反應。

我睜大了眼睛,重新試了一遍,還是沒有反應。

我将盒子關上放回了原處,心髒砰砰直跳。我轉過身打算趕緊離開,可是衣角忽然像被什麽東西勾住了一樣,我無法邁動步子。

我的大腦“嗡”地一聲,渾身汗毛直立,可是我背對着床,根本不敢回頭看。

“誰給你的膽子,艾斯莉。”

完了。

當我冒出這個絕望的想法的那一刻,我反應迅速地用魔杖對着自己的胳膊使用了切割咒。

撕裂的痛楚使我咬緊牙關忍住了發聲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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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随其後的,裏德爾的一個速速顯形,我便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我不死心地想要往前挪動,扯着我衣角的手猛地一用力,我狠狠倒在了床上,他翻身将我壓在了身下,手上力度不小,正好實實在在地按壓在了我的傷口上。

溫熱的血順着小臂流淌下來,劇烈的疼痛感一瞬間貫徹全身,我掙紮着叫出了聲。

他察覺到濕漉漉的觸感之後挪開了那只手,旁邊的燭燈亮了起來,他垂着眼睛看了看手上的血,然後把目光移向了我的胳膊。

“我——”我聲音顫抖地解釋道,“我把自己劃傷了,所以想來看看你這有沒有藥——我沒想要打擾你。”

“是嗎?”他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裏德爾起身環視了一圈,視線多在那個戒指盒上停留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于是他從抽屜裏翻出了一瓶藥劑和繃帶。

我支撐着從床上坐起來,裏德爾坐到了床沿,我僵了僵,他的神态依舊是毫無溫度的漠然,只是與我預料中不同,他并沒有為我大半夜的擅自闖入大發雷霆,反而顯得平靜而波瀾不驚。

“伸手。”

我愣了愣,遲疑片刻後,小心地把那只受傷的胳膊伸了過去。

他沒有故意加重力度,也并不輕柔,只是很自然地給我擦幹淨周圍的血,随後上藥、包紮。

太奇怪了。

或者說,這種奇怪的感覺已經過于久遠,久遠到它無法立即從我的記憶力複蘇過來,以至于我想立即從其中脫身出去。

“謝謝。”我抽回手,身體往床腳挪了挪。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怪異的或許類似于悲傷黯然的神色,但它消失得太快,我甚至不需要去思考是不是看走眼了,而是直截了當地忽略了它——再之後,那雙深色的眸子就被陰郁和冰霜填滿,他把我按了回去,我陷進柔軟的床墊上。

他擡了一下手,床頭的燭燈忽然熄滅了,我的眼前重新覆蓋上一片漆黑,我驚恐地瞪大眼睛,想要努力辨別他的輪廓。

“裏德爾?!”

“噓。”他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別說話。”

我感覺到身邊的床墊下陷了一下,我默默掙紮了幾次,直到他的胳膊環住我,我一點兒也動彈不得了。

他的手順着我的衣服往下滑,我渾身神經都在煎熬地緊繃着、抽搐着,然後他的指尖落在了我的腰間,向衣襟裏面探去。

“唔……”我扭了扭身子,不過他停住了,只是從我的兜裏把魔杖抽了出來,我眼睜睜地看着他把我的魔杖隔着他放在了另一邊。

我屏住了呼吸。

太近了。他的胳膊環着我,我的右邊就是他的胸膛,我甚至能夠敏銳地感知到他均勻的溫熱的呼吸,我只能聳着肩縮着身子,盡量不碰到他。

然而我等了半天,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維持着這個姿勢,我懷疑他睡着了,但我還睜大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我好難受。

“裏德爾。”我嘗試叫他的名字。安靜的房間裏,他沒有給我回應。

“裏德爾,放我回去。”我生硬地擠出這句話。

空氣仍然寂靜得讓人難以忍受。

“裏德爾——”我還想說些什麽,可是張着嘴巴,喉嚨卻突然發不出聲音了。

“你很吵。”裏德爾一動都沒動。

我這才确認自己不是聾了,而是被他用咒語阻止了發聲。

“裏德爾!”我用盡力氣大喊,“湯姆·裏德爾!”

最後我終于精疲力竭了,認命地盯着天花板。

“我早晚殺了你。”我的胸口起伏着,惱怒地說。

很好,他什麽都聽不到。

我僵直着身子被他緊緊禁锢在懷裏,我看着腳下的門,有苦說不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眼皮開始疲憊地打起了顫,雙目也酸痛起來。我使勁眨了眨眼睛,擠出了兩滴酸澀的眼淚,困意席卷而來。

……

“放開我!”我惡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睛裏充斥着不屑的嘲諷。

滔天的仇恨像潮水一樣湧入我全身的每一個角落,我掙開枷鎖,我瘋了似的沖過去,想用我的能力摧毀這個破碎的、悲哀又惡毒的靈魂。我想要扼住他的喉嚨,我的腦海裏閃過父親的臉,閃過那些被鮮血浸染的恐懼的雙眼——而他卻在陰郁的地獄邊緣對我挑釁着,獰笑着,和他身後的那些食死徒一起,靜候着我的靠近,引誘我和他一同墜入其中。

看不見的繩一樣的東西阻擋了我。它們拉扯着我的身軀,我的手離他僅有分毫,可是我拼盡全力也碰不到他,他就那樣站在原地,仿佛在看一個卑賤的蝼蟻,冰冷、憐憫。

我雙腿綿軟地跪倒在地上,我的手失去了力量,我感知不到自己的能力,它們全都消失殆盡了,我不知道它們去了哪裏,無力的空虛感席卷着我,我似乎回到了年幼時那個麻瓜世界的孤兒院裏,任人擺布,毫無還手之力。痛苦和不甘猶如可怖的海嘯,在我的五髒六腑和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神經肆虐沖撞,我的淚水決堤似的往外湧,我渴望撕心裂肺地大叫出來,然而一團團稠密的塵霾堵住了我的喉嚨,我幹咳着,他慢悠悠地蹲了下來,用魔杖擡起了我的下巴。

“你不會真以為,你的那些小把戲可以騙得過我吧?”他輕聲說。

我怒視着那張朦胧不清、近在咫尺的臉。他嗤笑一聲,重新站直了身。

“你會和你那可憐的父親團聚的,很快了。”蘭布西站在他旁邊,對着我放肆地大笑,其他藏在黑霧之中的食死徒們也跟着發出刺耳的笑聲。

裏德爾擡起了手中的魔杖,我直視着那道冰冷的綠光,直到它完全替代了我的視覺,我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窒息。

細密的冷汗從我的額頭和後背冒了出來。我猛地睜大眼睛,大口地呼吸着。

窗簾透進來的光已經是清晨的灰白了。我往下看去,裏德爾的胳膊還搭在我的身上,覆蓋着我的胸口,悶得有點難受。

胸口上放東西會做噩夢,我從小就知道這件事了。果然,我的母親不會騙我。

我向身側望去。裏德爾的雙眼緊閉着,表情安寧得像個孩子。

我呼吸滞了滞,随即不适地移開視線,小心翼翼地擡起他的胳膊,将其從我身上挪了下去。

我松了口氣,可是他的眉毛忽然皺了起來,睫毛也微微顫抖着,手指跳動了一下。我試探着把手覆蓋在了他的手上,于是不一會兒,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我想離開這兒,但又害怕把他驚醒。

我探出頭,看向他身後,我的魔杖好好地放在枕邊。

我悄悄越過他,去夠我的魔杖。

裏德爾的身體動了動,我吓了一跳,他伸出手摟住我的腰,我再次躺倒了回去。

他把頭發埋在我的頸間,深深吸了口氣,不再動彈。過了好久,他松開我,坐了起來。他回頭瞥了我一眼,走過去坐到了書桌旁,若無其事地翻開了桌面上放置着的一本書,然後打開日記本,對着書上的某一頁寫了兩筆。

我使勁敲了敲床沿。

他不急不緩地把最後一個字母寫完,放下羽毛筆,起身坐了過來,淡淡地看着張了張嘴卻不能說話的我。

裏德爾伸手把我的魔杖拿起來,念出了解咒。

我從他手裏奪過我的魔杖,他也沒說什麽,任由我搶了回去。

我氣急敗壞地從床上跳下去,最後瞥了一眼他桌子上的書,快速地打開門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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