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我把自己悶在房間裏看書,眼睛又幹又澀,我把這一切都怪在了裏德爾頭上——這注定是我人生中最難熬的一個晚上,渾身神經緊繃着,覺也沒睡好。

等我從書頁上移開目光,再看一眼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由于只睡着了幾個小時,洗臉的時候水滲進眼睛裏都生疼,再加上沒吃早飯,胃也緊縮着難受,心髒跳動頻率甚至都高了幾分。

我喝了幾口水潤一潤幹得冒煙的嗓子,打開門走了出去。我的視線落在另一邊敞開着門的房間,裏德爾還端正地坐在桌子前奮筆疾書,一身幹淨利落的西裝像是準備出門似的。

我皺着眉,昂起頭就往樓下走去。

“去哪?”

“吃早飯。”我沒好氣地回應道,突然又覺得自己态度過激,于是只能再次放軟了語氣,從兜裏拿出雙面鏡對着他晃了晃,“帶上了,每次都帶着。”

他沒擡頭,不過鏡子的反光映到他的臉上,他大概是看到了。

他寫完最後一行字,把那一沓紙夾進一個大本子裏拿在手裏,然後起身關上了通風的窗戶,戴上帽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走。”

我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他越過我往外走去。等他下到樓梯底時,回頭望着停留在原地的我。

“我趕時間。”裏德爾微微歪了一下頭示意我跟上,我十分不願但還是跟了上去。

“做什麽?”我問。

“去一趟魔法部。”他平靜地回答,順手拽起我的手腕,頓時天旋地轉,我暈乎乎地重新踩在地面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拉着繼續往前走,穿過無人的小巷,拐進四通八達的街道,我晃了晃腦袋,小跑兩步才跟得上他。

“去魔法部幹什麽?”自投羅網嗎?我差點就要把後半句脫口而出了。他沒回答我的話,可算放慢了步子,可是握着我手腕的手卻一直沒松開,我稍稍掙紮了一下沒能成功。我只能用力往後扯了扯,“——你那麽急幹什麽?”

他停下來,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咖啡館。

Advertisement

我買了個三明治和一小杯熱咖啡,這樣我終于有理由擺脫掉他的手,然後自顧自地咬了一口三明治,感覺舒服多了。

陽光正沖着我的臉照射下來,我眯起眼睛,故意放緩了腳步,以此無聲地抗議着跟他同行。裏德爾很快就喝光了他的咖啡,丢進路邊的垃圾桶裏,反而跟我一起步伐變得不緊不慢起來。

“一會兒你變形跟我進去。”他說。

“是啊,只能這樣。”我蹙着眉毛,繼續勸說道,“其實你完全可以自己去,不是嗎?有什麽事的話再找我,雙面鏡我都帶着了,沒必要這麽麻煩——”

裏德爾充耳不聞。沒辦法,吃完三明治喝光咖啡之後,我變成鳥自覺地鑽進了他的衣兜裏。

……

桌對面那個中年女人翻了翻裏德爾遞給她的資料,然後驚奇地擡起那雙葡萄似的灰綠色眼睛,把眼鏡往下挪了挪,甚至将額前一縷頭發別到而後,就為了仔細看看面前這個人。

“你是湯姆·裏德爾?”她問。

“是的,塔夫特女士。”裏德爾露出了标志性的禮貌笑容。

“我知道你,湯姆。”塔夫特饒有興趣地拿起了羽毛筆,繼續翻看着手裏的資料,“我記得先前你畢業那時候,沐恩就給你發過去很多次入職批準書,也給你提供了不少職位選擇——”

“是的。”

“但是你都退回了。為什麽時隔近十年,又來應聘國際魔法合作司的職位呢?”

“我認為以剛畢業的我的資歷,并不足以勝任這個職位。”他坦然地解釋說,“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游歷,學習多種語言以及歐洲各個國家的魔法史和麻瓜簡史,了解各國之間的貿易關系和往來,也摸清了許多制度規章上的不同與聯系——這才令我更有把握做好這方面的工作。”

“原來如此。”塔夫特欣賞地點了點頭,“我還以為你對魔法部的職位并不感興趣,一直為此感到很遺憾——看來只是一場誤會。”

裏德爾低着頭笑了笑。

“你的簡歷就先放在我這裏吧,我們會聯系你的,湯姆。”

裏德爾起身鞠了一躬,離開了這裏。

我在無人的街角從他兜裏飛出來變回人形:“你這麽有把握?”

“當然。”他眯了眯眼睛,“消失了十年主動去魔法部求職,他們巴不得我趕緊去。現在魔法部人員缺乏,更何況以我的資歷,沒理由不批準。”

“所以你想去魔法部就職,又是發現了什麽好東西?”

裏德爾看着我笑了笑,我就知道他在否認了,我撇撇嘴,也沒再繼續追問:“你還要去哪裏?”

“阿茲卡班。”

我驚了一個激靈。

“這我可不能跟你一起去。”我連連擺手,“你自己去吧——我可不要再去到那個鬼地方,這輩子都不要。”

“很快。”

“很快也不去。”

裏德爾的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我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麽顯得如此輕松。

“好吧。”他說。

回到了裏德爾府,我脫下外套挂起來,閑坐的時候,突然想起一個細節。

裏德爾今天去魔法部,手上并沒有戴那枚戒指。

我猛地彈坐起來。是啊,那枚戒指是從莫芬·岡特身上拿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帶去魔法部——怪不得他非要跟我一起出去。我在心裏冷哼了一聲。

我走進他的房間,小心地翻開他的床頭櫃,确保不會挪動什麽東西的位置。我在最裏面找到了戒指盒,把它拿了出來。

我知道裏德爾很快就會回來,所以我并沒有想做些什麽,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點破壞魂器的方法——之前嘗試過火焰咒和粉碎咒沒有用處,所以我打算試試其他咒語。

“艾斯莉?”

我的手一抖,戒指掉落在地上,滾動出了一段距離。

納吉尼從門外游走進來,在我面前咬住了那枚戒指,把它拾了起來。

我松了口氣。

“你吓到我了,納吉尼。”我拍了拍胸脯,“我還以為你不在。”

我伸出手想從她那裏拿回戒指,但是她一扭頭,帶着戒指退回到了門口,和我拉開了好遠的距離,把戒指放到了她旁邊的地面上。

“這是湯姆的東西。”納吉尼說。

“哦,是的——”我想着該怎麽和她解釋,“我——”

“你想要毀掉它?”納吉尼打斷了我的話,“我看到你在念咒語。”

“梅林……”我焦急地看着時間,我怕我們說着說着裏德爾就會回來,“納吉尼,這件事等我回頭再跟你仔細講,那個是他的魂器,要是被他發現,我就完了——你把它給我,我放回去,裏德爾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回來了。”

“你想殺了他,艾斯莉!”納吉尼的聲音忽然放大了些許,“那是魂器,是他的靈魂。”

“納吉尼,你別激動。”我只好蹲下來,想靠近她,但她突然探了探頭,向我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我直接呆在了原地,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我以為你并不在意他的。”

“他是我唯一的希望。”納吉尼冷冷的看着我。

我愣了愣。

“不,納吉尼,他沒辦法幫你的,我了解過血魔咒,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納吉尼說,“你從不認真聽我說什麽,也沒有認真幫過我——你根本就找不到方法,不是嗎?而現在你又想毀掉我的希望,毀掉湯姆就是毀了我,艾斯莉——你從來都只想你自己。我确實在慢慢好起來,艾斯莉,他有在幫我,那種記憶斷片的情況已經沒有再出現過了——”

“那只是暫時的,血魔咒根本就沒有希望破解!”我就像被一桶冷水從頭澆灌下來,委屈和一股無名的怒火填堵在我的喉嚨,我大聲反駁着她的話,“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再也不會管你了!”

空氣凝固得讓人心慌。

我知道我說了什麽混蛋話。

“納吉尼……”我放低了聲音,“對不起,納吉尼。”

“你用不着道歉。”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格外平和,她低下頭,把戒指拾起,過來重新放回了盒子裏,“我不會告訴他,但你要向我保證,你不會再傷害他的魂器。”

我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向我保證,艾斯莉。”

我無奈地搖搖頭,渾身失去了力氣。

“我保證。”我開口道。

“我需要你的誓言。”納吉尼淡淡地補充道。

“納吉尼,”我搖着頭,“別這樣。”

“我需要,你的誓言。”她棕黑色的眼睛毫不躲閃地直視着我,一字一頓地重複着這一句話。

沉悶的空氣壓抑在我的胸腔,我快要喘不過氣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納吉尼沒有等到我的回複,她轉過身向門外而去。

我摸了一把濕漉漉的臉頰。

我咬破了我的手指,貫徹心扉的痛意席卷而來。我把鮮血抹在了額頭上,念出了血誓咒語。

“我向你保證,納吉尼。我不會傷害他的魂器。”

納吉尼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那雙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我面前分崩碎裂。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我努力地汲取了兩口空氣,回頭看着完好得躺在盒子裏的戒指。

我拿起它,上面有一個淺淺的牙印。

“修複如初。”

我把它好好地放了回去,回到我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我将自己死死地封閉在被子裏,一聲不吭,眼淚一滴接一滴往下掉,它們很快浸濕了我的枕頭。

我并沒有為我無法再毀壞裏德爾的魂器而難過。哪怕我不能做這件事,別人也可以做。

只是……

突如其來的空落感快要令我崩潰。

我好像,又丢了一件什麽重要的東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