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宗早已聯合商議, 彙總人間搜尋得來的線索後,各自劃分區域探查。

羽山劍域所轄區域遼闊,大部分集中在大陸中域。

門中先前已派了兩撥弟子下山, 如今在西北方向的藤蘿洲折了不少人,就将新近出關的三名真傳一并派過去了。

含章是掌教雲澈的衣缽傳人、木行島的執島大弟子, 又是在劍域真傳裏曾排行居首的大師兄, 一向受門中敬仰推崇。

如今雖來了一個小師叔祖,致使真傳排位沒法排, 大家都含糊不提了,但他實質上仍是長老以下真傳第一人。

林璞骨齡小,雖然輩分高,含章心裏跟師長他們一樣,實則也把小師叔祖看作紅喬一類需要照顧的同門後輩。

于是在回了木行島安排完諸般宗內事項後, 含章便祭出了自己的禦空法器,飛到金行島上将小師叔祖和紅喬一并接上了。

含章的禦空法器倒是很新穎,非劍非舟, 也不是修行者常愛幻化的雲團,而是一株帶葉的浮蓮。

這朵浮蓮長在淡綠色的匍匐枝上,有三四片圓葉, 中間是一朵盛開的淺紫色蓮花, 三人就站在離蓮花最近的一片葉上。

林璞只覺一陣異香撲鼻, 看着開得正嬌俏的錦簇花朵,心生喜愛, 正想湊近去瞧瞧。

就見蓮花中心的花蕊動了動,從裏面探出兩條小小鼓槌一樣的觸角。

一個拇指大小的嬌俏小人探出頭, 正巧對上林璞的視線。

此時林璞身前金光一閃, 萬相突然顯現出來, 它翅膀一扇就飛到蓮花上,小腦袋一歪,盯着小人清脆地唧唧叫。

小人頓時花容失色,一頭紮進花蕊裏。身後兩道絢爛的蝶翼似在戰栗發抖,抖下一捧金粉來,着實惹人憐愛。

“哎呀!”

紅喬趕緊上去把萬相捧回來,“小師叔祖,蝶仙子是含章師兄的本命真靈,膽子可小了,別再吓着她,不然改天師兄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她哄好出來。”

林璞伸出一根食指,等萬相跳上來後将它送回肩上,這才好奇地看着含章道:“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機緣,竟能将花靈請做識海真仙。”

想破第五境真仙入第六境,非得先将一件身外靈物祭煉成本命真靈,然後請它入駐識海化作識海真仙。

識海真靈自此與本尊共享壽元,本尊不死,則真靈不滅。

大部分修士都喜歡将順手的法器祭做本命真靈。這樣的話,只要自己活着,法器就不會被徹底毀滅。

至于天階以後要将識海真仙煉化成第二元神遠行逍遙,到時需要給法器啓靈不亞于登天之難,那就是以後再操心的事了。

畢竟但凡修士,十之八九活不過第六境入塵淪的。

但也有福澤深厚,身負大機緣的修士,她們祭煉的本命真靈就已然是啓智的靈物。就像靈沂的變異寒雀。

林璞看了看肩上的萬相,小鳥用黑亮的豆豆眼瞧了瞧主人,往主人這邊又蹦蹦靠近,腦袋靠到她臉上蹭了蹭。

劍域小師叔也是預備日後将神鳥萬相請做真靈的。

可含章以蝶仙子做識海真仙,不亞于地階就将天階的第一道坎兒給邁過了。

要知道,萬靈以人為長,蝶仙子是花靈之長,願入駐他識海,日後若修至天階遠行,蝶仙子無需祭煉,直接便可成為第二元神!

且花靈最是性情溫和無害,根本不怕她作為第二元神時會反噬己身。

含章走到蓮花前俯身低聲說了幾句話,這才引得蝶仙子怯怯出來。小人膽小地飛上前又不敢靠近,避開萬相站着的左肩,凝了一枚花種遞給小師叔祖。

見林璞微笑道謝接下了,蝶仙子這才露出一個嬌甜的笑,轉身飛進含章衣襟裏藏起來了。

含章恭敬回話:“這也是弟子緣法,五百年前去古跡探幽,得小蝶相救結緣。後來她被妖人觊觎受傷垂死,弟子正巧要破第六境,便與她商議,請入識海溫養成本命真靈了。”

說着,他又慚愧道:“只不過這麽一來,她也再不得自由,只能被困在弟子身邊了。”

蝶仙子探出頭來,呀呀輕喚兩聲似在勸慰,含章便也丢掉那惆悵思緒,笑道:“小蝶贈予師叔祖的花種是一道召喚咒,能喚來一只藤妖相助,雖算不得神異,可好就好在能重複使用,聊勝于無。”

談笑間,浮蓮飛過鏡湖,在羽山山脈上空行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來,紅喬也似察覺到什麽,回頭望過去。

含章叱責道:“在師長面前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成何體統!”

百米外的半空,一道如水紋一樣的空氣漣漪震蕩散開,顯出一名抱着小貓的青衫女子。青璐将頭上的鹿角收起,抱着虎獸噘嘴道:“師兄,我想跟你們一起去嘛!”

蓮葉上的兩人一致看向林璞,劍域小師叔愕然道:“這,我,我做主嗎?”

在場她身份最高,地位尊崇,可不得她做主。

青璐沖過來一把扯住小師叔的袖子晃起來,“小師叔祖你就帶我去吧,我肯定不拖後腿!你們都下山了,就留我一個人,我在宗門內都待了上千年,從沒出去過,可憋悶了!”

林璞看着眼巴巴的小鹿正自為難,耳邊突然響起雲霜長老的輕笑托付:“如果小師叔方便的話,就請帶青璐一并下山見見世面吧。”

“帶你出去可以,但你可得聽話,不能使小性子!”

等青璐賭咒發誓保證了,含章這才催動法器繼續趕路。

一路西行三千裏,才将将到了中域人族腹地。

天宗調查塵世妖魔泛濫一事已傳告整個修行界,修者奪元于大陸,自當回報萬靈。如今魔窟現世,妖鬼橫行,天宗號召令一出,大小宗門響應者極多。

這幾千裏行來,瞧見劍域真傳大弟子的标志性浮蓮法器,下山衛道誅邪的別宗弟子都彙聚了過來,其中散修也有不少。

等行至中域西北的藤蘿洲時,林璞身邊已有三十多名修者了。其中還有三位來自東土伽藍法華寺的光頭僧人。

林璞出身俗世凡塵,從南荒到東極,再由東極回中域羽山,一路上倒真沒見過幾個僧侶,此時便對他們頗有些好奇。

倒不是說伽藍法華寺隐世無名,而是東土太大且過于貧瘠,人族都是聚居,林璞路過的樊城正巧沒有僧人傳教。

松洲倒是有大寺駐點,但她就只待了一晚,第二天就從傳送點離開了,便也沒有瞧見。

浮蓮隐在雲團裏從高空疾行而過。

一路見到無數紅塵不平事。

有大盜橫行,殺人越貨,雲上修士無動于衷。林璞垂下頭,幾枚烏青梭镖悄無聲息射出,釘住了盜匪腳踝,放商隊脫身。

再過一道山崗,黑熊傷人,仍是無一人出手,劍域小師叔放出萬相引走黑熊解圍。

青璐悄悄摸到林璞身邊小聲提醒道:“小師叔祖,我輩修者不可幹預凡間事的。若得旱澇災害,妖魔橫行,可出手濟世,但物競天擇,萬靈相争相鬥,修者若插手,便是打破規矩了。”

山崖邊,一道滾石落下,即将砸中築巢在斷崖壁上的白鸮一家。一道尖刺驟然從崖壁頂出,滾石改道,從好奇探出頭的雛鳥面前擦過。

“我做的這些也算是破壞規矩嗎?”

青璐搖頭:“這些事情還太小,算不上影響世間格局。我聽律堂講過,‘修者淩駕于俗世,動辄就能改變紅塵走向……’所以能不插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再說了,我輩修士若分心于這些雜事,總歸也有礙于修行,得不償失。”

青璐出言提醒也是為她好。

“我從俗世出來,不懂這些,”林璞右頰顯出梨渦,點頭領情,可随即卻輕笑道:“既然沒壞規矩,就無礙的。我之行事,只想求一個念頭通達罷了。”

“我想着,若是宗門律例真的要求凡塵諸事皆不許插手,我們領了師門任務下山行走,誅邪衛道,應該直奔目的地才是,為何要求不許使用傳送陣,必須自己趕路呢?”

青璐被問住了。

林璞接着道:“許只是給了一重選擇,只要問心無愧,出手與否全憑己願。但制訂律例的人,總是希望我們再多想想吧。”

餘者若有所思。

正巧此時路過一條大江,江中大浪湍急,大船被掀翻。僧人在雲上念一聲佛號,那在江中浮沉掙紮的人們便驚喜發現,大船竟憑空又翻了回來。

藤蘿洲,位于大陸中域與西北交接處,因适合藤蘿生長而得名。藤蘿洲方圓萬裏,大小也有十幾個國家。

早在千年前,藤蘿洲腹地就不知何時建起了一座道觀,觀中供奉有一位道煌天師,觀中道人自稱是玄煌道道統。

玄煌道觀對外稱道煌天師掌天地紅線,可求姻緣。

也果如觀中道人所說,來往拜祭上香者,無論男女,上香求簽後都可得天師簽文指示。在特定時間前往某地,求姻緣者果然皆能遇見意中人。

因此藤蘿洲各國在千年間改朝換代,傾覆輪轉,玄煌道卻一直香火旺盛不息。

此地看似安穩平靜、人族繁衍不息。可自從蛇童死後,各宗入世找尋魔窟,劍域弟子尋至藤蘿洲時卻折損了不少人。

還未等劍域再派出人來查探,玄煌道裏的道人們便全部失蹤了。而藤蘿洲百姓曾依據玄煌道指示遇見的丈夫妻子們,也在一夜之間抱着孩子消失。

與此同時,民間許多人離奇暴死,追溯根腳,祖上也都是依據玄煌道指示成親的男女們。

一行人抵達藤蘿洲,就見有幾位青靈門的弟子先到了。

為首的是一名叫元渝的老道,正在和藤蘿洲本地的修士說話。

元渝跟先前追随道子龍燭去劍域的元爻是同輩,只不過身份差了不少。元爻執掌鎮派道器,他卻只是一名內門長老。

那本地修士領頭的也是個年輕修士,見劍域又派出人來,便上前補充了一些情況。

“我等追随前面幾位殉道前輩的蹤跡調查了一番,發現他們去了好多墓地,都是民間通過玄煌道結親的人家……事已至此,玄煌道肯定是有問題的,只不敢打草驚蛇,當地宗門已派人跟官府接洽,疏散百姓,悄悄把那道觀圍起來了。”

這人思維明晰,行事周全,元渝老道起了愛才之心,笑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可有興趣完事後随我回青靈門?”

男子耿直回道:“我叫十方,是本地靈祁宗弟子,青靈門再好,在我心裏總歸是不如自家宗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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