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真心話不冒險”
第11章 “是真心話不冒險”
書房打開了一條縫隙,透過縫隙能看見一張很新的梨花木書桌,地板上鋪了靜音用的毯子,背後的書架上堆滿了各種風格、未開封的書籍。
總體來說,随祎的書房是個擺設,從他兩年前搬進這套公寓後,他沒有看過一本書,書房的隔音很好,大部分時候随祎用它來開視頻會議。
季珍手上的股權其實比他少很多,但是和董事會的人很熟悉,所以大部分時候,南珠娛樂的經營計劃都由她來說。
随祎能感覺到自從他拿了股權之後,董事會這群看起來對娛樂行業不太感興趣的股東們的變化,從前大部分時候他只會在花裏胡哨的年會和財經新聞上看到他們,而他們打量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臺運轉良好的機器,偶爾還會像是一把切菜很順手的刀,仿佛一切都是欣欣向榮。
但從随祎開始出現在董事會視頻會議的畫面裏,這種和諧、蓬勃的氛圍忽然就消失了。
網絡通暢的情況下畫面非常清晰,随祎能察覺到到這些年長的股東們無一不透露着詫異,工具刀也會要錢了。
“具體的情況就如我剛才所說的,讓藝人之間流通起來,讓部分大藝人帶來流量,同時建立起南珠的品牌質感和觀衆對于我們的信任感和美譽度,”季珍戴着眼鏡,在視頻裏看了随祎一眼,“讓大量的小藝人帶來盈利,長期密集地從平臺或者是用戶這邊獲得流水。”
随祎擡起眼睛沒什麽情緒地看了她一樣,雙手放在視頻鏡頭外。
“詳細的項目資料,各位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我剛才郵件裏發的年度企劃。”季珍很得體地笑了笑,“老板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想知道。”一個看起來快要睡着的中年男人忽然開口,“什麽時候會有下一個随祎?”
季珍愣了愣,看向視頻裏随祎的位置,随祎移開了眼神看向另一旁,臉色沒什麽變化。
“哈哈哈!”另一個戴着眼鏡的禿頭男人搶先開口,“也要看是什麽樣的随祎,一年賺幾個億的還是來分錢的?”
輕笑聲透過無線網絡清晰地傳入書房,随祎被攝像頭捕捉到的臉沒什麽波瀾。
季珍頓了幾秒,開了句玩笑圓場。
随祎看着平板裏密密麻麻十幾個人頭,心煩意亂地按點了靜音的圖标,想了想還是沒有關掉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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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會視頻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再過五個小時,小陳就會像賊一樣悄悄地把車開到樓下,然後鬼鬼祟祟地上樓喊随祎出差。
“還行嗎?”季珍打了電話過來,聲音也很疲倦。
“嗯。”随祎敷衍地回答。
“別理他們。”季珍安慰得很無力,“對了,你明天要去錄制了?”
“今天。”随祎說。
“我就不陪你了。”季珍說話的語氣讓随祎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子,“你上期評價小易那段我已經讓他們删了,後面要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行。”随祎也沒什麽心情,“挂了。”
“等等!”季珍喊住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說:“你在外面找宣傳公司的事,董事會已經知道了,你小心點。”
随祎沉默了一會,說:“不是給我自己找的,你別擔心。”
季珍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大年二十九,幾輛導師商務車跟着一輛堆滿了年貨的小貨車駛入錄制基地後門,大紅色的春聯貼滿了大大小小的隔間,強行堆砌出來的新春氛圍讓整個演播大樓看起來稍微溫暖一些。
小陳又從後視鏡裏偷偷瞄了一眼,随祎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臉色陰沉地一直在發消息,不像是單純的起床氣。
車子在停車位已經十幾分鐘,陸陸續續有粉絲聚集在後門。
“随老板,到了。”小陳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
“嗯。”随祎戴好口罩,又把毛線帽往下拉了一些才下車。
手機鏡頭和快門聲直到進了大樓才停下,随祎拐了個彎,面前只剩下小陳一個人。
“诶,”随祎喊她,“你最近有跟季珍說什麽嗎?”
小陳正在開路,吓了一跳:“說什麽?”
“找宣傳的事情。”随祎直截了當地說,“你聽見我打電話了?”
小陳愣了幾秒,很惶恐地說:“老板你要開了我?我哪裏做錯了你給我說!”
“……算了。”随祎皺着的眉頭更緊一些,“不是要開你,也不是要換。”
“好!”小陳把眼淚收了回來,電光火石間忽然意識到随祎的意思,結結巴巴問了出來:“老板你要從南珠走啊?”
随祎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表示不太明白。
“不是啊。”小陳自問自答,“你要是走帶上我吧!忠心耿耿我本人!”
随祎沒說話,徑直地走向化妝室。
小陳是南珠裏難得的聰明人,沒再多說什麽,小步快跑地超過随祎,給他推開了化妝室的門。
化妝鏡邊上的柔光燈泡把整個空間照得透亮,有兩個化妝師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休息。
随祎走到自己習慣的位置前坐下,扯下了口罩和帽子。
小陳走到沙發區,臉上堆了個禮貌的笑容,說:“今天我們家老師的化妝師沒跟,麻煩兩位老師了。”
其中更年輕的女孩飛快地站了起來,雙手握緊了放在身前,很激動的樣子,說:“不麻煩不麻煩!”
語氣熱烈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撲過去,小陳遲疑了一會,還是沒要求換人,回過身去給随祎彙報接下來的內容。
粉撲輕輕拍在臉上的時候,随祎剛放松的眉頭又皺緊了,像是不太舒服地樣子往後躲了躲。
小陳頓了頓,繼續說:“一會先去探班聲樂組的小游戲,真心話不冒險。”
“哪個組?”随祎破天荒地提問,聲音隔着個柔軟而巨大的粉撲,聽起來甕聲甕氣。
“草木組。”小陳心想,當然是草木組,易聖卿在草木組,為什麽要去別的組。
“他們這個組不拆嗎?”随祎感覺到看不見的粉末飛進了喉嚨,忍住了咳嗽繼續問。
小陳往下拉了拉文件的頁面,說:“到明天錄淘汰就重組了。”
“好。”随祎沒再問下去,小陳松了一口氣。
細膩的粉底遮住了随祎熬夜留下的黑眼圈,上了眉粉的眉頭也不再緊緊皺着,小陳抱着手在椅子後方看着,發覺化了妝之後,老板的心情看起來似乎好了許多。
咕咚抱着臺本出現在練習室的一瞬間,白宴感到自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生怕她下一秒就拿着新的劇本撲倒在自己面前。
“各位老師好!今天的游戲環節由我來負責!”咕咚認真地鞠了個躬,“真心話不冒險。”
白宴抱着腿坐在地上,壓低了自己的身子,生怕被點名。
咕咚翻開本子,不太熟練地逐字逐句念起了游戲規則:“真心話不冒險,是只說不冒險的真心話,括號,因為場地及道具限制問題,不進行大冒險環節,反括號。在這輪游戲中,大家按照抽牌大小逐一回答粉絲提出的真心話問題,如果覺得答案太冒險,可以選擇跳過這個問題,同時增加一點冒險值。游戲結束時,冒險值最高的選手将從粉絲們提出的冒險王游戲中任意抽取一項完成。”
手裏握着一個新年吉祥物的男生舉起手:“冒險王游戲又哪些啊?”
“我看看啊!”咕咚又往後翻了幾頁,“額,俯卧撐兩百個,女團舞三十秒不停歇……之類這種吧。”
白宴心裏一陣惡寒,忽然又覺得咕咚作為編劇寫出來的真人秀劇本也不是那麽差勁。
“那我開始喽!”咕咚從鏡頭背後走出來,攤了一把帶數字的卡片在地上,“大家現在可以抽啦!”
白宴翻過自己手心裏的牌,運氣意料之中的差,按照牌面他是第二個回答問題的選手,剛想嘆口氣,就看見邊上坐着的易聖卿老老實實地舉起了自己手裏的牌正對着攝像機,說:“我是第一個。”
咕咚立刻抛出第一個問題:現在有喜歡的人嗎?以前有喜歡過的人嗎?理想型是什麽樣的?
易聖卿仰着頭看她,猶豫了一會,表情很嚴肅地說:“這好像是三個問題。”
“哎呀,總之都要回答的!”咕咚在心裏默默嫌棄了一會策劃同事的敷衍,“小易可以展開說說。”
“沒有喜歡的人,以前也沒有喜歡過別人,理想型的話……”易聖卿露出在思考的樣子,“還沒有仔細想過,希望是脾氣溫和一點的,真誠一點的就可以了。”
“什麽樣叫真誠一點的?”白宴對面坐着的人問,揚了揚下巴。
“就對人對事都很真誠,很真實就好了。”易聖卿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有點惱怒地看着他:“像白哥這樣的就很好!很真誠!”
對面坐着的人笑了兩聲,吐槽易聖卿:“你這說了等于沒說,無效答案!白哥你別像他一樣沒意思啊!”說完,瞟了瞟白宴手裏的卡片。
白宴頓了頓,接着就收到了咕咚一如既往誠摯的目光。
“白老師,你好好回答!”咕咚使了個眼神,想要提醒白宴和自己關于劇本的讨論,“昨天我們不是說過嘛!”
“啊……”白宴回想起教人談情的咕咚,比易聖卿還煩。
“白老師,你好好回答!”剛調侃過易聖卿的男生模仿咕咚的語氣,逗得全場哈哈大笑。
白宴硬着頭皮,想到自己在節目中二十六歲高齡,只好說:“以前有喜歡的人。”
“哇哦!”咕咚露出詫異的表情,看了看易聖卿示意白宴,“現在呢?有喜歡的人嗎?”
“……”白宴停了一會,沒忍住問:“這也是可以問的嗎?你別騙我!”這段時間他和袁圓通了幾次電話,大概了解了一些參加節目的潛規則,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說了膈應人,什麽膈應人也必須說。
“這個要回答的,是從粉絲這邊收集來的問題,真的你看!”咕咚把本子推到白宴面前,上面印了十個截圖,第一張的感嘆號數量比白宴的年齡還大,最下方顯示有一萬多個點贊。
一萬多個人都想知道這個屋子裏的人有沒有喜歡的人,過去有沒有喜歡的人,白宴有點迷惑。
“所以白老師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咕咚把重音落在喜歡兩個字上面,強調了一下。
練習室裏人很多,加上紅彤彤的新春布置,顯得雜亂又擁擠。白宴想起和咕咚開會時提及的喜歡,對人好的喜歡,為人好的喜歡,全都是來源于和随祎相處的經驗,換到現在這個時候談論,只覺得亂得讓人心煩。
坐着的選手輕聲笑着,拍攝的機器在身後滴滴地發出提示音,熱風空調在角落裏嗡嗡地吹着,白宴覺得吵鬧,喉嚨裏堵着說不出話來。
“在玩什麽游戲?”有人越過了設備拖在地上的插線板,走了進來。
白宴跟着所有人一起回頭,看見随祎在自己背後站定,臉色很輕松。
周圍好像靜了下來,不再讓人焦躁,取而代之的是在演播大樓裏少有的安定,白宴覺得這個地方實在奇怪,一開始随祎在這裏讓他焦慮,後來随祎在不在都讓人焦慮,直到現在,随祎在了好像又不太讓人焦慮了。
從白宴的角度看過去是沒有任何皺褶的褲腳,随祎的背挺得很直,像是用尺子畫了一條線往下拉,下巴的線條也很好,隐約能看見微微凸起的鎖骨。
白宴看了幾眼,吞咽了一下,便移開目光。
“随老師!”咕咚驚喜地叫了出來,毫不掩飾自己的粉絲身份,“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是真心話不冒險。”易聖卿很禮貌地糾正咕咚。
“對。”咕咚點了點頭,“我是頂班的,b組執行導演今天發高燒了!”
随祎很有鏡頭感地對攝像機笑了笑,接着在白宴和易聖卿的中間坐了下來,朝咕咚示意:“繼續吧!”
咕咚笑得看不見眼睛,又翻開臺本确認了一下游戲的規則,接着很沒有專業度地看向白宴:“白老師還沒說完!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啊?理想型是什麽樣的!”
白宴感覺到屬于随祎、不算太陌生的氣息包裹住了自己,讓他安定之餘有點忐忑,他遲疑了一會側過頭,看見随祎也目光沉沉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