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以嗎leader”
第23章 “可以嗎leader”
臨時更衣間裏空氣不流通,随祎放松地坐在地上,被陳舊的味道悶得喘不上氣。
他聽見白宴沒什麽技巧地催促人,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掀開酒紅色的簾子,整個練習室安靜得如同真空環境,他擡起頭,看見監控攝像頭連着的信號燈規律地亮着綠色信號,自己的外套像是塊抹布一樣裹着整個鏡頭。
随祎無意識地笑了笑,直到聽見自己的笑聲才回過神來。
小陳在車上等得昏昏欲睡,筆記本被架在大腿上,放在鍵盤上的手掌敲出了大段亂碼。
“走吧。”随祎拉上門,跟司機輕聲說。
司機在後視鏡裏跟他點了點頭,緩慢地把車倒出了車位。
回到酒店已經淩晨四點半,小陳哀嚎着撤回文檔裏的操作,一邊在嘴裏咒罵自己。
節目組給随祎訂了頂層唯一的套房,值班的大堂經理畢恭畢敬地等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
“謝謝。”随祎露出個沒什麽感情的笑容,把套房的門輕輕合上。
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收起臉上的表情,低頭看見低電量的提示。
随祎嘆了口氣,把自己丢進沙發裏,客廳裏的燈沒開,腳下的地毯平整松軟,他深吸了口氣,回憶了一下更衣間裏近乎腐朽的氣味。
其中夾雜着白宴身上的味道,還有下巴到肩膀皮膚的觸覺,有點涼,但是很舒服。
“沒救了。”随祎睜開眼,沒什麽情緒地自言自語,把邊桌上的手機夠了過來,點開和小陳的對話框。
在車上睡得打呼嚕的人此時此刻正聚精會神地往和随祎的對話框裏發着工作文件。
Advertisement
新歌的小樣,上個月的宣傳數據的總結,拟合作的電影劇本,下個星期綜藝錄制的流程表。
随祎冷冷地等着手機震完,小陳結束了狂轟濫炸之後說:“随老板,最後一個流程比較急,其他的你随便看看就行了。”
“好。”随祎很配合地回複。
小陳喜出望外地發了一個感恩的表情包,只覺得今天大明星老板的心情很好。
“還有呢?”随祎忽然說,“後援會宣傳的東西。”
“啥?”小陳思考了片刻,确定随祎的後援會已經交給粉絲獨自運營兩年有餘。
“叫圓圓的那個。”随祎一手敲字,一手有些遲緩地摸了摸鼻子。
“哦哦,白宴的啊!”小陳恍然大悟,“外包公司說明天會給上周的,我到時候發你啊!”
“好。”随祎回複完,沒有緩存任何文件,把手機丢回了桌上。
小陳蹲在床上,用棉被裹住自己,兩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出來打字,想了想還是找到了負責白宴宣傳的聊天群,一目十行地浏覽起來。
季珍找的宣傳很靠譜,晚上十一點還在群裏确認第二天要發布的物料,白宴這周的鏡頭很少,他們找了很多以往的內容,甚至連面試節目時候的視頻都加了濾鏡,準備在第二次公演之前,對白宴的長相和音色大誇特誇。
小陳随手點開一個豎版的視頻,白得發光的白宴在鏡頭裏呆呆地說:“請讓我成為你的唯一吧。”
這句話她聽得有些麻木,總覺得很熟悉,但白宴這一句好像熟悉得很詭異,她又點了一下播放,終于把這句話和随祎手機裏的聲音百分百重疊起來。
第二天的錄制流程其實很簡單,随祎要負責三個小組節目的輔導,完成填詞之後再錄制小樣,最後把小樣送去內容組編曲。
随祎只睡了兩個多小時,戴了個棒球帽就去探班,對自己的黑眼圈熟視無睹。
小陳表情很痛苦地跟在他身後,黑眼圈更加嚴重。
“随導師!”聲樂草組的執行導演很激動地拉開門,滿臉寫着不可思議。
“進度怎麽樣?”随祎俨然一副關心選手的表情,盡管這些被他私心塞進組裏的選手他根本叫不出名字。
選手圍成一圈坐在地上,白宴坐在靠裏的位置,正仰起頭看他,看不出太多情緒,只是臉比一月份的時候瘦了一圈,臉色也不太好。
負責個人選手的編劇坐在白宴身邊,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随祎被看得有點毛,移開了眼神。
“一句都沒寫出來。”離得最近的一個選手坦白,“随老師,我們都不會。”
白宴在他的餘光裏抿了抿嘴,看起來有點低落,随祎頓了頓,繼續問:“已經讨論了哪些部分?”
白宴咬了咬牙,把手裏的本子遞給他,扉頁是整片的空白:“都還沒确定。”
随祎看了他一會,沒有說話,從口袋裏抽出一支筆,在本子上劃了兩根線,把分配部分和流程給劃了出來。
“謝謝。”白宴很小聲地說。
因為随祎的加入,聲樂草組的吊車尾選手們顯得有點緊張,紛紛坐直了等着随祎安排,不敢随意說話。
咕咚在白宴身邊行雲流水地打字,聽見白宴的聲音才擡起頭,看見随祎低着頭,被壓得幾乎看不見嘴角彎了彎,露出一個很柔和的弧度。
随祎早期出道冷漠得近乎木讷,直到出道一年多被南珠簽下後,才走起了乖張不馴的路子,此時此刻卻被一個幾乎是素人的個人選手逗笑,咕咚心中感慨萬千,好嗑,太好嗑了。
身後忽然響起劈裏啪啦的打字聲,白宴下意識地回過頭,看見咕咚在以他的選手號碼命名的文檔裏加了大半頁,密密麻麻的黑字還在不斷變長。
他預感不祥地吸了口氣,意識到喪氣了一整周的咕咚又燃起了熊熊鬥志。
随祎字跡有些潦草地飛快寫了一段簡譜,看了看靠在門邊打哈欠的小陳,把本子遞回白宴的手裏:“這是根據你們組音色的情況寫的,只有一小段副歌,你們可以參考這個拓展。”
“……”白宴垂着眼睛,圍着的選手都露出為難的表情。
“找編曲老師拓展。”随祎很直接地幫他們作弊,“我先去別的組,一會下午我過來幫你們分詞,leader記得帶領好大家。”
白宴沒回答,耳朵微微紅了一點尖。
小陳還沒完全睜開眼,又跟着随祎進了聲樂木組,随祎忽然沒來由的亢奮,像是過往做專輯時候,歌曲上線前頁的狀态。
“進度怎麽樣?”随祎很從容地走進全是熱門選手的房間,靠近門邊的攝像師像是準備攻擊一樣迅速地架好機位,利索地按下錄制鍵。
“随老師!”木組隊長羅堯是除了南珠以外、另一個熱門公司的主捧,打從進了節目就對随祎異常熱情。
“展開說說。”随祎抱着手臂站着,神色沒什麽變化,還是很溫和的樣子。
“真的太難了!hard模式!”隊長露出很委屈的表情,口氣像是在撒嬌。
小陳躲在監視器背後看随祎的特寫,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接着聽見随祎在屏幕裏繼續說:“歌曲應該已經完成了吧,歌詞的部分大家開始分了嗎?”
“還沒有!”角落裏的選手說:“還沒決定好。”
随祎笑了笑,笑容裏帶着不易察覺的營業感,想了想才說:“我覺得歌曲這個部分挺好的,我沒什麽多的建議了。”
羅堯愣了愣,說:“老師,你還沒聽。”
“聽過了,剛才來的路上制作組給我聽的。”随祎面不改色地敷衍。
“那老師你有什麽建議?”羅堯站起來,靠近随祎把本子遞給他,歪着腦袋等他說話。
随祎比他高一個頭,從攝像師的角度看過去,他像是靠在随祎的肩膀上,小陳對着監視器低聲罵了句髒話,然後在手機裏添加了一行備忘:羅堯倒貼的畫面記得讓節目組删掉。
“歌曲挺好的,我沒什麽建議。”随祎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不過分詞的時候,可以考慮把比較好的部分留給其他同學,因為我覺得你已經非常出彩了,作為leader可以多多照顧一下大家。”
随祎說得不緊不慢,被領口的話筒清楚地收了進去,羅堯的臉有一瞬間停滞,周圍的組員都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那我下午再來看你們的成果。”随祎例行公事地說,轉身喊小陳:“走了。”
出了練習室小陳就啧啧稱贊,早起的困倦全都被随祎打消了:“老板,你好牛啊,治茶有一手。”
“什麽意思?”随祎不太理解。
“不重要。”小陳搖搖頭,笑容逐漸放肆:“我早就看羅堯這個小矮人不順眼了!”
随祎沒理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新歌的demo重做吧。”
“啊?”小陳的笑容裂了,“重做?”
“新專做快歌吧,這首不太合适,我過幾天重新寫了再做。”随祎面色如常,把滿臉驚恐的小陳丢在身後。
“老板!老板!”小陳凄厲地哀求,“發行都談好了啊!五月啊!為什麽要重做啊!真的來不及的,真的!老板,你冷靜一下,你等等我,重新編可以嗎?重寫真的來不及了!”
聲樂草組是當天最後一個分完詞的,随祎重新化了妝,穿了一件看起來不太舒服、但明顯是品牌贊助的西裝外套,胸前有根很精致的鏈子,從鎖骨的位置繞到手臂內側。
白宴盯着那根銀色的鏈子,有點走神。
随祎剛錄完後采,聲音有些啞,被暖氣吹得口幹舌燥,習慣性地把外套脫下來,丢給小陳。
練習室裏燈火通明,機器運轉和人聲吵得白宴腦袋嗡嗡響,他目光有點呆地看着随祎把外套脫掉,肩胛骨張弛有力像一張蓄滿的弓,貼着自己的時候很緊,宛如一塊發燙的石頭。
“白宴。”随祎似笑非笑地叫他:“leader,歌詞分配讨論好了嗎?”
白宴愣了愣,說:“還沒。”
随祎像是料到了一樣點點頭,然後像他們一樣盤腿坐在了地毯上,伸手拿過放在地上的本子。
大部分歌詞後面都标好了人名,只有開場和高潮部分的後綴是空白的,随祎挑了下眉,很意外的樣子:“這幾句沒人願意唱嗎?”
“大家都覺得自己唱得不好。”邊上的男生開口,“不敢唱呀。”
男生年紀很小,看起來像是剛成年的樣子,随祎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随導師,你來安排吧。”另一個看起來也很小的男生有些焦慮,“白哥也不知道怎麽安排。”
随祎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白宴,白宴抱着腿坐着,風輕雲淡的樣子,好像這些歌詞不關他的事,把自己活生生地襯成了大家長。
“你們都唱一句副歌我聽一下。”随祎拿起鉛筆,表情變得認真。
剛剛學了兩句聲樂的小男生們好不露怯,大大方方地接起龍,白宴最後一個輪到,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
随祎用鉛筆在本子上點了點,沉思了一會,用很專業的口吻分析:“白宴這段不太好,所有和聲的部分都去掉,不要唱了。”
圍成一圈的選手面面相觑,白宴也擡起頭。
“把和聲的部分去掉,唱開場和高潮這兩句。”随祎神情不變,在開場的歌詞後面寫了個白字。
白宴看不太清那個字,但依稀能看出熟悉的輪廓,心裏忽然打起了鼓。
“可以嗎?leader?”随祎聲音很低,側過頭問他。
“可以的。”白宴回答他,随祎暗自松了口氣,笑了笑沒說話。
他腳步很飄地走回化妝室,心裏像是有無形的結被解開,進而有了一些奇妙的感覺,白宴好像又變得和從前一樣,不再把自己裹在密閉的殼裏,随祎胡亂地想。
化妝間的門被輕輕合上,高強度錄制了整天的疲憊席卷而來,随祎仰着頭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前的卸妝巾擦臉。
小陳從化妝鏡裏看他,表情帶着點微妙的嚴峻。
“怎麽了?”随祎莫名其妙。
“老板。”小陳壓低聲音,“剛才聲樂草組唱的,是你的新歌吧?”
随祎頓了頓,漫不經心地說:“我說了要重做。”
小陳深吸了幾口氣,忍住自己儲備了二十幾年的髒話,拿出剛剛就震動不停的手機,白宴的宣傳群裏正在絡繹不絕地跳出剛剛發布的宣傳稿,,業務能力很強的宣傳人員輕快地說:“今天的內容發完啦,#白宴音色好絕#熱搜第二十五,請查收!”
--------------------
小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