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尋母

“老伯。”書生喚道。

葉音跟着看去,書生有些不好意思:“相遇是緣,在下家中略有薄産,若老伯不嫌,可攜孫兒前去,富裕不敢保證,但衣暖飽腹不成問題。”

老人灰暗的眼慢慢亮了,他看着孫兒,又看向書生,随後跪地叩首:“謝公子,謝謝公子。”

書生扶起他,“老伯快起來吧。”

書生出去院子,不一會兒帶了三個漢子回來,他們幫着埋葬了老人的兒子和兒媳,期間的費用,書生承擔了。

待老人歸還鋤頭,就抱着孫子亦步亦趨地跟在書生身後。

日落西斜,書生走向葉音,拱手道:“敝姓桓,單名一個瑾。淮西人士。敢問姑娘名姓。”

若是葉音頭戴幕笠,亦或是面覆薄紗,桓瑾斷斷不敢如此詢問。

眼前女子雖容貌不算絕色,但清秀有餘,尤其一雙眼睛,有神而堅定,配着身上勁裝,英氣十足。且同他一起護着老人回家,足見心地良善。

桓瑾便大着膽子問上一問,若是就此別過,此後無期,他定會遺憾。

葉音默了默,道:“我無姓,只有名。”

桓瑾颔首,等着她的下文。

葉音:“音,聲音的音。”

桓瑾從善如流:“音姑娘。”

“在下在城中有歇腳處,音姑娘若是沒有地方…”

葉音打斷他:“事情已了,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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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颔首,退後三步,不顧桓瑾的挽留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桓瑾忍不住失落,這種明顯帶有江湖俠女特征的女子,他生平還是第一次遇見,桓瑾本以為能交個朋友。

“罷了,緣分未到。”

他抖了抖寬袖,一揮袍負手而立,眉眼溫和:“老伯,走罷。”

“哎。”老人抱着孫子趕緊跟上。

前面的年輕公子,此刻是他全部的希望。

葉音并沒有真的離開,她跟着書生和老伯入城,最後見他們進入一座雅致的宅邸,葉音這才放心。

桓瑾生得朗月清風,廣袖長衫,烏發半束,有種名士風流。衣着可以裝,但氣質和談吐裝不了。

葉音多此一舉,也不過是為了安自己的心。

這般耽擱,她回家時已經天黑,屋裏點了燈卻過分安靜。

顧庭思和王氏在燈下做鞋子,臉色都不太好。顧朗在寫字,但葉音見他手中毛筆許久未動。

“怎麽了?”葉音開口。

方白氣鼓鼓道:“下午時候,南街鋪子有人往點心裏放巴豆。”

幸好發現的及時才沒出事,不然他們點心鋪子的聲譽全壞了。

葉音:“人呢。”

顧澈:“攆走了。”

方白恨道:“要我說就該報官。讓那個女人蹲大牢。”

四家鋪面的人員,除了王氏那邊沒動,其他三家鋪面,葉音跟顧澈商量後,用了一半慈恩堂的婦孺,剩下的名額用來雇傭貧窮婦人,也算給人一點生機。

但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那名女人家裏困難,丈夫服徭役時摔斷了腿,之後小叔子上山打獵又被野豬拱了,婆母年邁,在家裏照顧傷殘的兒子和孫輩,外面就靠兩個女人撐着。

女人的小兒子前兩日貪涼喝了河水,半夜上吐下瀉,人就迷迷糊糊了。

她一時糊塗,拿人錢做壞事,對方讓她下毒,她良心上過不去偷偷換成巴豆。

顧澈了解前因後果,實在下不了狠手,當着衆人的面趕走女人,之後又讓顧庭思偷偷給人送了一筆錢。

稚子無辜啊。

葉音聽完經過,也沉默了。

許久她嘆道:“我們這麽不值得被信任嗎?”

但凡那個女人開口,難道他們會眼睜睜看着女人的小兒子病故?

方白憤憤:“像阿九哥這樣的好主家,打着燈籠都難找。”

顧澈看向葉音:“這事我會處理好。”那目光仿佛在無聲表達:信我。

葉音點頭:“好。”

她又去點了兩支蠟燭,屋裏頓時亮堂許多,葉音溫聲道:“出現問題解決就是了,別想太多。”

方白:“可…”

葉音幽幽道:“小孩子想太多會掉頭發,到時候連發髻都束不起。你頭發好像都少了。”

方白一下子捧住腦門,半信半疑:“…胡…你胡說。”

“我才13歲。”

葉音:“是啊,你才13歲,發量只有阿九的一半,說不定你還要少白頭。你看你鬓角就有一根銀發,要不要照鏡子。”

方白:!!!

王氏被方白那信以為真的驚恐樣逗得笑出聲,她終于不再板着臉,笑道:“音音,別逗大白了。”

方白反應過來:“你耍我。”

葉音做思索狀,然後道:“嗯,我在耍你。”

方白:“啊啊啊啊啊。”

“我跟你拼了!”

他像頭小牛犢一樣猛地沖過去,卻被葉音拎住後頸轉個了圈,一腳踹人屁股上。

葉音冷笑:“你們天天學了個什麽東西?一起上。”

常文跟年糕面面相觑,其他人已經沖了上去,随後被暴打。

方白不服,攻擊,被暴打,再攻擊,再被暴打,然後趴地不起了。

葉音:“庭思,你來。”

顧庭思立刻放下手裏的活,眼中眸光亮亮。

月輝漫漫,夜風涼涼,暮色退去後,又是天明。

葉音沒有詢問顧澈做了什麽,等到事情有結果了,顧澈自然會告訴她。

而葉音看着眼前半跪的小子,有些詫異:“你想做甚?”

邵和郁悶,但想起他的目的,邵和還是道:“我想去找我娘。”

邵和的母親劉氏是被他賭鬼爹賣了,他以前連自己都顧不了,自然也沒法找他娘。

當時賭場的人說,買他娘去當富貴人家的粗使婆子。現在他安頓下來了,邵和就想把他娘贖回來。

壞女人雖然讓他們賣小食的銀錢交公,但也會給他們留一成,積少成多,邵和現在已經攢了一筆錢。

對于交公,邵和是認可的,壞…音姑娘給他們吃穿,還教他們認字習武,便是普通人家中也不過如此了。

但邵和還是想有點錢自己支配,所以每日的一成分成,他拿的飛快。

葉音把他拉起來:“大概要多久,你娘又在何處?”

“可能要半月,我娘被賣去了隔壁市。”那是邵和最後打聽的大概消息。

葉音:“你有多少錢?算了,我陪你走一趟。”

邵和驚訝到驚恐的地步,“你,你…說什麽?!”

壞女人要同他一起去找他娘。

哄他呢吧。

葉音:“你年紀輕輕,耳朵就不好使了。”

邵和:……

果然還是那個壞女人。

葉音看着不服氣的少年,掩去笑意。

這些日子接觸,葉音真心覺得邵和可塑,她有心想收服邵和。那麽必要的付出是應該的。

葉音讓臭蛋給王氏送了消息,當日下午她就帶着邵和走了,為了趕時間,兩人租了兩匹馬,邵和不會騎,被摔了兩次有些畏怯。

葉音居高臨下俯視他:“怕了?”

“誰怕了。”邵和剛要蠻力上馬,卻見葉音飛身而來。

“我只教一次,記好。”

話落,邵和就感覺身上一輕,整個人坐在馬上,葉音環着他,扯着缰繩跑了兩圈。

葉音:“會了吧。”

邵和低着頭,支支吾吾應聲:“…會…了。”

葉音騎回自己的馬,一夾馬肚,喝道:“走了。”

從此地到隔壁城市,相距近300裏,晚上他們在野外度過。歇息三個時辰,便繼續趕路。

終于在次日晌午到達目的地。

葉音帶着邵和在路邊攤進食,低聲詢問:“當初你爹把你娘賣給了什麽人?”

“賭場啊。”邵和臉色臭的一批。

賭場又把他娘轉賣到隔壁市的富貴人家。邵和想着他娘雖然幹粗活,但應該不會餓肚子。

葉音知道他心裏煩,不跟他計較,午後兩人去了本地最大的賭場。葉音尋了一位管事打聽,邵和他娘就是一個普通農婦,所以葉音給了一筆可觀的錢後,對方爽快應下:“一天後給你們答複。”

邵和急了:“怎麽還要一天後。”

管事皮笑肉不笑:“打聽事也要來回跑動,可不得費時間嘛小兄弟。”

葉音拉住邵和,對管事歉意的點點頭。他們找了間客棧住下。

一天後兩人再去,這次管事沒再推脫,找了個人給他們領路。

二人坐着牛車,一路出了城,挨過坑坑窪窪的土路,最後在一座山頭停下。

領路的男人不多言,帶着他們上山。

葉音遠遠看着半山腰建造出雛形的樓宇,工人們在烈日下揮汗如雨。葉音的心卻越來越寒。

此時邵和還以為他娘在這裏幹粗活,直到他在一間草棚裏發現渾身□□的女人,他瞬間退了出去。

待葉音給她裹了衣服。邵和才敢進來,仔細辨認後,紅着眼喚了聲“娘”。

女人斷了一條腿,身上都是鞭傷烙印。

邵和心疼壞了,早知道這樣…

他真是蠢,賭場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葉音問沿途給他們領路的人:“她怎麽傷成這樣?”

“誰讓她想跑。不聽話就挨打啰。”

領路的涼薄假笑:“勸你們別生事,這樓宇是咱們永青幫即将建成的賭莊。你們若是敢弄出點騷動,就留在山裏別走了。”言外之意,邵和敢鬧,就把他們殺了埋在賭莊下。

若不是有點利可圖,他都懶得跑這一趟。

葉音交了劉氏的贖身錢,才得以把人帶走。

他們進城找大夫給劉氏治療,可大夫能治劉氏的傷,治不了劉氏的心。

回去的時候,葉音重新雇了一輛馬車,然而比起親兒子,劉氏竟然更依賴葉音。

當再次踏入慈恩堂,邵和強撐的精神垮了下來。

臭蛋圍着他:“嬸嬸呢?”

邵和疲憊道:“車裏。你別去。”

對于下馬車,他娘十分抗拒。還好音姑娘在車裏陪着他娘。

這一待就是小半日,天黑透了,劉氏才敢出馬車。

葉音叫了兩個婦人把劉氏擡進去,用溫水給劉氏擦洗,給劉氏的□□上藥。

大夫說劉氏身上有用藥痕跡,想來是那些人想延長劉氏的“使用”期限。雖然目的不純,但劉氏還活着就是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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