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鄉試準備
黃昏時候,張氏早早關了鋪子,秦遇就在後院處理活魚,張氏想自己來的,誰知道秦遇下手利落,沒一會兒就把魚處理好了。
他給魚肉碼入味兒,然後下鍋炸,起鍋。再調汁兒,把炸好的魚肉放下去,确保每塊魚肉表面沾了料汁兒,才舀起來裝盤。這個速度要快,不然魚肉表皮就沒那麽脆了。
張氏早已經把桌椅擺好,等秦遇把飯菜端上桌,兩個人在餘晖下,美美的吃着晚飯。
料汁兒鹹甜口,晶亮亮的,包裹着魚肉,一口咬下去,舌尖先嘗到一點兒清甜,随後牙齒咬破魚肉,外酥裏嫩,滿口留香。
張氏把魚肉咽下肚後,笑道:“怎麽都是同樣的做法,我做的就沒你做的好吃。”
“娘做的也很好吃。”
母子倆話着家常,晚飯後把廚房收拾幹淨,天色有些黑了,他們離開鋪子,往住宅院子走去。
秦遇上午帶回來的石榴,給譚夫子送了一份,燒餅大娘家送了一份,這會兒順道給秦懷銘家送去。
趙家那邊,趙錦堂本來就買了的,倒是不用再多此一舉。
秦遇重回府學,日子跟之前沒什麽變化,依然是将大部分精力投入了學習中。
期間秦遇又收到了戚蘭的信,對方說他在金陵青溪書院念書。
秦遇後來問過蘇家大哥,對方跟他說,青溪書院在金陵名氣很大,有“小國子監”之稱。
秦遇當時就驚了,就算他還沒去過京城,也聽過國子監的大名。
那裏不僅有天資聰穎的平民學子,更多的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享受着成朝內最好的教育資源。
從國子監畢業的學生,可以直接參加會試。當然,如此優待,也不是沒有限制。
如果那些王孫公子不能一次過,以後就再不能通過科舉謀仕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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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人家也照樣吊打其他人。就算不能進權力中心,外放為官,做個知府也不是什麽難事。
而民間有一個“小國子監”,怎麽不讓秦遇震驚。他想,那青溪書院到底是何等聖地。
秦遇有時候想,他已經從那個小鎮走出來了,看見了外面的世界,然而戚蘭的信點醒了他,跟整個成朝相比,他現在也不過是偏安一隅。
他還要更努力,才能走得更遠一點,看到更多的風景。
他把信妥帖收好,拿起書本看。
天氣冷了又熱,熱了又涼,樹木年年換新綠,樹還是那棵樹,但與以前相比,終究是不同了。
而随着夏季的來臨,府學內的人心也開始浮動。明顯能感覺到一些學生的情緒很躁動,交斥着興奮和忐忑。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除了鄉試,不做他想。
朝廷考慮到大部分讀書人的家境,所以規定鄉試可以同時在京城和各地的郡城舉辦。這樣不僅是對朝廷,還是對考生都減少了壓力。
與院試的連考三天相比,鄉試更加嚴苛和變态,在盛夏炙熱天裏連續考九天。
題量之大,之深,環境之艱苦,不僅是對考生的學問,身體,還有心理素質都是極大的考驗。
而更讓人緊張,恐懼的,是鄉試那“吝啬”的錄取率。
一場縣試,本縣內可能有150~230人參加,錄取率在十分之一。
府試又從府城下各縣參考考生中,剔掉一小半,授為童生。
然後這部分錄取下來的童生,再參加院試。
值得一提的是,一般考到童生的人,對科舉一途,都會心懷希望和僥幸,所以除非是家中出了變故,或者年歲大了,一般都會接着考。
如此一來,院試的參考人數就會暴增,據記載,每一次院試的考生大約都有1000~1500人,畢竟郡城下各府各縣各鄉的童生,十之八九都來了。
然而考生暴增,錄取率卻只有少少的五分之一。
這還因為他們代川郡這邊文風不盛,若是江南京城之地,錄取率低的不敢想。
但是又別小看這五分之一,考生基數大,哪怕是五分之一,一屆也有幾百人。
而且都走到秀才這一步了,怎麽還不能往上考。
譚秀才當初都是考到三十多快四十了,還是沒考上,才不得不死了心。
而院試三年兩屆,秀才一屆一屆累計下來,參加鄉試時,也是烏泱泱大幾千人。但這一次錄取率卻只有二十分之一。
舉個例子,去除因素影響,考生人數最大值和最小值,取個鄉試考生中間值。就按2000人算,二十分之一的錄取率,錄取人數也不過一百人。
而這一百人,又要分正榜和副榜。
正榜人數85人,副榜人數15人。
沒有背景的考生競争的就是那85個名額。
當真可謂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難怪範進中舉後,高興的都癫狂了。
秦遇了解到這些的時候,就算素來以穩重形象示人,也不禁變了臉色。
蘇秀才比他還誇張,汗都出來了。
秦遇其實還好點,畢竟他是院首,後來府學就讀,也基本是名列前茅,就算鄉試競争大,但也未嘗不可一試。
但蘇秀才就不一樣了,他當初院試時,就是擦着尾巴線上的榜,這三年雖說也很努力,可是天賦擺在那裏,起點又比別人低,他去參加鄉試,真是半分把握也無。
院子裏靜悄悄的,秦遇和蘇秀才誰都沒有說話。
也許是天氣熱,蘇秀才身上不停冒汗,他用袖子擦了擦,過一會兒又冒出來了,最後索性不擦了。
他有些洩氣的低下頭,咕哝道:“秦兄,你向來主意正,你看我,你看我要去參加鄉試嗎?”他擡起頭,幾乎是有些渴求的望着秦遇。
他太沒有把握了,所以,這個時候,他很希望來自身邊的人,給他一點鼓勵。
他說這話,內心真實想法,其實還是想去的。就算,就算去見識一下也好啊。
一般這種時候,秦遇基本不會言語,或者敷衍過去。但蘇秀才跟他是好友,他也看出對方是想去的。
所以,他抿了抿唇,道:“你以後還是要繼續科考,不妨趁年輕力壯時,去探探路。”
蘇家家境殷實,鄉試所花費的銀錢對蘇秀才來說不算什麽。所以秦遇才會順着蘇秀才的意。
“你說的對。”蘇秀才剛剛還暗淡的眸光亮起來。好像秦遇的鼓勵,對他是有多麽大的效果一樣。
秦遇也不戳破他。
沒多久,府學就放假了,明顯是讓一衆學生回去準備鄉試。
秦遇回了一趟家,跟他娘說了他的打算,同樣也說了鄉試的殘酷競争。
張氏雙手頻繁的擦着圍裙,小心詢問:“你心裏可有把握?”
秦遇苦笑:“兒這次也只有四五分把握了。”
雖說他在府學能排得上名號,可他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一定能在鄉試榜單上占據一個位置。
當初戚蘭考上秀才後,不也沒去府學,而是選擇待在縣學嗎,但最後戚蘭卻考上了舉人。
誰知道郡城內,如同戚蘭那樣的秀才還有多少。
再者,有些家裏有人脈的人家,會讓子弟另拜名師。
這些都是“黑馬”,準備在鄉試中蹿出來,把前面的人超過去。
張氏還是第一次見兒子如此,趕緊上前寬慰,“你年紀還小,不在這一次。”
話落地,她就反應過來,她這不是咒自己兒子此次肯定考不上嗎。
她連連呸了幾聲,“娘說錯了,娘不是那個意思。”
張氏這番緊張的姿态,反而讓秦遇的心松了松。
他握住張氏的手,溫聲道:“娘,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
他誠懇的望着他娘:“對于鄉試,我會全力而為,但也不會忽略了自己的身體。我可是娘的依靠,我真有個什麽,娘後半輩子怎麽辦。我會保重自己,不僅為了我,更為了娘。”
張氏眼眶一紅,她慌忙低下頭去,忍不住哽咽,“你知道這個理兒就好。”
秦遇見他娘垂淚,轉移話題:“這一次考試,還是給族裏那邊說一聲吧。”
張氏:“好。”
晚上秦遇躺在床上,估算鄉試所需的費用,多虧了臭豆腐生意帶來的收入,讓他的壓力小些。
算完了,他翻了個身,沒多久就睡着了。
張氏動作很快,沒多久,秦族長就尋了來,照舊有秦崇恩作陪。
秦族長寒暄了兩句,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
秦遇心有所感。
果然,秦族長把布包一層一層打開,裏面躺着幾塊碎銀子。估計有十兩。
“遇兒啊,這是族裏的一點心意,你別跟自家族人見外。”
秦遇是想拒絕的,但見秦崇恩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秦遇最後還是收下了。
他把銀子收下後,秦族長的臉色明顯歡喜起來,眼角的笑紋都擠到了一起去。
秦族長送完銀子,這個時候又道:“老夫也了解過一點鄉試,實在艱苦,需得有人陪同你,替你做瑣事。”
秦遇看向秦崇恩,秦族長先道:“他也快半截身子入土了,跟你一起去,指不定誰照顧誰。”
秦崇恩眼角抽了一下,他其實沒那麽老。但是秦族長一瞪眼,他還是老老實實應了。
秦族長還是給秦遇和秦崇恩面子,退讓道:“老夫是想着,你伯父操持你的事務,但也需要跑腿的。到時候你考完了,需要人背你,也只有年輕小夥子才做得了。”
這次輪到秦遇無語了,還沒考呢,就篤定他考完之後,會虛弱的要人背。
難道真如趙錦堂所說,他這張臉太有欺騙性了?!
最後秦遇在秦崇恩的示意下,還是應了下來。
秦族長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秦族長走後,秦崇恩笑着對秦遇道:“此次陪同的後生老夫知曉,是個良善可靠的,你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