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降大鍋
為了下周六的約會——白陸周單方面認為他是場約會,他做了許多的功課。
他第一次聽說這支搖滾樂隊,大概是真的很小衆很冷門,連百度百科都只有寥寥無幾的一行詞條。
也不知道江路是哪裏聽說的。
他只得去各大社交平臺翻他們的蛛絲馬跡,看粉絲和路人的照片,連犄角旮旯的采訪都被他找了出來,确保每首歌都聽熟後才覺得放下心來。
說實話,連他自己都将自己感動到了。
白陸周躺在床上,将手機扔在一旁,閉着眼睛,手臂擱在額頭上,耳機裏是吵鬧的電吉他和貝斯鼓點聲。
主唱很浪,甚至将自己的呻吟聲錄進了音樂裏。
白陸周聽着有點臉紅。
突然,一陣嘈雜突兀的鈴聲中斷了音樂。白陸周下意識地拔掉耳機,看向屏幕,來電人是馬知遙。
他才意識到其實可以用耳機接聽電話,但還是傻乎乎地用手機接聽。
馬知遙歡快的聲音從電話裏出來:“喂,陸周啊,聽的到嗎?”
“嗯。”
“那個什麽,明天周六你在家吧?”
他下周六在江路的邀請下才會難得出次門,這周雙休按照慣例,沒什麽意外的話就會宅家打游戲。
“我在的。”
“那太好了,明天我不是值班嘛,我女朋友非要挑明天去看電影,說什麽要刷他愛豆的首映,第一次上大熒幕很重要啥的,反正我也不懂,你能代我看一下數據嗎?你周日的班我代你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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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陸周想了想,應了聲:“好的。”
“嘿,成嘞,那就這麽說定了。”
馬知遙是陸鵬部門的,與白陸周一樣是應屆,不過比他早幾個月入職,應該快轉正了。他與陸鵬他們一起開了幾次會,正如江路所說,他确實半個人算數分組的,也被分配到了值班的輪次表中。
這個值班也不用去公司,只要在家裏挂上VPN,進入公司內網,每隔幾個小時看看數據後臺有沒有什麽異常數據就可以了,系統自動監測到異常數據也會報警。
數據巡查一般就是看看有沒有突然湧入大量的異常的IP地址,通常這種情況是有工作室過來刷自抽號。
自抽號即并非玩家本人用手機號或郵箱注冊的游戲賬號,而是通過網購平臺或者社交媒體向第三方購買的游戲賬號。
他們還是內測的新游戲,自抽號多了既影響游戲平衡又威脅玩家財産安全。
白陸周正發着呆,突然間白母敲了敲門,然後也不等同意便推了進來:“你周日啊有空?”
白陸周吓了一跳,慌亂将手機屏幕弄暗:“幹嘛?”
“你好婆生日,去伐?”白母狐疑看他一眼。
“當然去。”白陸周心底暗罵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
“記得買點東西,怎麽講也工作賺到鈔票了。”
“曉得了。”
白母滿意地笑了笑,順便給他帶上了門。
白陸周父母在他小學時便離異了,之後他便一直跟着母親。母親雖在國企,卻因為是業務層而十分忙碌。再加上外婆家的學區比較好,他便挂在了外婆的戶頭上。他外公去世得早,因此從幼兒園到初中,周一至周五他只與外婆兩人住一起,周六周日才與母親住一塊。
外婆手腳麻利,每次都一早給他弄好早飯,然後給他硬幣坐車,目送着他坐上公交才轉身回去。又在他放學回家時間點等在公交車站,然後牽着白陸周的手一起回家。
白陸周不知道外婆等了多久,但總能在車上便看到老人等在車站略微佝偻的身影。
他從未考慮過去S市以外的地方工作,因為他舍不得自己的外婆。
不過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周日的時候還能遇到江路。
到外婆家過完生日,白母喊着覅送覅送,外婆堅持要送,一路推搡着出了小區。
小區門口站着一個颀長的背影,右手握着手機打電話。
白陸周越看越覺得這背影有些熟悉,心道:“不會吧。”
然後那人便挂了電話轉過來,像是好奇這邊熱鬧的聲音。
果然是江路!
白陸周心髒跳得飛快。
白母小聲問了句:“兒子,你熟人啊?”
江路揚着笑臉走過來,招了招手。
白陸周從牙縫中小聲擠字兒:“我領導,叫江路。”
“領導你不快點去打招呼。”
“媽,你這都國企老思維了。”
“什麽老思維,做人要拎拎清楚。”
說話間,江路已經到了他們面前,得體地叫了聲阿姨和老婆婆。
白母微笑點頭,攬着白陸周肩膀道:“平日裏多謝謝領導關照我們小白。”
江路笑得非常溫和:“哪裏,他來了我們公司幫了我不少忙。”
外婆拉了拉白陸周的袖子,用方言講道:“領導噶後生啊,賣相老好個。”
白陸周不确定江路有沒有聽懂,但看他的笑容完美到沒有一絲裂縫,他猜應當是沒有聽懂。
不過江路今天的裝扮确實與平時不同。
雖然依舊是黑白灰色系,但從平日穿的公司體恤變成了豎條紋短袖襯衫,手腕上戴着一只亮瞎人眼的腕表。白陸周不懂手表,但看着就覺得很貴。
江路的頭發也明顯是用發蠟抓過的,總之看着就比平時正式與精致許多。
不知道是見哪個人來了。
白陸周有點酸,一想到自己其實沒資格酸,便更酸了。
他未與江路講什麽話,倒是白母和對方講了不少,憑着一身長期混跡國企練就的本領,三言兩語就套到不少話,例如江路是第一次來這個區,例如江路接下來沒什麽事情。
“兒子啊,我突然想到還有點事情,你陪你領導好好逛逛。”白母邊說邊将外婆招呼回了家,然後開車匆匆走了。
被突然撇下的白陸周:“……”
江路笑笑,甩了甩車鑰匙:“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有事的話我送你回家。”
“沒有,都沒有。”白陸周搖頭。
“那走,去我想去的地方。”
白陸周坐上江路的車,松木味的汽車香薰迎面而來。
江路的車倒是比較低調,白陸周偷偷查了查,與他手腕上的表價格差不多。
但汽車內飾很幹淨,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與江路這個人一樣。
白陸周看着江路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白淨的左手,以及表帶前面露出的一截手腕,用陸鵬的語氣問道:“江少,你今天這麽帥,是去哪裏泡妞了嗎?”
江路聽到他這話突然笑了起來,眼睛又彎成了桃花瓣的形狀。
他邊笑邊說:“抱歉,你突然用這種語氣說話,有點戳到我笑點。”
“……”白陸周也知道自己這模仿很拙劣,“是不是覺得像機器人講笑話。”
“對,我發覺你有點冷幽默在身上。”江路笑完了,趁等紅燈的時候看着他,“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工作時很像個小機器人。”
“……面無表情是因為上班開着節能模式。”白陸周不覺得被心上人說像機器人是什麽好兆頭。
“挺可愛的。”
江路說完這句話,白陸周覺得汽車裏松木的熏香味都濃了起來,怪暧昧的。
綠燈亮起,江路又挂到前擋,清了清嗓子說:“我哪來什麽女朋友,這次是去見我一個長輩。”
“噢。”白陸周因為江路跟他耐心解釋了,有點小高興,“那我們現在去哪?”
“酒吧。”說完頓了頓,“我看這酒吧在這個區評分挺高的,你不介意吧?”
天已經黑了。
白陸周望着車窗外亮起盞盞燈光的高樓大廈,凝視着燈紅柳綠與車水馬龍,第一次覺得冰冷的城市因為有江路而變得溫暖起來。
白陸周說:“不介意,我在英國偶爾會去酒吧。”
江路笑着搖頭:“看不出來。”
“我其實挺叛逆的。”白陸周輕輕地說。
江路停完車,二人氣氛正好,突然一陣尖銳鈴聲響起來。
“抱歉。”江路先下車,拿着電話在外面講了半天,臉色逐漸變沉,然後朝白陸周招了招手。
白陸周懵懂地走過去,被江路問了一句:“今天是不是你值班?”
白陸周立刻意識到一定是數據出問題了。
他大腦“轟”地炸開,立馬解釋道:“本來是我,但馬知遙昨天與我換班,我昨天幫他值班,今天應該是他……”
“上級打電話來,說系統早上十點的時候報警,到現在都沒人理會。”
白陸周慌亂道:“那現在我該做什麽補救?”
江路:“不用了,已經處理好了。”但随後又非常嚴肅地問他:“你說馬知遙和你換班,證據呢?”
白陸周臉上血色全無,昨日馬知遙跟他換班的情景又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
“我沒有證據……他用企業微信打我電話。”
“那你錄音了嗎?”
“沒有……”正常情況下怎麽可能有人會去錄音和同事的對話。
白陸周越說手腳越軟,這時馬知遙的電話打了過來。
“是馬知遙。”白陸周給江路看他的手機界面。
“接。”
白陸周抖着手按下接聽,又按了免提。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陸周啊!抱歉抱歉,我把今天的值班忘記了。”
“那你想怎麽辦,數據出問題了。”白陸周聲音帶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要如實說嗎?”
白陸周很天真,他希望對方能夠主動承認錯誤,去跟上級解釋周日值班的人不是白陸周。
可馬知遙沒有。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陸周對不起,可我快轉正了,這個節骨眼不能犯錯。”
說完便将電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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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交接一定要存好證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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