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喝醉了嗎

白陸周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竟然還想着對方能夠良心發現,主動承認錯誤。

短短一瞬,便從天堂掉落至地獄。

他覺得很難堪,踩在地上不肯挪步,下意識就想逃跑:“要不我打車回去吧。”

“來都來了,先進去坐一會兒吧。”江路說。

白陸周面露難色。

江路輕微嘆了口氣:“過來,有話與你說。”

“說什麽……”

“随便聊聊。”

現在對于酒吧的營業時間來說還算早,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裏面喝酒。

江路帶他來的是清吧,現在這個時間段駐唱歌手也沒來,店裏輕輕放着散漫慵懶的爵士樂。聚光燈灑在空落落的高腳椅上,顯得寂寥又空曠。

江路将酒水單遞給他:“選一個吧。”

白陸周哪有心情喝酒,看了兩眼英文就覺得眼暈,推給他說:“随便吧。”

江路骨節分明的手在酒水單上敲了敲:“喜歡什麽口味,基酒、利口酒,有沒有什麽偏好?”

“甜的……威士忌吧。”

“喜歡喝甜的,喝威士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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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幾杯酒。

未過多久,酒便來了。他眼前的杯子裏裝着橙黃色液體,裏面還放着個檸檬片和紅櫻桃。白陸周将吸管戳了戳,檸檬片便随着小氣泡浮浮沉沉。

他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入口的辛辣立刻嗆着他直咳嗽。

“喝不慣嗎?”

“有點……”

白陸周擡頭,便對上江路的一雙笑眼。他慌亂中低下頭,面前又被推來了一杯奶茶色的酒水。

“你喝這杯。”江路将他喝過的那杯拿在手裏,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江路給他的是百利甜混了牛奶,确實是白陸周平時會喝的酒。但他不太好意思承認,因為百利甜一般是女生才會喜歡喝的。

他沒想到江路也會喜歡喝百利甜,但江路卻說,就是為白陸周點的。

“根據直覺,你看着很像是會喜歡小孩子口味的。”江路說。

白陸周覺得徹底被江路看透,立刻郁悶地狂灌了半杯下肚。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帶你到酒吧嗎?”江路偏頭看他。

“不知道。”

“酒精會刺激大腦分泌多巴胺,和愛情一樣。”

白陸周猛然擡頭。

但江路繼續說了下去:“愛情會讓人變得愚蠢,所以酒精也會。酒精最适合交淺言深。”

原來是這個意思。

但白陸周還是努力辯解道:“愛情讓人愚蠢,是因為多巴胺使得皮質醇上升,進而控制住負責理智的前額葉。”

江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酒勁上來了,白陸周一陣心慌,直言道:“我們算交淺嗎?”

“不算嗎?只認識兩個禮拜。”江路說,“白陸周,我又不是傻子,你躲我,我看不出來嗎?”

“……”

“說實話,我是個勝負欲很強的人。做領導自然也會希望能做到最好,我認為你的回避态度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工作,所以請告訴我,你為什麽躲我?”

江路的問話太過犀利,白陸周被打得潰不成軍。

但喜歡江路是他最後的底牌,他不能說。

所以他只能拐彎抹角道:“你氣場很強,我又是社恐,所以怕你很正常。”他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很合理,“況且你也很有距離感啊,我對你一無所知。那比如說我知道妙妙是X大畢業,Z省人,獨生女,連家裏幾只貓的名字都知道……”

江路愣了愣:“原來我很有距離感嗎?”

白陸周覺得既然已經說了,幹脆自暴自棄一股腦說完:“我看着你,一直覺得你身在鬧市卻像游離在外。但我知道這是很有分寸感的體現,同事之間保持這樣的關系才是對的,我也很欣賞你這——”

“我是C縣人,縣城出生。初中畢業就去了美國,一開始住在舊金山,一對墨西哥裔中年夫婦的寄宿家庭裏,後來我搬去了洛杉矶,住在西班牙裔的老夫婦家。再後來升入大學便一個人住,在當地買了輛車,學也不好好上,每天狐朋狗友浪出去玩。之後便是回國,找工作,然後你遇到了我。”

白陸周完全沒想到江路會和盤托出,對于這極其不具有普遍意義的經歷,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

他張了張嘴,問道:“住homestay什麽感覺?”

“分人。在舊金山的那家,飯都不給我吃飽,在家也基本把我當空氣。但是在洛杉矶的這家,便對我很好,把我當家人,還會為我做中餐。就是他們太虔誠了,讓我有點受不了。”江路笑了笑,眼睛在酒吧燈光下亮亮的。

江路說:“他們每天吃飯前都會說感謝上帝,還拉着我一起說。周日會拉我去教堂做禮拜,領取免費的餐食。不過我骨子裏還是個中國人,信奉馬克思主義,給我洗腦了三年還是沒能把我變成個虔誠的基督徒。”

他說完話鋒一轉:“你知道我搖滾啓蒙是在哪裏嗎?”

“在酒吧?”白陸周猜測。

“錯了, ”江路搖頭,“在教堂……沒想到吧。”

白陸周确實沒有想到,因為歐美的影視文化作品中,唱詩班的歌似乎都是歌劇類的。

“我一開始去,看到他們在教堂裏拿着電吉他和電貝司,覺得真他媽牛逼。後來才知道基督搖滾是搖滾樂的一個分支。”

江路與他講了很多在美國的事情,少年時期的江路形象也越發鮮明。

從小寄人籬下形成的叛逆與追求自由。

跟現在收斂鋒芒,成熟低調的江路像兩個人。

他不知不覺就喝了許多的酒。

一想到因為一時疏忽大意過不了試用期,幾個月後就再也見不到江路,心裏就一陣難過。

他不敢看江路的眼睛,只是緊抿着嘴,說:“我錯了。”

“錯哪了?”

“錯在不應該随便跟人換班,換班後也該盯着些數據。”

白陸周聽見江路嘆了口氣,然後摸了摸他的頭發:“不是,是你要記得以後所有的工作對接都要留書面文字,能發到群裏便發到群裏,好能給大家都留個見證。沒有證據,我連出頭都很難幫你出頭。”

“我知道了。”白陸周耷拉着腦袋,“我是不是要被開除了。”

江路無奈笑了笑:“不會,也不算什麽大事。我去跟上級說,就說你有事,是我代班忘記了。”

“不行!”白陸周立刻否決,“我——”

“陸周,努力留下來吧。”江路看着他,語氣柔和道,“試用期能不犯錯就不要犯錯,這次我攬下來,我是你老大,我來背鍋,沒事的。”

江路說,他是老大,鍋他來背,沒事的。

白陸周鼻子發酸:“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江路似沒想到他會直接問他這個問題,想了想說:“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剛入職場,什麽也不懂,就很想幫你一把,看你的感覺就像在看弟弟。”

“況且……你以後工作久了就明白了,能在非學生時代遇到和你談得來,又有共同興趣愛好的人,很難得。”

白陸周知道江路不喜歡自己,但也有偷偷期待過,江路對自己的不一般,是不是說明有5%的可能性是喜歡。

統計學上說,P值小于5%便具有顯著性了。

但心動和喜歡哪個也藏不住,他在江路的眼裏看到的是坦蕩,以及眼眸倒映出的卑劣與笨拙地掩飾着愛的白陸周。

可江路說,他看到白陸周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覺得白陸周像是他的弟弟。

白陸周也許可以慶幸,至少不是簡單的同事,他應該還算特殊。

白陸周趁着酒勁,努力按住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然後輕輕靠了過去,拿額頭抵着江路胳膊,也不敢看他。

不要推開我。

不要推開我。

江路沒有推他,反而将他往自己肩膀這邊帶了帶,這個認知讓白陸周欣喜若狂。

“周周,你喝醉了嗎?”

“沒有,就一點點吧。”

江路輕輕笑了笑,也不知信了沒有,他說道:“好吧。”

白陸周覺得江路說的沒錯,酒精真的是個好東西。他可以促使人分泌出更多的多巴胺,讓人變得很高興,能講出平時不敢講的話。

他頭靠着江路,悶悶地說:“你說我像你弟弟,那我可以叫你哥嗎?”

“你不是一直在叫我江哥嗎?”

“不一樣,”白陸周抵着對方胳膊搖頭,看着有點像撒嬌,“就單字一個哥,可以嗎?”

不知是不是酒精讓大腦變得遲緩了,他總覺得江路等了許久才回了他一個字。

“好。”

白陸周甕聲甕氣:“哥。”

“嗯。”江路又摸了摸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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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殆盡,最近工作調動每天極限睡眠四小時,要死了。隔壁會正常更,這本我盡量一周三更。(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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