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日會
福瑞家園的流水表現不錯,項目組各成員都喜氣洋洋,公司更是辦了慶功宴,又是蛋糕又是奶茶的,直接豪橫地在茶水間擺了一條長龍。
唯有江路與白陸周坐着的這個工位,像籠罩着一層陰雲。兩個人都悶頭打字,不發一言。
凍糕離開工位,準備去茶水間,看到這兩人凝重的氛圍,立刻對旁邊的妙妙道:“為什麽我覺得他倆不太高興?”
妙妙“嗯”了一聲,疑惑地說:“前陣累着了吧?”然後大剌剌地跑到白陸周背後,熱情道:“周周,行政讓我們都去茶水間吃蛋糕,走呗!”
白陸周昨天睡在酒店,到現在都沒和江路講一句話,本就魂不附體,被妙妙這麽一吼直接快魂飛魄散。
“我也一起,走吧。”江路站起來,看了白陸周一眼。
“哦哦,好呀。”妙妙挽着凍糕高高興興地走在前面。
白陸周與江路并排走着,又故意落慢一步。從工位到茶水間只有幾分鐘的步行時間,此時他卻充分體會什麽叫度分鐘如年,而且格外難熬。
不過他可以想象,更難熬的還在後面。
行政看白陸周一行人過去了,立刻道:“唉,江路,你們部門先一起合個照再拿蛋糕啊。”
白陸周:“……”
白陸周微微睜大雙眼,躲在最矮的椰子旁邊,打算躲避合照,卻因為身高問題又被行政喊到了衆人中間。
部門只有兩個男人,白陸周只能渾身僵硬地和江路緊挨着。
如果是幾天前,他可能還會因為這種隐秘而又帶着偷情感的小巧合雀躍。只是經歷昨天的尴尬,他的內心只剩下羞愧、窘迫和不安等無限拉滿的負面詞彙。
被旁邊人推了一下,白陸周放于褲縫兩邊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江路的手,他僵硬地想抽走,對方卻躲得更快,飛快又小聲地說了句:“抱歉。”
白陸周喉頭發緊,但一直因緊張而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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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看清前方等着他的是中止鍵。
白陸周深呼吸,抑制住鼻頭的酸澀,然後擡起頭,直視着行政人員的鏡頭,于茶水間的喧鬧聲中冷靜又體面地說:“沒關系。”
他與江路的第一張合照,有其他部門全體人員參與,又被行政人員放在了公司群裏。
每個人臉上都露着笑容。
白陸周覺得只有自己的笑容醜的可憐。
白陸周覺得自己并不是逃避型,但也一直沒有去江路家拿自己的換洗衣物。當時他們倆給自己豎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因為要值夜班,所以白陸周得住在江路家。
但現在這個理由不成立了,因為值班結束,他們的關系也結束了。他們的人生應當像福瑞家園的公測一樣走上正軌。
顧夢如在微信電話裏說:“你覺得他是不想耽誤你或者是因為某些個人心理原因,所以啥都沒說就開始對你冷淡?”
白陸周點頭。
顧夢如語氣充滿了恨鐵不成鋼:“沒跟你說開始,也沒跟你說結束。就這樣的一個人,你覺得他怕耽誤你?你知道渣男這兩個字怎麽寫嗎?我看着更像他女友找上門,怕東窗事發,所以心虛地不聯系你。”
白陸周頭鐵回道:“他不是這種人。”
白陸周喜歡剖析自己,他想着,他或許是在給江路找理由,但更像是給自己找理由。可能他不想讓一廂情願的自己顯得像個傻冒,所以不斷美化江路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也可能是他在等江路給他下達正式的死亡宣告。
顧夢如嘆氣:“周啊,你就當在小藍鳥上約了個萍水相逢的炮,放手吧。”
白陸周:“好難。”
放下暗戀都這麽難了,偷食禁果後放下便更難了。
顧夢如沉默許久:“也是。”
沒人有解決辦法,事實證明上床沒用,只會加深症狀。白陸周一面清醒地覺得自己是個二逼,一面卻沉溺過去。
不過上天很快就給了他強行戒斷的機會。
趙總說周六的時候請全部門去KTV唱歌,就當放松。
妙妙知道後還私底下抱怨道:“趙總一看就是上次沒唱到歌覺得遺憾,這次利用機會展示一下自己的歌技。”
趙總都到場,白陸周一個在試用期的小蝦米自然不敢不去。不過這次他跟江路并沒有挨着坐,而是坐在天南海北的兩端。
椰子拉過白陸周,在趙總“餓狼傳說”的歌唱聲中問他:“你怎麽沒和江哥坐一起呀?”
“……趙總在邊上,算了。”
椰子覺得也有道理,便點了點頭。
趙總的開場曲目唱完,便有個服務員推着個蛋糕進來。
蛋糕上面的蠟燭已經被點着了,圍着一個看上去呆呆的Q版小人立牌,是個白陸周形象的機器人。
白陸周看呆了。
江路對着趙總說:“今天是我們同事的生日,正好一起過了。”
趙總點點頭,問道:“是哪位呀?”
白陸周立刻起身,緊張自我介紹:“趙總好,我叫白陸周。”
趙總笑眯眯地說:“哦哦,是白同學啊。壽星坐過來吧。”
白陸周不敢挨江路太近,只能雙手搭在膝上端正坐着。
衆人開始唱生日歌,把壽星帽帶在白陸周的頭上,然後白陸周閉眼,還未來得及許願望,便把蠟燭吹滅了。
他太緊張了,在昏暗的情況下,挨着江路坐讓他連腦子都轉不動了。
為了分蛋糕,KTV的環境燈又換到了暖燈,這時趙總又“咦”了一聲,問道:“怎麽旁邊還有一份炒飯?生日不是應該吃面嘛!”
江路語氣聽不出情緒:“陸周喜歡吃炒飯,就叫了份炒飯。”
白陸周沒吃蛋糕,先吃了口炒飯。
還是用豬油炒的。
他猛地看向江路。
對方的側臉隐在昏黃的KTV燈下,一如初見。
只是有些東西與當時不一樣了。
趙總也喜歡喝酒,喝完酒後大家都放開了些,白陸周作為壽星自然被灌了很多。
但他酒量很好,并不會醉。
只是他生出了許多勇氣,可能是酒給的,也可能是豬油炒飯給的,他現在很想要當面質問江路:“你為什麽不理我?”
喝到微醺是狀态最好的,衆人膽子大起來便敢開玩笑了。
趙總勾着江路的肩膀,八卦問道:“江路,前兩天看到你和一個女生吃飯,跟你什麽關系啊,方便透露一下不?”
江路停頓許久,終于說:“我女朋友。”
白陸周:“……”
妙妙起哄道:“哇,你什麽時候交女朋友了,藏得真好,都不和我們說。”
白陸周手指發涼,覺得KTV的冷氣開的實在太足了,隔音效果也不好,旁邊包廂難聽的歌聲震得他頭好疼。
他裝作不在意地擡頭,看到對面椰子震驚又心疼的眼神,好不容易憋進心底的情緒又翻江倒海起來。
後面同事七嘴八舌地追問江路戀愛上的細節,他已經聽不清了。
他裝作很忙的樣子,一口炒飯一口酒,一個人把一盤炒飯全吃完了。
酒喝的太多,他想去衛生間冷靜一下。
不過他站起來的那瞬頭暈了一下,反而變成了後倒的姿勢。
他倒在了江路的肩上。
之前他借着酒意,故意靠在江路肩上,江路将他攬了攬,還叫他周周。
這次他真的有些醉意,不小心倒在江路肩上,江路輕輕推開了他,一言未發。
白陸周的心一片荒蕪。
白陸周去衛生間吐了一會兒,看了眼自己發白的臉色,又拖着步子回到KTV的包間。
包間裏又在唱小酒窩,不過已經快接近尾聲。
江路和每個人都唱了小酒窩,這次唯獨沒和白陸周唱。
妙妙看到白陸周回來,趕緊又讓他點歌,說壽星一首歌都不唱哪行。
反正氣氛已經喪到谷底,再喪點也無所謂了。
白陸周撿起話筒,給自己點了一首Letting go。
這真是一場史無前例糟糕至極的生日會。
白陸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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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tting go的歌詞大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