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艾克林2

是那個髒玩意兒先找到的他。

給艾克林的房間是除了大公以外整個王宮裏最好的，他自己也挺喜歡。牆上挂着他屠殺過的最兇最大的沼澤怪物的頭顱制成的标本，這些動物的厚實的毛皮則被做成了柔軟的地毯鋪滿了整個石頭地面。雖然他上一次來已經是八個月以前，在他不在的時間裏這裏仍然被打掃着一塵不染，連大公本人也不會征用。冬天的時候這裏終日燃着松木或者果木的爐火，夏天則有驅趕蚊蟲的昂貴熏香。大公希望兒子在任何時候回來都能賓至如歸，皇宮裏即便是剛來新人都知道艾克林是最受大公重視的孩子。

他那個吃垃圾長大的弟弟就大咧咧地坐在他的沙發上，仿佛是自己的房間。不知道是仆人放他進來的還是他自己溜進來的，但是毫無疑問在艾克林離開的這段日子，他已經贏得了足夠的地位和權限。

“所以說，哥哥真的打算單槍匹馬去塔貢國挑戰那個國王嗎？”黑發綠眼的少年笑眯眯地問道。他和那個下賤的雜種父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滾出去。”艾克林說。“不要叫我哥哥。”

少年馬上乖乖改口，但并沒有生氣。“齊貢圖爾閣下。我是來找你談判的，或者說，我是來找你合作的。”

“不需要。”艾克林冷冷地說，“強者尋求挑戰，弱者才會尋求合作。”

“阿加爾·塔爾馬倫國王恐怕不能算是弱者。”他繼續說道，“即便是您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得勝吧？”

“你是怕死不敢去嗎？”艾克林不以為然。“身為繼承人如果不能證明自己有實力保護這個國家，又有什麽資格繼承王位呢？”

“ 齊貢圖爾閣下就那麽在乎王位繼承人的身份嗎？”少年說，“很可惜，我們的父親，他還打算活很久很久，久到能夠再造出來十幾個、幾十個繼承人來。他們總會有比您強的——也許就是現在，會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兄弟姊妹比您強也說不定。今天父親讓您殺個國王，明天就能讓您偷走寶物……國王考驗兒子的難題永遠沒個完， 您會在證明自己的路上屈就幾百年幾千年，也不過是個沒有什麽實權的太子罷了。”

此處有一個明顯刻意的停頓，艾克林默不作聲。實際上他本該利用這個停頓大聲嘲笑并把這個家夥轟走的，可他失去了這個機會。

“假如我們能換個思路——”他說了下去，“殺死父親的話，我想閣下就能免除大部分冗餘的過程，順理成章地成為國王了。”

父親是什麽樣的人，艾克林所了解并不比父親展示給他的多。他們很少真正意義上的交談，絕大部分只是大公單方面客套而讨好的噓寒問暖。艾克林，歡迎回家。你過得還好嗎？艾克林，我們一起用餐吧！這些食物可還合你的口味？艾克林，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艾克林，這是你殺死的東西嗎？你做的不錯，真不愧是我的繼承人。

雖然算不得什麽暴君，只是勤懇而平庸，為太多不必要的底層魔族小事花費了過多精力。艾克林自認為能夠做的更好。

他也曾聽說過父親當選大公不戰而勝的過程。聯想到他的血統、他不純粹的魔力，必須要借助肉體和武器的力量才能勉強戰鬥，他不覺得打贏他是一件難事。就算真的難以收場，再不濟也會有龍族的勢力幫助他。還有他的老師——他的老師是他見過毋庸置疑的最強的魔族，雖然平日裏有些懶散，但是絕不會棄他不顧的。

這件事是可行的。艾克林的心跳加速了。他擡起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了面前第二個受到父親重視的孩子，試圖揣測他的動機。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緩緩開口，“憑你剛剛說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在這裏以謀反者的名義處決你。”

“誰又會知道呢？您現在只是在和我的一部分說話，就算是動手你也殺不掉全部的我。”少年露出甜美的笑容，“哎呀！我還太小了，完全不是哥哥的對手呢！”

“你的目的是什麽？”艾克林說，“如果我當國王，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您可以完全把握排除在你的計劃之外，什麽也不用告訴我。不論誰當國王，對我都沒有半點好處。”少年漠不關心地說，“只是如果齊貢圖爾閣下真的能成功的話——我想要吃掉父親的屍體。”

“為什麽？”這個答案讓艾克林微微吃了一驚。

“您愛他嗎？”他的口吻平靜而篤定，“就算是愛他，也絕對不如我愛他。我是世界上最愛他的人。所以我不能——我不能忍受必須要和人分享他，就算您也不成。但是我無法殺死您，也無法否認他和您之間的血統。所以只有吃掉他，才能擁有他的全部，才能夠獲得至高無上的羁絆。好啦，這就是你弟弟腦子裏的真實想法。因為他是個吃垃圾長大的髒玩意兒，從來沒有人愛過他。這個答案您滿意嗎？”

艾弗拉法大公面見完群臣之後便回到了王座室後的書房。當艾克林走進房間的時候，他的手裏拿着一份卷軸凝眉沉思，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他。王宮裏沒留下任何能在艾克林手下撐過一回合的護衛，一切都進行得過于順利了，連父親本人似乎都對他毫無防備。

他向前一步。現在他們距離只有三米，艾克林摸上了腰間的尖刀。

“我還指望你會更聰明些的，艾克林。你被你弟弟給騙了。”大公頭也不擡地說，“現在做個乖孩子，給我站在原地別動。等我讀完這份文件，我們好好談談，我就可以當這一切什麽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