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亡心
心驚。
這是宋與天前所未有的心驚。
魔氣與劍氣激蕩之中,宋與天同溫如故不知不覺已然對了百來招。
一時之間,宋與天無法拿下溫如故不說,還隐隐有力頹之勢!
宋與天明白部分魔教中人為了藏匿于中原各派之中,大多會有所藏拙,卻不想這溫衍年紀輕輕,卻有這等修為與單槍匹馬上萬劍門殺人的膽魄!
之前接到了山海峰的傳信,溫衍于萬劍門并未與他人有過多接觸,除卻由他親自接進萬劍的、現在在他手中作為“人質”的青年……
宋與天微微眯起眼,不論溫衍有無其它助力,不論洪毅與無華門主是不是由他一人所殺!
只要溫衍擁有魔教身份,萬劍門便容不得他!
“嘭——!”
宋與天和溫如故各退數步,皆是心有不甘眼含震撼地看着對方。
溫如故不曾想拼上自己一世修為,竟打不退這麽一個宋與天!
若是其他峰主趕來,豈不是……!
宋與天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右手用斬空劍杵在地上,心裏暗暗絕望。
他竟然被一個青年逼得暫時喪失了繼續行動的力量。這是致命的!
然并不清楚對方情況的溫如故眼神一厲,看向宋與天的雙眸裏盡是被逼到極致的兇狠與殺意!
宋與天此人是明面上的六峰之首,暗地裏做的髒事也并不比溫醴少,至少當年,他亦是參與了謀害溫餘信的計劃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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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或許,即便宋與天沒做這些事情,溫如故也會忍不住想要殺了對方。
因為這人的存在,阻攔了寧琛的活路!
他該死!
溫如故的雙眸之中劃過一絲血紅之光,但那紅芒卻在背後之人微微一動後被極快的震得碎裂了。
溫如故一邊警惕地與宋與天對峙着,一邊分心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問道:“寧琛,你還好嗎?”
然溫如故遲遲沒有等來背上之人的回音。
溫如故突然想到某種可能,一時間也顧不得對面的宋與天,手臂微動,想要将寧琛放下來。
這時,背上的寧琛才緩緩地、聲音沙啞地說:“我沒事。”
而後又用一種非常低沉晦暗的音色補了一句:“溫如故。”
溫如故聽到寧琛的聲音頓時眼眸一軟,随即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宋與天,而後腳步輕點,運氣飛速的離開了寂寞林的範圍。
蒼山是離開萬劍門唯一也是最後一道關卡。
溫如故深知在蒼山附近針對他的埋伏會只多不少,現在的寧靜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假象罷了。
走下蒼山的其中一條小徑便是那霧海山道。
只要穿過那終年被霧氣所纏繞、建立于高崖之上搖搖欲墜的鐵鎖橋,便是溫如故第一次與寧琛相遇時的蓮花塢。
溫如故腳步一頓,往霧海山道方向走去,而後整個身影神不知鬼不覺陷入那一片濃霧之中。
“追魂蝶在霧海山道前停了下來。”山海峰峰主海孟側頭對一旁的旁淵峰峰主龐武說道:“追還是不追?”
龐武緊緊握住手中的劈天大斧,睚眦盡裂地仰頭喝道:“追!”
轟隆隆——
天色猛地暗沉下來,伴随着一陣幹雷的聲響,瓢潑大雨噼裏啪啦伴随着雷聲聲勢浩大的下了起來。
而随着那強勢的、不合時機的雷雨,終年不散的霧海山道卻在這刻悉數盡散。
“逆賊溫衍,背叛萬劍門,連天都要讓你伏誅!”
龐武哈哈一笑,運氣飛快的穿過了霧海山道,朝着那蓮花塢進發。
“下雨了。”
溫如故皺了皺眉,将身上的外袍脫下,一股腦罩在寧琛身上。
“寧琛,你還記得這裏嗎?你十二歲以前,便一直與你師父住在蓮花塢。”
溫如故感覺背上之人顫抖了一下,俄而,才緩緩吐了一口氣,簡短地答道:“記得,當然……記得。”
“如果……”溫如故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唾沫,開口道:“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離開萬劍門,你能同意嗎?”
這是他能想到的,目前唯一最容易脫身、最能做到的事情,但倘若……
溫如故屏息凝氣,卻遲遲等不來寧琛的回答。
心下一揪,溫如故苦笑:“我明白了,畢竟,這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那麽寧琛,如果你想留在萬劍門,我想我們,不得不分開一段時間啦……”
倘若寧琛不願意,恐怕,還得做幾次以寧琛為質的苦肉計,才能保得對方平安。可相對的,溫如故自己的安全便……
“呵……”
自寧琛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模糊不清、十分短促的笑音,因為背着對方,而無法看清對方臉上表情的溫如故皺了皺眉。
溫如故覺得寧琛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但更多的是擔心對方是否是因為動用心魔之力而身體負擔過重。
“寧琛?”
輕微的詢問淹沒在了轟隆炸開的雷聲裏。
然在溫如故心中雪上加霜的是,過了一會兒,自西南、東南、正南方向,都有隐隐的殺氣,正以一個可怕的速度朝着他們的這個方向襲來!
溫如故咬牙,背着情況有些不對的寧琛繼續北上!
山窮水盡疑無路,令溫如故絕望的是,這一個‘疑’字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
怎麽也無法料到的是,蓮花塢之北的出路早在溫如故與寧琛外出歷練的那三年中被洪水沖垮,只留了一殘壁斷崖,與崖底不斷呼嘯洶湧的巨浪。
寒冷的雨點不停歇地随着狂風與雷電跳着噼裏啪啦的節奏,與溫如故那死寂的內心相比,真是絕妙的反差。
萬劍門的人,很快便會到了。
而他們,無路可走。
“罷了。”溫如故嘆了口氣,心下突然有些輕松。
他已經盡力,這下,便等着萬劍門的人來,再以寧琛為質,至少……
至少,能保住寧琛的性命。
而寧琛的心魔……
心頭突地一緊,想起寧琛之前不大對勁的反應,溫如故擔憂的側過頭去,借着閃電的光芒,猛然間對上背上之人那一雙滿含恨意,充斥着滿滿的血腥戾氣的眼眸!
這并不是寧琛所擁有的眼神!
這是……
溫如故心下大駭,身體猛然僵硬,一直飛快移動的步伐也猛地停了下來。
“寧琛……?”溫如故顫抖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摸了摸寧琛的額頭,眼眸裏蘊着前所未有的惶恐。
“寧琛,你還好嗎?”
溫如故将寧琛放了下來,再一看,寧琛的眼眸卻又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我很好。”
寧琛低頭摩挲着手中的純戮劍,俄而又擡起頭來,目光中帶着點與平日相差太多的純真與冷漠,看着溫如故,語氣輕柔而危險地道:“被自己的宿敵利用玩弄了這麽多年,你說,我怎麽能不好呢?”
溫如故猛地睜大了眼!
寧琛……這不是寧琛!
這是……那個前世沾滿無數人血的獨屬于殺戮的惡魔!
寧琛嘴角的弧度越彎越深,看着溫如故的眼眸也漸漸被一片血腥戾氣所覆蓋。
他凝視着溫如故,眼眸裏的溫柔與依戀不再,剩下的盡是狠厲憎厭。那憎恨的力量何其龐大,竟然在寧琛身邊化作了實質般的血色怨憎之氣,統統附着于純戮劍上!
“溫如故,有你的存在,我寧琛怎有可能會活得……不好?”
“铮——!!”
純戮出鞘,漫天煞氣在一瞬凝聚成一道實質般的劍氣!
寧琛手中的純戮劍,竟然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宛如地獄修羅一般的兇煞之氣!
溫如故驚駭的意識到,現在這個寧琛的實力,竟然恢複到了前世入魔之頂峰!
誰人能阻?何人能敵!
純戮劍芒自眼前閃過,然溫如故卻發覺自己已然完全無法動彈了。
身體本能的叫嚣着危險,要避開……
可是,在這一瞬間,溫如故突然不想再避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不願相信,不願面對。
如果是寧琛的話,倘若……寧琛還有一絲潛意識!
寧琛,是不會對着他出劍的!
也就是說,那麽聽話懂事的寧琛,那個一直乖巧柔順的寧琛……
就這麽,消失了?
一瞬間的疲憊與頹喪撲天蓋地的席卷了他,溫如故怔怔地看着寧琛,始終沒有做出避讓的動作。
他太累了。
倘若只有死亡才能不做選擇……
溫如故,重活一回,卻依然是個懦夫。
不願在江湖與寧琛之間做出選擇,便等着寧琛自己選擇罷!
溫如故想努力牽起笑容,無奈那動作太過無力,只是努力鎮靜地凝視着眼前之人,嘴畔的動作化作了一聲微弱的呼喚:
“寧琛……”
可惜,溫如故心中想要呼喚的對象,早已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胸口被冰冷的劍身猛地穿透,溫如故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如同泉湧一般噴薄而出。
溫如故目光黯淡地看着那個笑容猙獰而瘋狂的人,無法抑制住自嘴裏蔓延出的鮮血,輕而吃力地問:“寧琛……寧琛呢?”
其實心中早已有答案,只是不願去面對罷了。
“寧琛……?哈!”
那人用一種嘲諷而不屑地目光看着溫如故:“自是跟你一個下場——死!”
說罷,便将純戮劍狠狠地從溫如故的胸口處抽出!
溫如故踉跄了幾步,随即便重重的倒在了一旁的地上,眼眸裏的微光漸漸地、漸漸地,熄滅了。
他再也沒有任何聲息與動彈了。
“諸位峰主,”寧琛負手而立,迎着前來蓮花塢的五位峰主,唇角勾成一抹傲然的弧度。
他看着飛速前來的那五道光影,揚聲喝道:“罪人溫衍——已伏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