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又是跑那裏野去了，瞧你這一頭的汗。”惠妃略帶責怪的看着一頭是汗走來的胤褆，溫柔的拉着他到自己的身邊，為他拭去的額間的汗水。

“額娘，我和太子去看三弟了 。”胤褆笑着指着門外站着的小太子，笑着對惠妃道。

她這才看到，門外還站着一臉疑惑的小太子，始終是個孩子，就算她心裏對他再不滿……唉，惠妃揮着手笑着便讓小太子進來了。

小太子淡淡喊了句“母妃。”便在一旁坐了下來，看着惠妃和胤褆彼此其樂融融的交談，惠妃的溫柔，一點也似那個他印象中的兇惡，胤褆不耐煩中帶着的習慣。讓他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他沒有額娘，自是不懂他們之間那種母子親情。他的腦海深處，從來都是只有康熙這個又當阿瑪又當額娘的。

惠妃看了看天色，看了看，沒有意思要走的小太子，她也不好開口轟小太子走人。于是，便開口挽留他在鐘粹宮用膳，小太子竟然點了點頭，破天荒的沒有拒絕。這讓惠妃也是十分的驚訝。

飯桌，小太子的眼光一直偷偷的瞄着他們二人的互動，惠妃的噓寒問暖，胤褆的不耐煩。

從那天開始，往日天真爛漫的小太子，像是一瞬間變了一個人，常常一個人待着，而一待就是一天，沉默到了極致，他的目光總是淡淡一絲淡淡的愁緒。他也不黏着康熙，也不再去找胤褆。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康熙為此頗有些憂心，可惜無論他怎麽哄，小太子就是不肯搭理他，他以為這小家夥又跟他在賭氣，鬧脾氣。打定主意要好好教兒子的康熙，便打算晾他兩天，再去哄。

直到，

“皇上，太子，太子，他……”梁九功匆匆來報，顯得不是一般的慌張。

康熙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壓低了聲音道：“到底怎麽了？”

“太子，太子，他不見了。”梁九功急忙道。

康熙猛然覺得眼前一黑，手中的奏折便滑落在地。好不容易，他才恍過神來，“去，去，還不快去給朕找。”心急擔憂的他，一下掀翻了的書案，怒氣沖沖的道。

與此同時，小太子一個人走在了空蕩蕩的尋找額娘的路上。已經六歲的他，本就早慧。那日胤褆與惠妃的相處，讓他無端端的也想起了他的額娘。在的記憶中，從他一出生會記事以來，身邊有的只是康熙。從來沒有一個人會想惠妃對胤褆那樣，對他。就算康熙在溫柔，對他再好，他始終彌補不了小太子心中缺失的那部分。

很早以前，看到胤褆身上的荷包，知道是他額娘為他繡的。他便曾問過孝莊，他的額娘在那裏？沒有人告訴他這個答案，似乎沒有人會願意在他面前提起這個話題他，他們總是在避忌這個話題。那天的孝莊也只是摸了摸他的腦袋，只是輕言了一句“可憐的孩子……”年幼的他，也不曾在多問過。

直到胤褆帶着他去看各個弟弟，看到胤祉的額娘在他逗胤祉的時候，那擔憂的目光，好似怕他會傷了他；他跟胤褆在一起時，胤褆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他的額娘給他的東西。就連在他眼中那傻乎乎，随便他怎麽折騰，都不哭不笑的胤禛，都有着德嫔的憐愛。

康熙最近對他也是冷冰冰的，來去匆匆。不免會讓他想起了那個他從未謀面的額娘，他不再是那個無知的小太子了，他開始有着自己的思想了。他想着如果他的額娘在的話，他又應該會是怎麽樣？他沉默了很多天，就是好奇他的額娘究竟會在那裏。後來，在他的威逼利誘下，他從一個小奴才的身上，套出了，他的額娘是皇後，是住在坤寧宮的。

那個小奴才原本只是想糊弄下他，畢竟康熙孝莊都不曾告訴小太子你的額娘薨了，不在這個世上了。所有的人都對此事諱莫如深，誰又敢告訴他？

小太子卻當真了。佟貴妃曾說過，太子就是被皇上呵護在羽翼下呵護的過頭。他聰明，早慧，敏感，卻也是天真的。邪惡的宮廷中，他在康熙的守護下，依然有着他的那一份孩童的真。

毓慶宮是他的地方，他呆的時間絕對是比康熙多的，那個地方能避開那些人，出去，他又怎麽會不知道。

是以，康熙知道他不見了，已然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整個毓慶宮包括乾清宮都亂了，康熙就差沒有找人把整個宮中給倒翻過來。

坤寧宮離乾清宮并不遠，意味着離毓慶宮也不是很遠。卻足以讓他一通好找。擡頭看到匾額上滿語寫着坤寧宮三字，已經滿頭是汗的小太子露出了欣然的一笑。坤寧宮由于兩任皇後都去了，康熙一直不曾在立過後，這裏也因此被塵封了，除了祭祀需要，這裏是從來不會打開的。

那些宮人們也是能偷懶就偷懶，除了隔三差五來打掃一下，平時也甚少會留守在此處。是以，小太子輕而易舉就進去了。

看了看鎖住的宮門，他深呼了一口氣，卻是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有推開。不高興的踹了一腳宮門，卻是疼到了自己。咬着牙，緊皺的眉心，卻是不敢叫出來。賊遛遛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沒招來人。沿着四周走了一遍，發現了一扇半開的窗戶，靈動的眼睛轉了轉，敏捷的他一把爬了上去。

“咳…咳…咳……”黑漆漆的宮殿，這裏太久沒有人居住了，撲面而來的塵土，讓他嗆了好一陣，咽了咽口水。小太子便開始在宮殿裏尋了起來，低聲的喚着“額娘，額娘……”回答他的卻只有清風撫過他的回聲。

折騰了一天，失落的他，越找越迷茫，耷拉着腦袋，靠在一根柱子上，頹廢的坐了下來。

“啪” 又是一聲青瓷碎地的聲音“朕養你們到底何用，連個人都給朕看不住。”

“皇上恕罪，奴才已經派人去找。”

盛怒擔憂下的康熙卻是毫無理智的，一腳踹了出去“再找不到太子，朕滅了你們九族。”

“嗻”一名侍衛捂着胸口趕緊爬了起來，退了出去。

康熙無力的扶着額，來回走動着，顯得十分的焦躁不安。

猛然想到，那幾日，小太子睡夢中都會呼喊着額娘。猛的拍了下腦門“該死的，朕怎麽會忽略了這個？”

“擺架坤寧宮。”康熙匆匆的往外走，卻讓一衆奴才一頭霧水，“這皇上又是鬧哪出啊。”

看着上了鎖的坤寧宮，看樣子，也是沒人進得去的。康熙卻是執意要讓人打開，他總覺得小太子會在這裏。或許是父子連心，或許是……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知道越接近坤寧宮，他你惴惴不安的心就會慢慢安定下來。

開了門，黑漆漆的坤寧宮，瞬間透進了一絲光亮，不再似往日的黑暗。康熙揮了揮手，讓人在門外留守着，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尋了好久，他才看見小太子蜷縮在一個角落裏，小胳膊抱着自己的小腿，小腦袋就靠在膝上。看到他的一瞬間，康熙就有沖動上去甩他一巴掌，讓他那麽不懂事老是讓自己那麽擔憂。卻在看見小太子那孤單消瘦的背影的時候，驀得心頭一沉，萬千惱怒也化為了一絲憐惜。

重來一世，康熙對他依舊是十分疼寵，把他護在自己的羽翼下，更是憐惜他，不舍他受一點委屈。但他終是皇帝，小太子總歸是在慢慢長大了。他只能慢慢松開握住他的手，讓他學會成長，一個人去面對前方的險灘。他護不了他一輩子，他不想再重演那個悲劇。誰知，他才剛放手，小太子就好似受了極大的打擊。

小太子已經六歲了，即将就傅，康熙始終是留不住他了，前段時間便讓小太子搬到毓慶宮去，讓他适應一個人生活，雖然他還是會經常陪着他。可是，那時間畢竟有限。始終是被康熙呵護着長大，難免小太子會失落，再看其他阿哥都有額娘的疼寵，康熙最近對他也是冷淡的，兇多過哄，難免小太子開始思念起了那個記憶中從未謀面的額娘。

康熙放慢了腳步，走到小太子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滑過他的臉龐，卻是觸摸到了一行淚。突然，他覺得他的心好疼，将小太子攬在了懷裏“保成……”

小太子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眸，明顯有着驚訝，卻也帶着失落，低下了頭“皇阿瑪……”

這樣的小太子，讓他倍感心疼。小太子站了起來，便要往外走。

康熙一把拉住了他“保成，怎麽了？”

小太子死命的掙紮着，卻是掙不開康熙的手。

“朕過幾日就帶保成去見額娘可好？”

小太子驚訝的看着康熙，康熙卻是一把把他攬在了懷裏，蹭了蹭他的小腦袋“保成是我的兒子，為何不開心不告訴阿瑪？”康熙沒有用朕，也沒有用皇阿瑪。這刻的他，只想用一個父親的身份來安慰他心愛的兒子，無關他帝王的身份，只有他的柔情。

小太子則是在他懷裏靜靜的閉上了眼，并沒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