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V (8)
導着。
那邊撐着下巴,背對着康熙的太子爺,眼中慢慢的有些動容了,康熙若了軟了,他覺得會比康熙更軟,更何況康熙的話并非沒有道理。只是他還是氣不過康熙把他丢在雪地,不管不顧他。
是以,太子爺只是以一句“皇阿瑪言之有理,一切都是兒臣的錯,兒臣定會謹記皇阿瑪的話。”那畢恭畢敬的語氣。讓康熙有話也說不出了。
不一會,便到了慈寧宮,慈寧宮裏到處彌漫的都是藥味,有種腐朽的味道,讓太子爺有些不喜,只是輕皺起了眉頭,用手掩鼻,直到慢慢适應之後,才放了下來。
“昂古瑪嬷。”太子爺直接無視了一邊的康熙,上前就去輕喚着閉目養神,容顏有些蒼白的孝莊。
孝莊睜開那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到是太子爺,才淡淡的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保成來了啊,這手怎麽那麽涼啊,可是病了?”孝莊關心的詢問着太子爺。
太子爺則是清淺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眼中卻明顯有着落寞,再看一邊的康熙也是無奈。這兩父子鬧別扭時的尴尬,任誰看了都知道。
輕拍了拍太子爺的手,“保成,蘇麻給你做了你愛吃的桂花糕,你去看看吧。”孝莊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同康熙單獨說說話。
太子爺也十分識相的走人了,眼中帶着一絲擔憂,直到孝莊給了他一個笑容。
“皇瑪嬷,可是有話要說。”康熙上前扶起了孝莊,讓她靠後。
“玄烨啊,大清剛剛安定下來,國泰民安,卻也要安勿忘危,提拔大臣,一定要謹慎。咳…咳…咳”孝莊淡淡的囑咐道,一句話說完便咳了起來,好似喘不上氣來。
“孫兒知道了。”康熙趕緊替她順着背。
孝莊則是輕微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我這一走,最放下不下的便是你和保成了。保成那孩子,跟你的脾氣一樣的倔強,那孩子不懂什麽叫做低頭,可他也是個好孩子,當年你立太子,為國我不曾阻攔你,如今,後宮的阿哥日益長大了,都是你的孩子,至高無上的位置沒有人不想要的,除了他……”她的眼中突然有了落寞,她依舊在思念着她,漸漸的低下來的聲音,那三個字細微到連康熙也聽不清。
“皇瑪嬷,您怎麽了。”康熙擔憂的問道。
“咳…咳…咳,孩子都長大了,那些女人的心也大了。保成這孩子生來沒有額娘,性子又是如此的倔,不免令我擔憂啊。若是我這一走,你們父子之間,便再無調劑了。你就像一把歷經淬火寒冰鑄造的鋒利劍,而保成那孩子,就像一把剛剛一直被束之高閣,因為珍貴而護着的寶劍,一旦出鞘,便是耀眼,不是你斷,便是他斷。若是兩把寶劍起了沖突,沒了調劑,這劍指何方,全在你一念之間。這剛剛安定下來的江山不要讓它再掀起一場宮廷洗滌了……”孝莊回過神來,疲憊的道。
“孫兒明白了。”康熙的眼中有着淚光,他既感動于孝莊的坦誠相告,卻也無奈,為何前世的她不肯告訴自己,還是她曾經告訴過他,而在那最後成仇的歲月裏,讓他給遺忘了,他已然記不清了。畢竟彼時年少。
“咳…咳…咳…咳……”孝莊不停的咳嗽着,說完那一堆話,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那蒼老的容顏,也已是憔悴不堪了,只是最後囑咐了康熙一番在她走後,好好對待蘇麻,讓她不要那麽寂寞。
“昂古瑪嬷……”太子爺一直沒走遠,聽到裏面傳來的的咳嗽聲,便急切的趕了進來。
康熙的眼中也是泛起了淚光,似乎不想讓太子爺看見他的眼淚,康熙轉身便出去了。
留下太子爺一臉的奇怪,卻也沒多想,“昂古瑪嬷……”
“保成,好好聽你皇阿瑪的話,他是不會害你的。把他當父親的同時,也要記住他是一個君王。”孝莊的語氣是越來越低弱,“把,把,把,這,這,這個給,給,給他……”
太子爺咬着嘴唇,眼角的淚終于是滑下了,拼命的點了點頭。
“福臨,福臨,福臨,不要哭,額娘在這裏……”她的眼睛緩緩的閉上了,嘴角帶着遺憾的笑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依舊是遺憾的,她沒有見到她最為牽挂勞神了一輩子的兒子。她的人生走完了,而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昂古瑪嬷……”太子爺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意味着這個橫跨三朝的老人,還是去了。
無論康熙怎麽祈告上蒼,率領群臣步行到天壇祈福,依舊沒能讓她的生命稍微流逝的晚一點,人終究是抵不過命運。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後薨。紫禁城內外一片蕭瑟,悲戚聲不斷,那漫天紛飛的大雪,與那紫禁城的哀寂,相互映照着。
一襲素服,太子爺跪在孝莊的靈前,手中的經文不停的往火盆裏丢,那蹿起的火苗,好似看到了心愛的東西,不停的吞噬着太子爺丢下的經文,直到成了黑灰,飄散了一縷青煙,它的氣焰才慢慢消退下去。而太子爺的眼中有帶着迷茫,那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直面親人的離世。
康熙看到憔悴的太子爺,也是憐惜不已。他的心中也同樣悲痛,只是那一世滄桑輪回,他經歷了太多,他更願意相信孝莊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在那個地方,她可以彌補掉自己的遺憾,就像自己一樣。
“保成。”康熙放柔了語氣,輕喚了他一聲。拿起一旁的披風替他披上。
“皇阿瑪,昂古瑪嬷就這樣走了嗎?”太子爺迷惘的問道。
“起來吧。”康熙沒有回答他,只是将他扶了起來,替他披好披風,便牽着他往外面走了。
“下雪了。”太子爺那有些蒼白的臉色,突然笑了起來,伸出了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他在自己的掌心融化成了水。
康熙則是責怪的看了眼他,并未多說什麽,一只手替他撐着傘,一只手則是緊緊的握住他。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47
“皇上,納蘭侍衛,索大人求見。”梁九功低聲的對着手中握着奏折,站在窗前,眉間緊蹙的盯着外面發呆的康熙道。
“他怎麽也來了?”康熙疲憊的揉着眉間,眼中卻是帶着不可質疑的堅定,自言自語着。
好久,才淡淡的道:“讓容若進來吧。”
“那索大人……”梁九功點到即止的問道。
“讓他候着吧。”康熙頗有些不耐煩道。
“微臣叩見皇上。”納蘭容若的眉間也是疲憊不堪,卻依舊是帶着一股清明襲來。
“起來吧。”康熙頭也不曾擡,只是随意的道。
“皇上……”納蘭容若焦急的剛想說些什麽。
康熙卻已經揮手打斷了他“朕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國有國法,明珠擅政貪賄,結黨營私,排陷異己,禦史郭琇所奏可是有半點虛言。朕知他貪,卻不曾想他的手伸的是如此之長,都給朕伸到江南去了,他的眼裏可有朕這個皇帝。你若要為他求情,大可不必。”康熙的眸中也是帶着怒火,是以他的語氣也是加重了不少。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抛了下來,丢在納蘭容若面前。
納蘭容若卻是不卑不亢的跪了下來,苦笑的搖了搖頭,“臣并無替他求情之意,身為臣子,理應效忠皇上。但是他再不濟也是微臣的家父,還請皇上念着少時的情分,同家父以往的功績,饒他一命。那天牢苦寒,還請皇上放他一馬。”
康熙卻是饒有興致的拿起了一旁的茶杯,敲打着杯沿,輕呼着冒出來的熱氣“所以忠孝之間,你依舊選擇了孝。”
納蘭容若為難的低下了頭,默認了,眼見康熙的決絕。好久他才鼓起勇氣道了句“如今是太皇太後的守喪期間,不宜動殺機,還請皇上開恩。”
康熙一聽,好嗎,敢拿太皇太後來壓自己。氣的鼻子都快歪了。手中的茶杯順勢就要丢下來了。彼此劍拔弩張着。
外面卻傳來了一陣清朗的聲音“皇阿瑪。”依舊是人未到聲先到了。
康熙聞言,趕緊把氣的牙癢癢的想要發火的跡象,給收了回來。重重的放下了茶杯,冷冷的盯了一眼跪着的納蘭容若,便不再多言。
已經十三四歲的太子殿下,總算長了個子,不再是孩童的模樣,臉上卻依舊是帶着些嬰兒肥的肉肉。加上他那一身杏黃色的太子袍,一抹淺笑,像初長開的鳳凰,耀眼的不可直視。卻依舊是小正太一個。
不知道有沒有迷倒別人,反正是迷倒了心情郁悶的康熙。看他那剛才還陰沉沉的的神色,瞬間陰轉晴天,就差沒有流口水了。
好不容易等太子爺走到他面前,他才收回了剛才那副餓狼的樣子,咽了咽口水。看太子爺的額間都有了汗珠,趕緊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責怪的道:“這又是上那裏野去了,都多大的人了,還那麽毛毛躁躁的。”明明是責怪的語氣,只是康熙那溺死人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底下被無視了的納蘭容若是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子爺壓根不搭理康熙,直接拿起康熙剛才要拿來砸人的茶杯,一股腦的灌了下來。似乎沒考慮這裏面是不是有康熙的口水啊。
“慢點喝,急什麽。”康熙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額……”太子爺喝了個夠,才舒服了笑眯眯的看着康熙。
“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吹的什麽風,怎麽跑來找朕了。”康熙挑眉看着不懷好意的太子爺。
太子爺有種被人看穿了的尴尬,卻還是不服輸的道:“皇阿瑪胡說,兒臣那天沒來陪皇阿瑪用膳,請安。”
“你啊。”康熙咬牙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剛才在外面看到叔公了。”太子爺随意的道。
“是嗎。”一聽到索額圖,康熙的臉色瞬間嚴肅了起來。他從來都認為是索額圖帶壞他的寶貝兒子的。是以,重生以來,一直不肯讓太子爺同他過多接觸。早在康熙二十二年,他便尋了理由,罷免了他,一直未曾啓用。索額圖到也聰明,消停低調了不少。今日卻進宮求見他,他當然知道他想的什麽,卻是晾着他。就是想告訴他,不要再蹦跶了,朕不相信你。
太子爺見狀,也不再說他了。他自然知道康熙不喜歡他的叔公,才會早早的貶了他,遲遲不起用他,就連他多去索府一趟,康熙都是疑神疑鬼的。
“咦,納蘭大人怎麽跪在這裏啊。”太子爺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奇怪的道。
底下的納蘭容若卻是郁悶不已。敢情,你們爺倆這才注意到還有我這個大活人的存在。
“微臣叩見太子殿下。”納蘭容若無語的請安道。
康熙卻是壓根不搭理他,只是氣哼哼的不說話,他從來就不喜歡別人威脅他。
太子爺卻是微微沖他笑了笑,很明了他在這裏到底是為什麽。因為,他也是受胤褆所托,才來看看的。太子爺表示誰在敢說爺不友愛兄弟,爺滅了他。
“皇阿瑪,兒臣最近讀了卧冰求鯉的故事,深感為人,必先要做個孝子,将來才能更好的忠君愛國。”太子爺若有所思的道。
“哦,此話何解。”康熙只是淡淡道。他可是想要看看太子爺急匆匆來找自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一個人若不能愛自己的父母,連自己的血脈相連,一手撫育起成人的父母的都不孝順。又怎能指望,他去忠君,愛民。是以,自漢以來才會有舉孝廉一舉措。說明孝這一說,不僅僅是關乎一人的品性,更關乎朝廷。選賢舉能,若選出來的人,是個不孝之人,如何做百姓的表率,服德于民。忠孝自古連在一起,就說明此二者是同樣的重要。”太子爺侃侃而談中。
“所以,保成到底想說什麽?”康熙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太子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皇阿瑪,念在納蘭大人一心為孝份上,不要追究他了。”太子爺輕聲的道。
康熙卻是哼了一聲,淡淡道:“保成,不要忘了什麽是愚孝,自古流傳下來還有忠孝不能兩全一說,若有朝一如,忠孝不能兩全之時,究竟是該忠君還是愚孝。”康熙冷冷的道。
太子爺卻是紅着臉低下了頭,自言自語着“我的忠孝對的不都是一個人嗎?有什麽區別。”眼中是滿滿的不服氣。
“罷了,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你下去吧。”康熙揮了揮就讓納蘭容若走人。
“皇上……”納蘭容若欲言又止的。
“夠了,下去吧。”康熙不耐的揮了揮手,閉上了眼。太子爺見狀也想溜了。
康熙卻是冷冷的道了句“想去那裏啊。”
“我,我,我……”
“我什麽我,朕看你就是閑得慌了,既然如此,給朕去把《禮記》《帝王策》都給朕抄一百二十遍去,對了還有你那卧冰求鯉的典故,也給朕抄一百二十遍去。”康熙強忍着笑意的道。他就是想看看太子爺那豐富多彩的表情。
“皇……”
“一百三十遍”
“我……”
“一百四十遍”
“兒……”
“一百……”
“皇阿瑪別加了,我這就去,不要再加了,兒臣告退。”太子爺憋住了勁,一口氣趕緊在康熙說完之前說了出來,轉身便落荒而逃。臉是黑的不能再黑了。仰天長罵,“胤褆,你個混蛋,爺再也不要管你家的事,混蛋,混蛋……”氣沖沖的就去找胤褆算賬去了。
“皇上,索大人。”梁九功為難的看着康熙。
“讓他進來。”
“微臣叩見皇上。”索額圖謙恭的請安着。
“起來吧,今日尋朕可是有事。”康熙依舊是冰冷的語氣。
“微臣……”
“不如,聽朕一言,卿再說如何?”康熙淡淡的道。他自然是知道索額圖打的是什麽算盤。不如先出口為妙,就看索額圖識不識相了。
“皇上請言。”
“前有鳌拜,班布爾善專擅,俱行正法。若有敗亂朝政之人,朕絕不輕饒。專擅之人,朕從來不喜,卿可明白。朕記得在保成被立為太子的第二年,朕就下旨讓其五弟心裕尚公主,讓其六弟襲一等公……”康熙意味深長的道。當收不收,這水便會溢出來。到時淹的可不止是一人那麽簡單。”康熙若有所思的擺弄着那杯新茶。
卻是驚得索額圖都吓出了一身汗,他本于康熙二十二年便被康熙撸去了一切職務,陷入了人生最低點。本以為這次明珠下臺,康熙會複用他,可是看康熙那個意思,現在沒有,以後更是沒有。更是直接告訴他,他不喜擅權之人,若為你的家族好,就消停下去吧。
“微臣叩謝皇上。”索額圖趕緊跪了下來。
“卿可還有事。”康熙很滿意他的聰明。
“微臣已然無視,微臣告退。”索額圖狼狽的走人了。
康熙卻是淡淡的笑了笑,他不是不能直接殺了他,而是他不能,雖然他恨他帶壞自己的兒子。卻不能平白殺了他,那樣不止太子會疏遠他,也會降低太子在朝中的威信。他可是從來都知道太子爺背着自己沒少給索府送東西。他都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人家那一顆想要親近赫舍裏家族的心。
康熙二十二年,康熙以索額圖教弟無方,貪惡罷去起所有職務。
康熙二十七年,康熙以明珠結黨營私,擅政貪賄革去明珠大學士之位,退出內閣。同時罷免明珠一黨餘國柱等人的職務。徹底打散了明珠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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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九年,尚書阿喇尼領軍阻截葛爾丹,兵敗,帝大怒,決議親征。以福全為撫遠大将軍,胤褆為副将,領兵出古北口。簡親王雅布,信郡王鄂劄為副将出喜峰口,皇太子胤礽留守京師監國。
太子爺一得到旨意,便是郁悶不已。留守京師固然好,同時他也深知康熙此舉是有意要替他在朝中樹立威信。但是,但凡好男兒都有一番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的豪情壯志。更何況是年輕氣盛的他,看到胤褆也有份可以去,心中說不羨慕那是不可能的。
是以,太子爺在猶豫了片刻,便往乾清宮去了。
守在門外的梁九功看到太子爺匆匆而來,剛想說些什麽。太子爺趕緊調皮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不要出聲。梁九功則是輕微的點了點頭。
太子爺一進去遠遠的便看到了上首的康熙眉間緊皺,似在思索着戰事,眉宇間盡是疲憊,卻又帶着一份從容淡定,似乎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太子爺蹑手蹑腳的走到康熙身後,用手覆上康熙的眼,壓低了聲音道:“我是誰?”
康熙爺的嘴角明顯多了一絲笑意,“保成,你都多大,怎麽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康熙邊說邊握住了太子爺有些微涼的手。回過頭,便是不悅的看着他,“這手怎麽那麽涼,是不是病了?”語氣是頗有些擔憂。
太子爺卻是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病。有些挫敗的道:“皇阿瑪怎麽知道是我啊?”
康熙直接閃了他一個暴栗,“你是朕一手帶大的,朕又怎麽會不知道你。”眼中是柔意無限。
其實,康熙早在太子爺踏進來的那一刻,便已經知道他來了,就算太子爺在謹慎,終究是掩不去他那熟悉的氣味和腳步聲。康熙不說話,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更何況,放眼天下,除了他,誰敢同康熙開這種玩笑。
太子爺不高興的嘟起了嘴,揉着額頭,“一點都不好玩。”
康熙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怎麽了,是不是弄疼了你?”
太子爺趕緊點了點頭,“皇阿瑪下手那麽重,都弄疼我了。”太子爺是見縫就鑽。
康熙知他是撒嬌,卻還是寵溺的替他揉着額頭,明明是連道紅痕都沒有的。還是詢問着他:“說吧,找朕幹什麽。”
太子爺那樣眼眸剛剛對上康熙,想要說沒什麽事。康熙卻是一副我很明白你,不要跟我賣關子的表情。
太子爺急速換了副笑臉,趕緊從地上站了起來,上前替康熙揉着肩膀,那态度是一百八十度急轉彎啊。
康熙倒是頗為滿足的直接閉上眼享受起來。
太子爺這才試探性對道:“皇阿瑪,這葛爾丹不過是區區一個部落首領,那用勞教皇阿瑪禦駕親征啊。”太子爺那意思直截了當點,就是,這種事,那用得了你老上啊。
“嗯?”康熙只是享受着太子爺的服侍,也不去回答他。
太子爺見狀,又繼續道:“皇阿瑪,古人有雲,國之君,不應将之置于危險之中。更何況葛爾丹此等小人,那裏需要皇阿瑪親自上陣。”太子爺偷瞄着康熙的神情,也是忐忑不已。
康熙卻是不動聲色的道了句:“保成也說了,葛爾丹不過一介小人,大清兵強馬壯,就算朕去了,又有何危險可言。就算朕有出了事,朕相信你不會讓朕失望的。”
太子爺一聽康熙的話,以為康熙是試探自己,趕緊跪了下來,有些無措的道:“兒臣惶恐,皇阿瑪,不會有事的。”那眼中明顯有着擔憂和害怕。
他擔憂康熙的話會成真,從小的君臣之道卻又害怕這是康熙的試探。
康熙眼見吓到了太子爺,也是無奈不已。自己明明是一番真心話,卻把人給吓成這樣。這天家父子,就算他再努力,終究拿到權利的隔膜總是散不去,有意無意的橫在他們的面前。
康熙趕緊扶起了太子爺,有些疲累的道:“朕是你阿瑪,又何苦如此呢?”
“皇…阿瑪。”太子爺有些臉紅的低下了頭。
“行了,到底想說什麽,直接說吧。”康熙疲憊的揉着額間。
太子爺看了眼康熙,握成拳的手似是想給自己更多的勇氣,大無畏的跪了下來,咬了咬牙,“兒臣想要請戰,哪怕只做給馬前卒也行。”
康熙有些錯愕的看着太子爺,瞬間那臉便黑了下來。他怎麽沒想到,這太子爺在這裏磨了那麽久,就是想要出征。
“胡鬧,一國儲君,怎可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你無需多言,朕不準。”康熙冷冷的拒絕了太子爺。
“皇阿瑪,還是一國之君……”太子爺揚起腦袋,不服氣的道。
“夠了,朕說不行就是不行,給朕回去。”康熙是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趕人了。
“我不,為什麽胤褆可以去,我不可以去。論文論武,我又不比他差。”太子爺還是不妥協的道。
康熙是被氣得火大,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往下扔,良久又收了回來。康熙就算再火大,還是不舍得傷了他,控制着脾氣,又把茶杯放了下來,“胤礽,朕才是皇帝是你阿瑪,朕的決定輪不到你來質疑,朕最後說一次,給朕回去。”
太子爺看着康熙堅決到半步不退讓,還拿父子君臣的身份壓他,又是委屈又是不滿。賭氣的請了安,一甩袍子,轉身頭也不回便走了。
“你……”康熙無奈的看着太子爺走人。一陣嘆息,那種苦寒的地方,他又怎麽忍心讓他去。前世就連一向身體強壯的他在那裏都病倒了,更何況是他。加上康熙此舉有意要将前世三征葛爾丹一次便解決了,以免拖垮國庫。更何況,自從他罷免了索額圖,太子爺在朝中等于沒有了助力,他需要樹立自己的威信,這次是絕好的機會。如此謹慎又危險的事,他于情于理,都是不會讓太子爺去的。
怕太子爺再給自己鬧出什麽幺蛾子,康熙直接下令讓納蘭容若看着他,以免他胡來。太子爺倒也消停,他到是什麽也不做,就是呆在毓慶宮,跟康熙賭氣着,也不去見他,群臣是議論紛紛,康熙是無奈不已,幹脆直接對外宣稱,太子爺病了。
直到他出征那天,太子爺也不一直沒有出現,從期望到失望再到絕望。太子爺很明白康熙是無論如何不會帶他去了。可是,他還是拉不下臉來去送他。康熙頗有些眷戀的看了眼紫禁城方向,便走了。康熙只是留下了聖谕,他不在京這段時間,授予太子爺獨斷專行的權利,給了他至高無上的信任。他還是相信他的兒子能分得清輕重的。同時還留下了一封書信給太子爺,要他好好照顧自己,言語中盡數是關心和不舍的話語。
康熙是帶着遺憾走的,他沒有看到太子爺來送他。然而馬蹄揚起的那刻,站在城樓上的太子爺,眼眶都紅了。好面子的他,不願向康熙低頭,他的眼底是不服氣的倔強,卻明顯帶着失落和不舍。他長那麽大,康熙從來沒有需要離開過他身邊那麽久。是以,他只好來到城牆上送他出征,手中握着的是康熙留給他的書信。
“二哥。”
不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呼喊。
太子爺回頭,卻有些詫異。
49
“二哥。”胤禛冰山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怎麽來了。”太子爺卻是有些不高興的背過身去了,把信放回了懷中。他不想讓人看見他那麽尴尬的時候。
胤禛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從懷中拿出了手帕,遞給了太子爺“太子爺也不想讓人看笑話吧。”眼中也是關懷之意。
有那麽一剎那,太子爺以為是康熙回到他的面前了,畢竟除了康熙沒有人會那麽關心他。用那種眼神看着他。
太子爺呆呆的望了胤禛好久,直到把胤禛的臉都給看紅了。胤禛才受不了的咳嗽了幾聲,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的二哥那麽呆。卻也呆的別有一番風味。
回過神的太子爺也是一陣尴尬,卻也是破天荒沒有拒絕他,而是接過了他的手帕,“你怎麽來了?”又恢複了初始的淡定從容,他始終不是康熙。
胤禛晃了晃手中的傘,又指了指天,那意思是要下雨了,順勢把傘遞給了太子爺。
瞬間無話,兩人尴尬的站在城牆上,沒有一會,天空便開始飄起了毛毛細雨。
“胤禛,你說皇阿瑪會平安歸來嗎?”太子爺有些不确定的望着遠方道。他需要一個人給他信心。
而胤禛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苦澀的笑了笑,站在你身後從來不止有他,也有我,為何你總是忽視了我的存在,前世今生依舊如此。
卻還是為了安撫他,淡淡的道了句:“會的。”不過斷斷兩個字卻是安定了他那顆不安的心。
太子爺回頭看了眼胤禛,笑了笑“謝謝。”
“太子客氣了。”胤禛還是有禮貌的回道。
太子爺卻是好笑的摸了摸都快跟自己差不多高了的胤禛的頭,“你啊,少年老成,可不太好,多笑笑陽光點,才有女人會喜歡你的。”
胤禛卻是尴尬的紅了臉,低下了頭。太子爺反而覺得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擡起了他的頭“想不到你也會臉紅啊,我以為從小到大你就一個表情了。”
倒讓胤禛有些無奈,有着那人的庇佑,無論何時,他總是笑的燦爛如星辰。他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好似能包容進所有的東西,讓人沉淪。
“發什麽呆呢?這雨越下越大了,我送你回去。”太子爺好笑的捏了捏胤禛的鼻子。
太子爺仗着比胤禛高,非要自己撐傘,結果弄的是兩個人都濕了不少。胤禛有些無奈的看着保持着淡淡微笑的太子爺,停了下來,握住那柄傘,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故意卻是碰到了太子爺有些冰冷的手,兩個人呼出的氣息,是如此的暧昧。
“二哥,還是我來吧。”胤禛化解着尴尬,太子爺卻是覺得被人小瞧了,“不用。”直接搶過了傘,随手還牽過了離自己有些遠的胤禛的手,胤禛卻是有些驚訝的看着他。
太子爺則是淡定的道:“這傘就那麽大,你離我那麽遠,會淋到的。”
胤禛卻是露出了小女兒般的害羞,卻也是緊緊的握住太子爺的手。宮門不到片刻便到了,胤禛卻還是沉浸在太子爺牽自己手的震驚中。直到,太子爺無奈的咳嗽了幾聲,才尴尬的松開了手。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裏,我還要回去處理事情。回府請個太醫看看,不要病了,還有記得要多笑笑哦,不然沒有女人會喜歡你的。”太子爺無奈的叮囑着有些出神的胤禛,臨了還不往打趣他一下。
直到他的身影離開了好久,胤禛才回過神來“女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便上馬車離開了。
深夜,胤禛是被一場噩夢驚醒的,醒來的時候,額間都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他夢到了前世從最初的守望到最後奪去了他的所有。當他萬丈榮光的時候,卻發覺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快樂,他多年的隐忍,到頭來卻是如此的寂寞。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沉淪在那人的眼眸中了。
他知道的太多太多,卻又是痛苦了好久好久。他沒有遵循着那人的意思,放他去了那座城外的宮殿,理親王府,那座王府,是讓他如此的糾結。恨那人的絕情中的多情,也恨他在最後一刻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在他眼中獨一無二的兒子。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似乎明白了那人對他的感情,不單單是父子之情那麽簡單,而他卻是毫無所覺,一如既往的鋒芒畢露,驕傲的不肯低頭。只因從那天開始,他也明白了自己對他不單單是兄弟之情那麽簡單。從那天開始,他明白,如果那樣下去,他永遠也得不到那個桀骜如獅子般的太子。而他那高傲的皇阿瑪眼中永遠也不會有自己。他不甘心他的眼中沒有自己,也不甘心要默默的呆在他的身後一輩子,心冷如他,終究是做了。
相愛相殺,他做到了。他準确的把住了康熙的脈門,他踏着那個驕傲的人支離破碎的身影,坐上了帝王的寶座,他以為自己可以得到他。
直到那刻,十年不見,當他推開那扇斑駁的宮門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他滄桑消瘦的背影,那雙清澈的眼眸再無半點的情感。只有那一句“你來了。”便再不願去看他。
昔日的美好,終究逝去了。那個總是帶着和煦的笑容太子再也不見了,那個暴跳如雷會揮着鞭子的太子也不見了。那時剩下的只有一個在等着夕陽下山的人。
那一天,他是逃回養心殿的,他哭了,帶着他多年來的壓抑和痛苦。他終究沒有得到他,因為他的眼中再沒有了半點神采和生機。
最後,他走了,在那人去世後的第二年,同樣是那個冬天,那個季節。他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然閉眼了,那雙如水的眸子再不會睜開了,他睡的是如孩子一般的安靜,嘴角挂着那一抹從容解脫的笑容,是如此的刺眼。他突然覺得那一切是如此的可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始終沒有得到那人最終的認可,沒有得到他心底的最渴望。餘生伴着他的只要那座冰冷的寶座,冷到刺骨。
無知無畏總是最幸福的。也許是他的執念,驗證了那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令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他也回來了,在他五歲的那一年,他以為這輩子自己可以守護着他。然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