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徒為說完就去看鳳千藤,果然看見他嘴唇微張,是一副詫異的神色。
幾個商人倒是馬上反應過來抱拳說原來如此恭喜恭喜,絕口不提她們兩個女人怎麽成婚這件事。
剛才還微妙的氛圍一下子緩和不少。
待商人們散去,鳳千藤似乎覺得好笑,懶洋洋說了句:“說是姊妹不就行了。”
看來這人根本沒多想,只覺得這是她為了僞裝身份吐露的托詞。
徒為不爽:“我跟嫂嫂哪裏像姊妹了?”
哪裏不像了?
他暗暗挑眉:“那為什麽是未婚妻?”
這還真不是一時沖動想出來的。
她撫摸着兜裏那枚指環問:“那枚碎星指環,還在嫂嫂身上嗎?”
鳳千藤不明所以:“在是在。”
“你有戴起來嗎?”
那倒沒有。他為什麽要和一個男人戴這種定情一樣的東西。
他否定後,面前的徒為不知為何臉色反而好了點。
“趁着還沒出發,我去找一趟那個姓白的修士。”說完跳下馬車走了。
鳳千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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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麽是未婚妻?
商人的馬車在最前面,大家都在清點貨品準備上路,白莞一個人蹲在路邊,直愣愣望着遠處的樹林,旁邊有人走過來,她以為是王平來喊自己回去,擡頭就看見徒為。
她站起來,戒備地望向她。
“那個。”誰知她目光在自己臉上一晃又瞥到一邊去,臉色沉悶地說:“對不起。”
後面那三個字被風聲一蓋,白莞險些沒能聽見。
“你……你說什麽?”
“我跟你道歉不是因為殺了你師兄,這事我不後悔也沒覺得對不起你。你要恨我就恨好了。”她道:“但剛才我态度不好,所以……對不起。”
白莞一整個震驚,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你在,跟我道歉嗎?”
“我不都說了嗎?聽不出來?”
“但是……”
這可是高高在上的段家修士啊……這樣的人會特意跟她這種散修道歉?
白莞覺得匪夷所思:“你不是讨厭我嗎?”
這回輪到徒為不解。
“你讨厭你幹嘛?”
“因為……”說起這事她就有點委屈:“我之前問了句那個人是誰,你臉色就變得好可怕。”
哦。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徒為道:“因為那是我很重要的人。”
“是這樣嗎……?”她問:“那你其實不讨厭我?”
“完全不?”
白莞如釋重負,心裏竟然有些雀躍,重新蹲下身,揪着胸前的衣襟小聲說:“那兩個師兄……其實,我一直都有點怕他們。”
“是嗎?”
“嗯……在師門時只是點頭之交,外出做任務也是碰巧一起,回來後大家都死了,我只能和他們兩個一起找出路。我一個人的話,更加什麽都幹不了。”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白莞茫然搖頭:“總之先出霧林吧,我還沒想好……”
徒為随意點點頭,沒打算幹涉,要走時白莞忽然又叫住她。
“我感覺,你和那些瞧不起我們散修的修士不太一樣。”她站起來,耳尖微微發紅。
“……”
有嗎?
“那就謝謝你的誇獎了。”
說完話,徒為回到馬車裏。
鳳千藤大概是累了,正歪在軟枕上,也不知睡沒睡着。她靜靜挪到他面前,正襟危坐的,眼睛卻盯着人露在外頭的那截手腕看。
“回來了?”他偏頭,聲線帶着慵懶。
“嗯。我已經去道完歉了。”她說:“嫂嫂能不生我氣了嗎。”
一副做錯了事想得他原諒的樣子,但眉頭還執拗地皺着。鳳千藤低道:“小孩子。”
明明只是他單方面在遷怒而已。
“你不如先告訴我,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他撩開毯子露出眼睛看她。
這隊商隊行進速度很快,再過幾天就會到東西交界線,到那時,再怎麽瞞也遲早會被鳳千藤看出來,索性道:“嫂嫂知道鳳家的懸賞令吧。他們說……你不是鳳家的血脈。”
鳳千藤臉色平常。
“然後呢?”
“我娘想殺你,我求了她,她沒答應。我沒辦法。”
後面的展開,看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便不言而喻。
鳳千藤一愣,騰地擡起頭看她:“所以你就這麽帶着我出來了?”
徒為點頭。
“我打算去邊界地,我要給我哥還有你報仇。”
“回去。”
他卻立刻說,毫不領情,語氣冰冷,明明渾身乏力,咬字卻很用力。
“你馬上給我回去。”
可徒為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只能在他面前裝乖聽話的孩子了。
“我要是說不呢?”
“段徒為!”鳳千藤皺眉,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你知道現在的邊界地有多危險嗎?你還忤逆你娘偷跑出來?你瘋了?”
“我沒瘋,我只是不想讓你死。有什麽錯嗎?”
“……”鳳千藤盯着她,淺棕色的眸子複雜又含着探究。大概是不能理解她為什麽能做到這個地步。
之前昏迷的時候徒為抱着人親來親去時順暢得很,之後人醒了,她難免不習慣,也不知道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她。
但也只是剛開始的那一小會兒是這樣而已。
“我不會回去。”說完伸手,自然地抓住鳳千藤撐在軟枕上的手,很冰,軟和,骨節分明,手掌覆着薄薄的劍繭,她拿指腹輕輕摩挲,鳳千藤覺得癢,又沒力氣甩開,咬唇:“說話就說話。我手又沒受傷。”
“你不趕我走,我就放開。”
“你……”
鳳千藤直覺這樣不對,手卻進一步被她抓過去拿在手裏把玩,他扯起嘴角笑:“你還是小孩子嗎?你以為只憑自己能在邊界地做得了什麽?”
徒為不以為意:“做不做得了,去了才知道。”
他惱了,要不是眼前這聽不懂人話的人是徒為,他早把她踹下馬車,用點粗魯的手段又要趕她回去。
“那你知道殺了段修遠的是誰?”
“你這麽說,所以我哥真的死了?”她問,那模樣莫名有點孤零零的。鳳千藤一頓,很幹脆:“死了。”
“那我更要去給他報仇了。”她道:“傷了你們的人是誰?”
他哂道:“你回段家,我就告訴你。”
“……”
車內一時僵持寂靜,只有馬車穿行時從簾子外灌進來的風聲。
徒為不松口,但手上的力氣松了點,鳳千藤抽回自己的手,背過身一躺再也不看她了。
一個時辰後,車隊順利出了霧林駛上官道,天也快黑了,王平招呼衆人做飯紮營。
白莞照常往柴堆裏施展火球術,問他:“明天就能離開東邊了吧?”
王平點頭:“進了西邊還要再行一段路才能到邊界地,到時候估計會比現在危險。大夥都給我提起精神來!”往後吼了一句,商人們精神滿滿地應聲。
徒為這才知道什麽叫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幫人是真不怕死的。
她抱臂靠在馬車邊上,白莞端了碗木耳湯過來招呼她:“徒為,很好喝,你要不嘗嘗看。”
她照常一口回絕,白莞卻好像不怕她冷淡的态度了,纏着她:“來嘛,我和那幫商人聊不來,你陪陪我。”
徒為不知還要怎麽拒絕,人已經被她拉走。
熱鬧的人聲不一會兒便從馬車外傳來,鳳千藤本來就睡得淺,被吵醒,往外一瞥,正好看見徒為和那個散修站在一起。她背對這邊看不清表情,但那個女修耳根紅紅,看人時眉眼都是笑。
“……”
這麽說來,徒為是喜歡女人來着?
他眯着眼若有所思,只覺身體疲倦得要命,很快又沒什麽精神地躺了回去。
吃完晚飯,衆人圍着火堆閑聊,入夜了便紮營睡覺。
徒為這才被白莞放回來。
由于下午時和鳳千藤吵了一架,她進了馬車也沒吭聲,看了眼窩在毯子裏的人,臉色變得不好看。
誰也沒搭理誰。
找了個角落坐下自顧自閉目養神,意識漸漸飄忽到天外時,她忽然聽見了點動靜,眼睛睜開,疑惑地扯過蓋在鳳千藤身上的毯子:“嫂嫂?”
從薄毯裏撈出來的人正輕輕喘着氣,面色潮紅,雙眸無神,她上手一摸,果然,燙得吓人。
如果還是以前的金丹修士,不會這樣輕易生病。
“你等等,我去找王平。”她顧不得生氣,轉身就要下車,衣角被鳳千藤倏地揪住,他埋在被子裏好像不想被她看見自己狼狽無力的樣子:“別走。”
徒為以為他是生了病怕寂寞,誰知對方下一句話是:“你去前面,把馬車調頭,回段家。”
徒為沒想到他還在想這事,驟然冒出了火氣:“我說了,我不會回去。我要是走了你怎麽辦?你這副樣子能去哪兒?再淪落到被幾個散修欺辱?”
鳳千藤手指尖一滞,沒吭聲。
她知道自己這話過了,但這就是她心中所想,她既然離開段家,就不會在沒拿出任何成果之前回去。
“嫂嫂,你現在已經管不了我了。”
鳳千藤意識模糊,渾身上下都燙,啞着嗓音勉強出聲:“那你曾經喜歡的那個人呢?”
徒為一頓:“什麽?”
“你和我在這裏,那她怎麽辦?你就這麽不管她了?”
她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鳳千藤在說什麽,一反應過來就氣笑了。
“那嫂嫂覺得我喜歡的人是誰?”
這句話的質問感很強,鳳千藤皺眉心說關我什麽事,他只是想讓徒為回去,別嫌命長的來趟這趟渾水。
“你但凡做事前多考慮一下,也不至于……唔!”
徒為見他事到如今仍舊毫無察覺,又是一副上位者姿态,完全沒把自己當個大人看,一時愠怒,沖動之下掐着人的下颌便親下去。
因為發燒而發熱的唇幹澀柔軟,比她之前偷摸親的時候還要軟,甚至在她伸舌頭舔舐的時候輕輕顫抖。
她垂着眼睛看身下的人,看見鳳千藤睜大眼睛,淺色的眸子裏滿是錯愕。
但凡換個正常人都幹不出在心上人發燒的時候強吻這檔子事,但年輕氣盛還有一個月就滿十八歲的徒為可管不了這個。
她不僅要親,還要直接上手。正好剛從外頭吹冷風回來,手掌冰得很,半強硬地掐着鳳千藤的身軀就伸進去摸他的腰。
他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又癢又酸,滾燙的體溫卻沒法只靠這點涼意得到滿足。
他推了徒為一把,用盡全力,二人緊貼的唇齒松開,他顧不得去擦唇上的濕潤就冷着臉罵:“你瘋了?”
徒為手還在人的腰上沒松開:“我沒瘋。”
“…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我嫂嫂。”
“那你還——”
“我哥已經死了,你們又沒成婚,有什麽關系嗎?”
根本就不是這個問題。
鳳千藤本就難受,現在被她搞出這一通,腦子還沒完全轉過來,只知道不對,他們這樣是不對的。
“放手。”他道:“毯子給你,你自己給我出去。”
他的衣袍因為剛才的拉扯微微淩亂,就算嘴裏說的話帶着冷漠的拒絕,昳麗的臉卻染着紅,耳尖也紅,襯得鑲嵌在上邊的那枚銀色耳扣出挑得勾人。
徒為想也不想:“我不。”
她把從小到大一直想做的事做了,眼下登時一點不害臊也不拘謹了。
“除非你放棄讓我回家的念頭,否則我就一直親你。”
“你想得……唔……!”
鳳千藤沒說完,又被徒為摁在車上狠狠地親。身下的毯子早就弄得又皺又亂,蹭動間好像染上他越來越燙的體溫。年輕人的精力用不完似的,不滿足于只吻吻唇瓣,掐着他的臉要他吐舌頭出來,他忍不住揚起眉梢就想讓她滾又立刻被堵住。
夜晚萬籁俱靜,車隊其他人都已經進入夢鄉,只有隊尾最後那輛馬車還時不時從裏頭傳來悶悶的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