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鳳千藤明明絕對聽見了。
不理人的原因, 大概只有一個,他生氣了。
“幽河地底的事,我會跟要塞其他宗門制定個大致的計劃出來。你這段時間就好好養傷吧。”
沈心泉道:“還有, 紫霄宗的, 現在都知道師姐在這裏了……抱歉,我沒想暴露給其他人的。你放心, 雖然有那麽一撮把血脈看得太重的家夥,但為了懸賞令殺曾經的師姐的事, 他們不會幹的。這件事絕對保密。”
她這麽保證,想來是有自信,徒為點頭:“但如果有萬一, 哪怕是紫霄宗的人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當然了,你不出手,我也會親自處置。”
說完話,她想了想,上樓來找鳳千藤。
茶館二樓是商讨室和幾個靜心房,平時沒什麽人在。她一上來就看見他和另一個弟子在說話。
那弟子徒為有印象,差不多是宗內的二把手,沈心泉平時有什麽事都會叫他去幹。
看起來以前也和鳳千藤交情不淺。
“師姐……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回來……”男人抹着眼淚還在一個勁說。
鳳千藤道:“不能算是‘回來’, 我沒打算管紫霄宗的事。”
“但也足夠了, 只要知道你沒事就好了。”
“……”
徒為站在樓梯口不知該不該出聲, 要是往常她肯定一踩地板弄出點動靜把不會看空氣的電燈泡趕走了。
站了有一會,那弟子絮絮叨叨的竟然還沒完, 不耐煩,只能靜靜挪動步子,挪到鳳千藤身邊。
她是段修遠的妹妹這件事似乎已經被紫霄宗的人知道了,不過徒為也無所謂, 段家修士那邊她都去打過招呼了。
“師兄的妹妹。”那弟子像看不見她的臉色,紅着眼眶招呼她:“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師兄的妹妹,也難怪,有那種實力的,不是鳳家,也只能是段家的人了。”
“……”她點點頭,眼睛卻一個勁盯着鳳千藤。
好在這弟子相當識趣,馬上起身道:“你要跟你嫂嫂說話是嗎?來吧來吧,坐。我走了。”
誰是嫂嫂。
他才不是我嫂嫂。
鳳千藤從剛才開始就一眼都沒看過這邊,徒為也沒坐,一只手抓住他背靠的椅背,彎下腰從前面看他:“鳳……”
“叫嫂嫂。”鳳千藤冷道。
“……”她整張臉垮下去,可能因為鳳千藤的态度,也說不出平時那種厚臉皮的話,結果最後就一句話都沒說,就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用什麽意念溝通法。
在這沒事做了,鳳千藤起身下樓,徒為在後面想抓他的手,被他露骨地一避,抓了個空。
徒為一怔,目送他披上遮臉的外袍,出門遠去。
已經臨近傍晚,茶館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修士,前幾天打贏了吞噬魔還發現了通往幽河地底的傳送法陣,衆人都樂得跟傻子一樣,連着兩三天都在喝酒慶祝。
杜異雖然啥也沒幹,但能喝酒就行,也跟着他們一起鬧。
這會兒看見徒為從樓上下來,笑眯眯過來招呼她:“老板,幹什麽喪着了個臉啊?失戀了?”
他每次張口就來都能一劍戳心。
徒為一拳打在他臉上,好險杜異反應夠快,力道只擦着他臉過去,他衣服下的尾巴不滿地晃起來:“幹什麽幹什麽,我做什麽惹老板生氣的事了?”
“你沒說?”
“我說什麽了?”
失戀了。
她盯着自己攥緊的拳頭,表情很複雜,非要诠釋,大概可以稱之為“不解”。
“他沒用那種态度對過我……從小到大都沒有。”
杜異不明所以:“然後呢?”
“我也不知道。”
山喜的事,她不覺得鳳千藤錯了,但也不覺得自己錯了。雖然到最後,還是沒能救到他。
非要說生氣的原因,只可能是因為之前不慎用力過猛打了他的那一下,還有那句“我做錯了你也會殺我嗎?”
她當時憤怒,所以那話态度很不好,鳳千藤會生氣也在所難免。
但他發怒的情況真的是少之又少。
這擺明了不尋常的狀況讓徒為有點不知該怎麽辦。
道歉嗎?
但怎麽說?
“對不起我彈你刀的那一下是氣頭上了不是故意的,那句話也是莫名其妙自己蹦出來的”?
那也太輕飄飄了,好随便。自己要是鳳千藤大概會給說這話的人一拳。
看着她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失落的表情,杜異眉梢一挑,心想我也沒見老板你露出過這種表情。
那邊有修士在喊他過去喝酒,他一撈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咱們把不開心的忘了過去喝幾杯呗。你可是大功臣呀。‘段徒為’。”
這人居然也知道了。
但徒為腦子裏全是鳳千藤,根本沒心情搞什麽慶功宴。
“我不去。”
“哎?那你要去幹嘛?”
“出去吹吹風。”
“好好,那這樣吧。”杜異把她拉回來:“你不就是和你小情人吵架了嗎,我去幫你把他拖過來吧。”
沒等徒為說話,他人已經竄出門外。
喝酒屬實不是徒為的興趣,随便抿了兩口,被修士們團團包圍,有的誇她有的跟她道歉,說什麽的都有,她漠不關心,直到茶館的門扉被從外推開。
杜異先探出個頭,背過身在和什麽人說話:“尊者曾經是紫霄宗的領導者,怎麽也該來慶功宴喝幾杯吧。”
鳳千藤的聲音随意:“我前兩天沒喝?”
“那不一樣,今天有老板在呀,她躺了兩天才剛醒。”
說着徒為的視線就和鳳千藤對上,淺色的漂亮眸子,以前總要沖她笑了一笑,現在卻往旁一瞥,好像把她當成了個空氣。
果然,生氣了。
但要說她心裏全是憤怒失落,那也有點不同。鳳千藤以往從不和她發脾氣,因為她只是個孩子,孩子就是可以得到寬恕的。
她只見過鳳千藤對她哥很不客氣的樣子。現在,這種态度雖然不多,但也落到她身上一部分。
那果然,在鳳千藤心裏,自己已經不止是單純的孩子了吧。
想到這裏,徒為心情又稍稍好轉。
不過要是被鳳千藤知道她心中所想,估計會更生氣就是了。
趁着他走到桌子末端,徒為穿過人群擠到他身邊,強行在桌子底下抓住他的手,纖瘦的,很冰,但又很軟和:“我不會喝酒。”
鳳千藤哦了聲:“你不會喝酒和我有什麽關系?”
她側眸看他,他另一只手已經接過修士遞來的酒盞,把玩在手裏晃了晃。表情看不出什麽。
她還捏着他的手不放:“我給你吹吹吧。”
“什麽?”
“……”她道:“我之前在熔爐房彈了你的刀,沒收力。是不是很痛?”
鳳千藤一頓,沒想到她的重點是這個,哂笑一聲抽回手:“我不要你給我吹。”
“那你要什麽?”
“我要打回來。”他懶懶挑眉:“怎麽樣?”
誰知徒為果斷點頭甚至伸出了手:“來,你打。”
“……”他偏回臉,仰頭将酒一飲而盡:“打了你也不痛不癢,算了。”
之後二人沒了交流,準确的說是鳳千藤不搭理她,徒為不喜歡喝酒也有點生氣地灌了三杯下肚,轉眼間就鬧到了夜半三更。
周遭修士還沒有要歇的意思,尤其杜異,已經站桌子上和衆人喝起來。
徒為腦子暈乎乎的,瞥見鳳千藤不知什麽時候從桌前坐進陰影裏,躺椅被他蕩得一晃一晃的。
還沒想好說什麽,酒勁讓她先靠過去,狼崽現在半肚子火氣半肚子委屈,膽子大得很,撐住扶手就罩在他身上,鳳千藤睜開眼,在漆黑中與她醉醺醺但灼灼逼人的目光對視。吐息近在咫尺,一股酒味。
“你再不理我,我就在這親你了。”她眼睛沉在眼皮底下:“然後再在這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