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不願意, 徒為只好把黃赤訣收回去,掐着人的下巴尖又狠狠親了兩口才算洩憤。

“那什麽時候才可以?去魔殿就可以了?”

鳳千藤懶洋洋的:“你聽話,我考慮考慮。”

“我這還不夠聽話啊?”

也不知叛逆小孩從哪來的臉皮。

他忽然舉起手腕到她眼前, 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那只手臂筆直細瘦, 在昏暗的光線裏也瑩白得好似透明, 像某種昂貴的瓷器。

“親這裏。”鳳千藤壓低的嗓音好像蘊含着某種魔力:“用力。”

徒為一時連為什麽都忘了問,被他勾着就一口咬上去。

沒用力所以不至于破皮, 她好像聽見鳳千藤在輕輕地笑。

大人不愧是狡猾的大人, 好像已經徹底知道了要怎麽給狼崽子甜頭讓她見好就收的辦法。

徒為一邊親一邊想,總有一天讓你哭出來。

第二天的操練和之前大差不差, 紫霄宗衆人抑郁了一個晚上, 理所當然沒什麽戰鬥**,這一次就不是被搶先一步這麽勢均力敵的情況。

鳳千藤那一隊奪得秘寶時,他們甚至連秘境的門都沒進得去。

徒為早上來時就跟衆人說, 不要再想鳳千藤的事, 他不幫忙,我們照樣可以贏得秘寶。

可惜這話不足以讓修士們恢複鬥志。

“師姐就算再有原因, 也不該在這個關頭破壞計劃吧。”

“難道我們被師姐當作棄子了?去魔殿的事, 不需要我們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師姐在想什麽……”

他們行進速度慢, 早被同隊的魔修抛棄, 一幫人站在秘境門口也沒有往裏探索的**。

徒為有點火大:“沒有師姐你們就走不動路?那這四年是怎麽過來的?”

“我們這四年本來就沒有哪一天是好過的!”誰知第一個反駁她的竟然是沈心泉。

她從昨晚到今早都沒吭聲,甫一開口, 徒為才發現她眉間沉郁, 眼中帶怒, 像平時的她,但又很不像。

“我知道鳳師姐為什麽這麽做……肯定是我們這一路的表現讓她失望了。她已經不想再和紫霄宗有任何牽扯,也覺得就靠這點人, 不可能探到魔神的所在之處。”

“那我們還在這裏幹什麽?”她咬牙道:“一幫廢物,不如滾回邊界地算了!”

這還是沈心泉這人第一次說這麽喪氣的話。低垂着腦袋,撐着膝蓋佝偻着背,活像株被人踩了一腳就再撐不起身子的植物。

周遭修士皆是一頓,沒人出聲。

徒為道:“鳳千藤說的又不算,我們能不能。靠的是我們自己……”

“師姐什麽時候犯過錯?她覺得不行,那就肯定不行啊。”

沈心泉說完,秘境深處傳來腳步聲,是鳳千藤和一隊魔修從裏走出,手裏的淡色光芒有些刺眼,那無疑是這個秘境的秘寶。

所有人僵持在原地一動不動,等走到面前了,鳳千藤也沒有和他們說一句話的意思,甚至眼神都沒給過來。

眼看要擦身而過,龐金良不甘心地在後面追問:“您肯定是有什麽計劃的對吧?”

這話多少有些不分場合,鳳千藤沒回頭,冷笑了下:“什麽計劃?”

“……”

他們怔怔看着他如玉的身姿遠去。

回去以後,徒為就找上鳳千藤,他剛從陸邪心的屋裏出來,估計是去交差。

“進魔殿之前讓他們變成那種要死不活的狀态真的好嗎?”她問。

他道:“總比我不在以後再跟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好。這麽多人,必然會被分開,鳳家所在的主殿,哪怕是魔修也進不去。”

徒為一想,是這個道理。

鳳千藤刻意不管,沈心泉又是那樣,現在能做點什麽的人,好像只剩下自己。

可還是那句話,徒為既沒當過領導者也沒管過人,要她熱血沸騰去跟紫霄宗的人演講一番讓他們重燃鬥志,屬實不可能。

而且一般魔修進不去鳳家在的地方,那自己豈不是也要和鳳千藤分開?

此時倒也不難理解紫霄宗衆人的心情。

大概是鳳千藤身上自帶一股讓人莫名安心的安全感,有他在,似乎所有麻煩都會迎刃而解。

她不了解魔殿也不了解鳳家,更不清楚鳳千藤的過去,要是和他分開,到時候該幹什麽,下一步該怎麽做,也難免有點想不明白。

這大概可以歸結于不安。

自己可能也在無意之間狠狠依賴着鳳千藤也說不定。

而他看起來不喜歡被人這樣,徒為那句“那我可以不和你分開嗎”的話到了嘴邊,愣是被她咽下去。

魔神的使臣在又一天的清晨抵達了營地關卡前。

暗無天日的幽河地底,今天的風格外的大。魔修舉着火把,把使臣請下車。

這魔修長相猙獰,四只眼睛分別長在臉頰兩側,宛如有神智般一眨一眨的,看得紫霄宗衆人暗暗皺眉。

陸邪心和他問候了幾句,使臣态度頗大,似乎根本不把所謂戰神的“修羅将軍”放在眼裏,聽他說“只準備派二三十來個魔修回去”時,四目一瞪道:“也不知将軍在懼怕什麽?鳳搗儀的血脈早已不在人世,鳳千藤也死了。區區仙門,不過甕中之鼈!”

“不過……可惜也是真的可惜。”他道:“鳳千藤是凡人之身,卻能修煉到那個地步,其中必有隐情。難怪鳳家家主執意想要她的內丹。”

“照我說,該将她活捉回來用作爐鼎采陰補陽,這不比一個金丹更劃算?”惡劣地笑道:“她的天賦與臉蛋不僅修真界觊觎,就是魔修也喜歡啊。可惜鳳家那老東西不聽我勸。”

徒為在旁邊聽着,藏在陰影裏的臉色寒了幾分。倒是鳳千藤本人沒什麽反應,看這二人聊個沒完,适時開口:“時辰不早了,那就走吧?”

陸邪心點頭。身後的靈馬馬車翩然敞開門扉。

“這幾個人。”他指了指要跟着使臣回去的人選:“再加上那邊的。”

“當初他們救了鳳家公子一命,我看着,可以帶回去讓魔神大人親自嘉獎。”

紫霄宗衆人原本心灰意冷,以為要被永遠留在這魔修營地,突然被他選中,呆頭鵝一樣愣在原地。

使臣道:“行,坐上馬車。魔殿附近禁止傳送,我們越山飛過去。”

“沈隊長……”龐金良不可思議道。

沈心泉看了眼鳳千藤,但他們師姐根本沒往這邊看,心裏那點希翼好像又落空:“可能是陸邪心突然決定的事吧……”

出發前,陸邪心和衆人道別,鳳千藤點頭算是和他行禮,擡頭時他的人卻已經到了身前抓住他的手腕。

無聲無息,速度極快。

鳳千藤面不改色:“将軍這是作甚?”

陸邪心從紅發下擡起眼睛,徒為在後面,第一次看清他的面貌。

比想象中端正許多的五官,比起怪物,更像一個正常人。刀削一樣銳利的眼睛與鳳千藤對視,很快放開手道:“冒犯了,鳳家公子。”

鳳千藤道:“是挺冒犯。”

他默不作聲彎腰賠罪行禮,往後退到幾米開外,直到靈車飛上半空都沒直起上身。

“被懷疑了?”徒為在旁邊低聲問。

意料之中。

鳳千藤道:“鳳裏畢竟是個有修為的鳳家後裔。他剛才探我的脈絡,一只手都握刀子上了。”

要是眼前這人脈絡內并無靈力波動,陸邪心肯定早就下手。

“那你是怎……”話沒完就悟了,是昨晚的那個。

她就說鳳千藤舉動很怪,為什麽突然要讓她親手腕,為什麽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勾引她為之的氣息。

“……”

狼崽忽然露骨地挪走兩步,靠到牆角不理他。

鳳千藤啼笑皆非:“又怎麽了?”

“我感覺自己像個工具一樣,你根本不是真的想讓我親,就是想利用我。”X冷淡。她最後在心裏咬牙補了一句。

畢竟仔細一想,除去十八歲生辰和馬車上那次,她也親了他很多次,哪一次他都臉紅耳朵也紅喘氣的樣子可愛得不行,可真的有生理反應的情況,只有第一次。

她跟他說,要帶他去九重天的那次。

她瞥了眼鳳千藤,他已經抱臂往馬車邊一歪,是一副慢悠悠的慵懶模樣,也沒想來安慰她幾句。

他喜歡的該不會不是自己,是九重天吧?

為了九重天才會有反應?

是這意思?

“看我幹什麽?”她盯着這邊的眼神幽暗,鳳千藤道:“我不跟你說一聲就借了點你的靈力,你不高興?”

小兔崽子還挺小氣。

“不行?”

“那要不給你點獎勵?”

“……什麽獎勵?”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這裏的魔修進不去主殿嗎。”他看着她:“正好你變形的是個女魔修,我試試把你作為侍女帶進去。”

徒為一愣,沒想到他還考慮了這些。

“為什麽?你不想和我分開?”

這思維有夠小孩子,他笑道:“如果我說是呢?”

說完就感覺面前的狼崽耳朵立起來,尾巴也支棱起來了,偏偏面上不顯,冷哼了聲道:“那還差不多。”

有點可愛。

鳳千藤摸着下颌在心裏默默地想。

深夜時分,衆人抵達了魔殿。

此處大概是幽河地底唯一像樣子的地方。漆黑沼澤中央的大陸上,拔地倚天一座宏偉大殿群,站在近處看,壓迫感極強,一股兇煞強勁的魔氣好似襲面撲來。

有暗淡的雲霧缭繞在殿頂周遭,整個景色都覆着一層讓人不快的灰暗底色。

他們走的不是正門,是魔殿另一座偏殿的小側門。

靈馬從天飛降落地,徒為看見有一個人等在側門旁。

待衆人下車,那人一眼看見鳳千藤,疾步而來:“怎麽這麽遲?聽說你半途被豹族的妖獸纏住了?”

這聲音是之前鳳裏玉簡裏邊的人,在馬車上和鳳千藤說過話的。

年輕男人穿着一身修袍,眼睛細長有股兇相,說話更是毫不留情:“真是丢鳳家的臉。金丹你沒弄丢吧?”

鳳千藤颔首,從袖中摸出一個小錦囊。

男人一把奪過來看了眼,是金丹無誤,明明嘴角帶笑,神色卻很複雜:“鳳千藤啊鳳千藤,你當初如果不執意和段修遠締結婚契,又怎麽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我都那樣跟你求過……”

他好像真的在和金丹對話,失神了一小段時間才擡頭:“行了,金丹我拿去交差。明天一早,你過來家主這邊一趟。”

鳳千藤叫住他:“這個魔修救了我,我讓她在身邊當侍女,行嗎?”

“随便你,讓她別惹事。”

鳳家的人都同意了,使臣也沒什麽好說的。至于紫霄宗其他人,只能在主殿外圍幹點巡邏的雜事,如果明天魔神大人想要嘉獎他們,倒是可以進入主殿領賞。

沈心泉見鳳千藤只帶了徒為一個人,臉色愈暗,沒吱聲。

只有宿配不贊同這安排:“我也要一起去。”

徒為給他遞眼神讓他閉嘴。他卻想,徒為的嫂嫂這幾天舉止都向着魔修,看起來有什麽陰謀,不像個好人,徒為單獨和她一起,也許不安全。

他跟使臣說:“我也救了鳳家的公子,不能讓我也進主殿嗎?”

他是豹族之王,再怎麽僞裝,那點高傲的口吻也情不自禁帶出來。

使臣面色不虞,眉頭慢慢擰起來,鳳千藤道:“我倒無所謂,使臣大人覺得呢?”

這裏要給鳳家人一個面子,他從鼻子裏哼了聲:“既然公子沒意見,我能有什麽意見?你們現在是魔神大人的貴客。”

鳳千藤:“還不謝謝使臣?”

他一愣,極其不端正地行禮:“謝謝。”

倒是實誠得很。

使臣走後,各自有魔修來帶衆人去該去的地方。

一路上,鳳千藤不說話,有宿配在,徒為也不知說什麽,一時陷入微妙的安靜。

穿過拱門和石橋,在甬道上左拐右拐,走了好一段路,侍女将他們領到鳳裏之前在主殿裏的住處。

這可比段家的客房還要寬敞奢華得多。

宿配的職務是負責殿外的看守,使臣走前給他烙了身份印,進殿會被無形的結界彈回來。

他叫住徒為,也不管鳳千藤還在後面就說:“別忘了那個信物,有什麽事召喚我。這個肉綿綿的封印,擋不住我們的靈契。”

我會第一時間去保護你。

說完,他轉身離去。

因為鳳裏離開得有一段時間,回來得又突然,殿內的侍奉的人還沒上崗,偌大的院內此時只剩下徒為和鳳千藤兩個人。

“所以剛才那個人是誰?鳳家的?”她跟在他身後穿過精心照料過的花圃,進到寝殿中。

鳳千藤沒吭聲。

“鳳千藤?”

“哦。”他應了聲,回頭看她:“那人叫班一鳴,是鳳家的家養修士,不過地位不一樣,很受家主重視。”

那他剛才的口氣為什麽感覺過去和你很有淵源?

徒為沒把這話說出口。

燈一點亮,過分奢麗的寝殿總算透出點溫暖的人味。應該是有咒訣在每天清掃,很多家具還嶄新嶄新的沒落灰。

但處處都是陌生的味道。

徒為現在才有一種已經到了敵人陣中的實感。這一下便是不能退,只能近,要麽生,要麽死。

鳳千藤道:“明天起早,先去見家主。之後的看情況。”

徒為問:“我哥也在這座主殿裏,是吧?”

他警告地瞥她:“穩住,可別逮一個人就問你哥在哪兒,嫌死的不夠快?”

徒為挑眉:“我還沒蠢到那地步。這話你該跟那只豹妖說。”

鳳千藤沒搭腔。

久不住人的殿內冷得很,又沒有取暖的發熱石,他才站了一會臉色就有點微白,徒為走過去一摸手,果然冷得很。她兩只手裹着給他取暖,鳳千藤揶揄道:“不是不喜歡被當成工具?”

“這是我自願的,不算。”

“那只豹妖在外面過夜估計更冷。”

“那是他自己的事,怕冷就不該跟來。”

她這麽回答,好像真的一點也不在意,鳳千藤抿唇,任由她抓着了。

徒為接着道:“其實他在殿外待着更好,反正我随時能召他過來。你剛才松口是為了什麽?怕我靈力沒恢複真的遇上什麽事的時候沒人能求助?”

這是她非常自顧自的一種解釋,也不管鳳千藤怎麽說:“我懂的,你是為了我。”

鳳千藤侃道:“在小寶心裏我原來是這麽個溫柔形象?”

“不行嗎?”

倒也不是行不行的問題。

是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看着徒為往自己手上哈欠取暖,鳳千藤心中生出很多種預想結果,所以冷靜得異常。

他倒一直都很清楚,越接近鳳家,她越有可能知道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但也好。

她童年時對自己有太多美好的幻想,而這些幻想總有一天要被打破。到時候要看的,就是她會對此作何反應了。

“怎麽了?”徒為看他。

他搖頭:“困了,你不累?睡覺。”

“那我和你一起呗。”

“不如去看看你的小靈獸,凍壞了怎麽辦?”

他流浪了那麽久能凍壞才有鬼了。

但她也确實有點事要和宿配交代,看鳳千藤已經走進內室,想着屋裏就一張床,一會兒回來他還不是得被迫和自己睡,便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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