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再受控制。
男人抛去了所有的束縛和道德, 如少女所願，當了她爐鼎。
紅紗帳幔落下，少女手腕的鈴铛搖搖晃晃, 清脆空靈，混着壓抑的喘息聲, 在室內久久飄蕩。
後面，不知又過去了多少個日夜, 當少女眼尾流下晶瑩清澈淚水, 又被風吹幹時, 這場修煉才結束。
林晚又進階了。
離妄當了爐鼎, 雙修時甘願被她采補修為，她要做什麽她需要什麽，他全都給了她。
然後她走了。
男人低聲喚她名字，少女也沒回頭, 徑直離開，又去戰鬥了。
這是一段混亂無比的時期。
他甚至已經分不清日夜, 神昏意亂間，不知道小徒弟是什麽時候走的，又是什麽時候來的。
身體裏的欲望被她輕易撩撥起，後便再難消褪，反而一次強過一次，他沉淪其中不知疲倦……師尊、仙君的身份通通抛了。
他只是她的爐鼎。
她很喜歡，他好像也是。
林晚進階後便離開了這裏, 魔尊告訴她，仙門的人又來了, 要殺她。
林晚沒說什麽, 應戰, 殺人。
後面次次如此。
每次結束後，她疲憊至極很是脆弱，又會拖着一身是血的身體回到她師父身邊。
她像只受傷的小獸，會乖乖地窩在師父懷裏。
師父會給她舔舐傷口，會溫柔地抱着她。
少女這時會很開心，興致來了又割傷他皮膚，讓他流血，和他接吻。
随後，她會跟她師父撒嬌，說有人欺負她，說她很疼，很想師父。
她說要和他修煉，要他修為，要他當爐鼎。
仙君似乎已經迷失，他不會再阻止她，意識混沌，鮮血汩汩流出，他卻感覺不到痛。
看到徒弟的眼淚時，他卻覺得痛極。
作為她的師尊，他只想讓她別哭。
于是，一次又一次，他自願當她爐鼎，似乎真的完全成了她的禁脔。
林晚的修為越來越高，仙門的人還是要殺她，來了一次又一次，她次次都應戰，和他們打鬥。
她又殺了很多人，殺戮越來越重，林晚的靈魂開始有被魔魂吞噬的預兆。
她偶爾會意識模糊，耳邊總有聲音響起，誘惑她——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少女也漸漸迷失。
最後一次修煉結束時，在一次又一次的殺戮和戰鬥裏，在和師父的雙修裏，林晚進階到了大乘期。
“師父！晚晚進階了！”
少女感受着丹田裏渾厚強大的修為，興奮喊師父，水水的眼睛裏亮起碎光。
男人躺在床榻，身上全是紅色印記和血痕，烏發如瀑般散落床榻，更顯他皮膚白得可怕。
這是快要消失的白。
聽到小徒弟的聲音，離妄偏頭看過去，面容依然漂亮俊美，唇角泛着溫柔的笑。
“師父的晚晚……很厲害。”他聲音很輕，語氣卻寵溺，哄小孩一般，“可以答應師父，別再殺人了嗎？”
林晚現在心情很好，但她還沒有到被師父美色迷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理智她還是有的，雖然不多。
“這種事情……當然不可以答應師父呀。”林晚彎下腰來湊近男人，手指一寸寸滑過那些被她弄出的血痕，彎眸一笑，眼瞳漸紅。
“師父，你知道嗎，我不在乎入不入魔，我只想殺了他們，不管用什麽手段。”
林晚的修為的确進階了，可在她修為進階的同時，她體內那股魔性和殺戮欲望也在随着力量不斷增長。
她自認為不會被魔魂控制，不會被魔性影響。
可在不知不覺裏，魔魂都在影響着她。
到後面，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有些想法是她自己的，還是被魔魂引導出的。
在帶着強烈的殺意說完這句話後，小姑娘自己都愣了一下，目光空洞茫然，呢喃喚了一聲“師父”。
聲音帶着哀求，像是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晚晚，你聽師父的，為師……”
見她如此神情，離妄一陣心疼，擡手想摸摸小徒弟的臉時，殿外卻傳來聲音。
“姑娘，我們尊主喚您前去逍遙殿議事，尊主讓我告訴您，九大仙門的人又要攻來了……”
是魔尊行宮的侍女，聲音聽起來又急又怕，在發着抖。
“知道了，我等下就去。”
林晚回了侍女的話，随後，适才她眼裏的茫然哀傷一瞬消失。
“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他們又來了。”
她拂開師父的手，在床前來回地走，紅裙裙擺搖曳生輝，她手腕的清心鈴也響了起來，如急雨一般。
片刻後，鈴铛聲忽然又停下了。
“師父，不是晚晚想殺他們……”
小姑娘紅着眼看她師父，有些委屈地擦了擦眼睛，撇嘴甜甜笑了笑，又好像在哭——
“是他們不放過我呀……”
話落，林晚便轉身走了。
離開寝殿時，小姑娘又開始抹眼淚，憂傷地想……
“我只有殺了他們吧，他們一直不放過我，這是為什麽呢……”
“晚晚不是邪魔，也不想當邪魔呀……”
可是他們總逼我。
——
不一會，林晚離開她師父，到了逍遙殿。
魔尊仍是一身黑袍端坐石座之上。
仙門攻來，他臉上沒有絲毫慌亂，見到林晚反而越發興奮，眼露紅光，在少女剛入殿內，他便一下閃到了她面前。
林晚吓了一大跳，往後退了兩步。
“離我遠點。”林晚嫌棄道。
“是時候了。”他又湊上去，像狗一般在她身邊嗅，“主人，您又進階了。”
林晚煩了，直接拔劍。
劍刃寒光一閃，魔尊倒是很識趣地退到石座。
“主人，九大仙門的人已經攻來，在上水之濱。”
“九大仙門？”林晚有些訝異，随即又笑道，“都來了正好，一起死吧。”
修真界的仙門有九大門派，青雲門為首，這次九大仙門的人都來了，誅滅她的意思已很是明顯。
聽到這話，魔尊明顯更興奮了，渾身黑氣缭繞，邪氣更重了。
他的主人……很快就會出來，占據這幅身體了。
“主人說的是，應該把他們……”
“都殺了。”
人界的凡人，也都該死。
待他主人的魔魂重生，三界都會是魔界的了。
——
林晚去了上水之濱。
上水之濱在修真界下轄的人界，也就是說，上水之濱的周圍，是有凡人的。
林晚也很疑惑，為何仙門的人這次會把地點選在人界，不怕誤傷到凡人嗎？
但她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她這次隐隐有預感，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這天結束，她回不了頭了。
所以，小姑娘很坦然，盡管面對的是修真界的九大仙門。
盡管九大仙門的長老都來了，把她當成了罪該萬死的邪惡魔頭，都想取她性命。
但她并不害怕，而且，她也承認……
在呼嘯的冷風中，林晚站在上水之濱，麻木地看着自己握劍的手，滿是血腥的手。
“或許，晚晚就是魔頭，師父，你不該收我為徒，晚晚也不該……來青雲門。”
小姑娘呢喃出神，直到前面傳來熟悉又尖銳的喊聲。
“魔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們要替天行道！”
“對！替天行道，今日定叫你魂飛魄散！”
“你這個邪魔，殺了這麽多人，做盡傷天害理之事，我們要為枉死的人報仇！”
“大家別怕，殺了她！”
“對，殺了她！”
……
一時間，站在林晚對面仙門衆人齊齊大喊，小姑娘一驚，猛地回神擡頭時，又看到了芙清憤恨的眼神。
眼睛要冒火一般，是恨不得将她殺了的眼神。
在她旁邊站着的，還有三位長老。
她還沒死嗎。
林晚疑惑眨眼，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好像是兩位。
有一個好像被她殺了。
她也記不清了。
頭又開始疼了，小姑娘晃了晃腦袋，又擡眸看向不遠處的芙清、長老、還有齊齊拿着劍，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仙門修士。
日光昏暗，不見天日，在上水河邊缭繞的霧氣裏，這些人好像都異化成了怪物。
她讨厭他們。
【殺了他們吧，殺了他們吧……】
有個聲音一直在她腦子裏回蕩。
林晚的頭開始越來越疼。
這時，率領魔族的魔尊适時地走到小姑娘身邊。
他周身邪氣翻湧，一靠近，林晚的頭更疼了，身體內的某種力量快要壓制不住，爆裂而出。
“主人，他們都想殺了您，開始殺戮吧，殺了他們吧，您不是很想要力量嗎？殺了他們，您就能得到力量了……”魔尊詭異地笑着，他那一雙眼睛閃着幽紅的光，眯起時，他看到了小姑娘體內快要成型的魔魂。
快要吞噬小姑娘靈魂，将這身體據為己有的魔魂。
“殺了他們嗎……”
沒來由的，林晚頭疼欲裂，神識混亂，那些嗜血的欲望，殺戮的欲望克制不住地從她體內湧出
“大家別和她廢話了！她就是……就是惡魔，怪物……”
芙清又在大聲喊着，煽動人群，她渾身都在抖着，似是想起了什麽極度恐怖的事情。
這人就是怪物，怪物……
那次，那次她差點把她給殺了，她殺了很多人，玄清都死了……
後面，他們屢次進攻，卻都拿她沒有辦法，非但沒有救出宗主殺掉這邪魔，青雲門反而元氣大傷，她費盡心思游說各宗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召集各仙門，共同誅殺這邪魔。
“怪物！現在再不動手殺了她，等下我們都會死！”
芙清将劍指向林晚，頓時有人響應——
“說的對！快殺了她！她已經入魔加入魔族了，是我們的敵人！”
……
……
對面的人越來越吵，林晚的頭也越來越疼。
“金丹……”
林晚努力壓制殺戮的欲望和體內不斷膨脹的魔魂，喃喃念着金丹。
她感覺……感覺自己這麽多年來修煉的金丹出現了裂縫。
“疼，好疼。”
金丹破裂給了小姑娘無法忍受的痛苦，她不想被魔魂吞噬，淪為被魔魂控制的怪物，便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殺戮欲望，玉白的臉頰不斷冒出汗珠，唇色發白。
可是，偏偏就在這時候，偏偏在她極力控制魔性的時候，對面見她神情痛苦，便趁此機會投擲暗器。
暗器上抹了丹修特制的毒藥，林晚耳朵聽到暗器破空的聲音，側過身子輕巧避過。
但不可避免，暗器刮過她側臉，小姑娘的臉龐還是被割出了血。
血腥味傳來，臉頰的痛感明明很微弱，可一瞬之間，這痛便傳到了她四肢百骸，直叫她肝膽俱裂。
很疼……
汗和淚齊齊落下，滴在小姑娘腳下濕潤的土地。
林晚低頭看着，松開握拳的手，忽然卸了和魔性作鬥争的力，任由殺戮欲望鋪天蓋地占據她腦海。
清澈的杏眸變紅，開始有黑色的魔紋爬上少女脖頸，一瞬之間，邪氣四散，黑雲壓頂，上水翻湧，異象叢生。
“你們……都該死。”
林晚擡起頭，緩緩擡起手中的劍，指向前面黑壓壓的人群。
她的聲音很細、很輕，但對面的千萬修士聽到俱是一愣，面如土色。
一瞬死寂之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殺了她”，頓時，千萬人齊齊朝她沖去。
少女冷冷笑笑，紅裙在風裏飛舞，比血還要刺眼。
林晚拔了劍，劍勢如虹橫掃一切，道道紅光猶如血劍，劃破那些修士的皮膚，甚至割掉了他們的手臂，頭顱……
慘叫聲四散開來，純淨的上水河畔染了紅，似乎成了一條血河。
當仙門的人攻來時，魔尊并未動手，他站在後面勾唇淺笑，随即招手喚來一人，耳語幾字下了命令，那人便得令走了，去辦事。
魔尊直直地看着打鬥的少女，眼底的興奮和喜悅呼之欲出。
他并不準備出手，現在便是他所想看到的場景。
“可憐的少女啊，殺人吧，殺掉他們吧，若是這些人還不夠……”魔尊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不遠處的凡人村莊，唇邊的笑越發詭異，“還有……”
林晚殺了很多人。
劍紅了，雙手沾滿血，也紅了。
她開始覺得很疲憊，頭更疼了，刺鼻惡心的血腥味從四面八方朝她湧來。
她想吐，忽然也很想哭。
她其實并不喜歡殺人。
從村莊被邪魔所屠，爹娘被邪魔所殺，從入青雲門開始，從成為她師父的徒弟開始，她一直想當的都是斬妖除魔的修士，誅殺邪魔。
可如今，她卻成了邪魔嗎……
少女雙眼模糊，淚光泛泛。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
四周仍不停有人面目猙獰地朝她攻來，林晚麻木地揮劍，很快，鮮紅溫熱的血沾到了她臉上。
少女白皙的臉頰沾上了血，眼瞳無神卻清澈。
她扯了扯嘴角，擦掉臉上的血，又笑了。
“師父……”當芙清和幾位長老揮朝她而來時，林晚的眼前忽然閃過她師父的臉。
幾位仙門長老見林晚殺紅了眼，大批弟子上前根本無用，兩兩對望一眼後，決定下劍陣，引天雷。
幾位長老合力使出劍陣，又引來了陣陣天雷，一時之間天空裏驚雷四起，巨大的劍陣帶着引來的天雷，直朝林晚而來。
“受死吧，你這邪魔——”
“你殺了這麽多人，殘害無數生靈，今日就算耗盡我們畢生修為也要除掉你——”
林晚擡頭，被一道強光刺到眯起眼睛，她看到這劍陣，莫名覺得熟悉。
可她卻怎麽都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
芙清和另外幾人下了誅殺劍陣，凜凜殺意直朝林晚而去。
劍陣伴着天雷帶起巨大能量，一時之間狂風四起，從劍陣裏飛出無數道強光，猶如利刃一般，盡皆飛向林晚。
林晚無動于衷，稍稍阖起眼眸時，看到了陣眼。
是芙清在陣眼。
林晚知道，只要找出陣眼，殺掉坐陣劍眼的修士，這劍陣也就沒了。
小姑娘這下笑得更開心了。
“終于……終于可以殺了你呀。”
林晚這樣想着，身上的魔紋越來越多，在數不盡的殺戮和憎恨憤怒裏，林晚魔性大漲，魔魂即将成型。
“我要殺…啊…”
芙清憤怒喊着，欲要取林晚性命，可誰知林晚站在原地，唇角浮起駭人的笑，她直面劍陣，任憑劍陣帶起的劍氣在她身上劃出無數血痕。
忽地，當劍陣和幾位長老逼近時，林晚傾身上前，她甚至都沒有用劍，直接用手……刺穿了芙清的心口，挖出了她的心髒。
面前的人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姑娘很快收回了手，手指不斷有鮮血流下。
她還在笑，可是眼睛卻有眼淚不停流下。
“你給我滾啊！滾！這是我的身體！你給我滾！”
林晚在哭又在笑，她知道，她清楚地知道，當她殺了芙清時，她的靈魂快便被成型的魔魂吞噬了。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歇斯底裏地吼了幾句後，漸漸沒了聲音。
而後，砰——少女的金丹開始碎裂，連帶着，她手腕處的清心鈴也碎了。
叮鈴叮鈴，掉落在地。
經脈被魔氣充斥，靈府開始崩塌。
她入魔了。
後面的事情已不是她能控制。
魔魂好像占據了她的身體，她又殺人了，她殺了很多人。
長老一個個都被她殺了，仙門的人好像都死了。
林晚不想這樣，她想奪回自己的身體……可是此刻她的靈魂被封印在了一個黑暗角落，她找不到出口。
——
清心鈴碎了。
在林晚入門那天，離妄親手給小徒弟戴上的清心鈴碎了。
清心鈴上面有離妄注入的靈力，當小徒弟有危險時，他便可感應得到。
而此時此刻，清心鈴碎了，正在打坐聚靈的男人心髒一陣絞痛……
而後，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桃花眼裏布滿血絲。
“晚晚，晚晚……”
他喊着少女名字，每喊一聲，心髒便被刀插一次。
很快，當他意識到發生了何事，清心鈴為何而碎時，喉間腥甜四散，大口鮮血吐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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