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心鈴, 清心鈴碎了，晚晚……”
清心鈴破碎引起異動，離妄想起小徒弟, 心髒震顫，又是吐了大口鮮血在地。
清心鈴碎了, 就意味着她體內的魔性已經完全壓住了靈力，靈魂……将被體內的魔魂所吞噬。
離妄剛本在聚靈, 嘗試掙脫鎖魂釘的束縛, 但清心鈴一碎, 他心緒大亂, 再也無法靜下心來。
這些日子，在渾渾噩噩地和徒弟雙修之餘，他始終擔心林晚體內的魔魂。
晚晚是他的晚晚，他不能任由魔魂吞噬晚晚的靈魂, 看着她入魔，成魔。
他本是想聚靈, 強行突破鎖魂釘的禁锢，将小徒弟帶去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為她療傷 ，去除魔性。
但現在，這種方法顯然來不及了。
清心鈴已碎，他必須……必須馬上去到她身邊。
她會害怕的吧。
她需要他。
小姑娘哭泣的臉在他面前一閃而過，浸滿水的清澈眸子, 滿是淚痕的小臉，一眨一眨的可愛睫毛……
現在, 她會哭得很厲害吧。
單是想到小徒弟哭泣的臉, 離妄心髒一痛, 唇邊又開始滲出血來，啪嗒啪嗒，将他無暇的白衣又染成了血紅。
男人後知後覺，低眸看向被血染紅的白衣，笑了笑。
而後，他擡起頭，望向遠處窗戶透進的一縷微光。
就如同他在洞穴遙望洞口的微光一般。
只是，他那時甘願被她囚禁，被她困在昏暗的洞穴裏，等她回來，盼她回來。
他此刻遠眺，卻是想破除這囚禁，将她，也将自己從這深淵裏拉回來。
她啊，始終都是他離妄的徒弟。
不能分開呢，一刻都不能和他分開。
他是她的師尊，她是他千百年來唯一的徒弟，不能分開。
離妄擦掉唇邊的血，呢喃低語：“晚晚，別怕，師父來了。”
師父來了，師父來了。
話落，他已決意強行碎掉靈骨，釋放被鎖魂釘禁锢的靈力 。
後果……
他現在已顧不了後果。
小徒弟入魔便是他難以承受的最大後果。
離妄垂眸，修長手指觸摸着被小姑娘下禁锢的肋骨處。
林晚曾用刀刃刺進他的肋骨，在這裏下了禁锢。
這裏有他的三根靈骨。
碎掉後他便能強行凝聚靈力，進而破除鎖魂釘的禁锢。
只是，這是一種無異于飲鸩止渴的自毀行為 。
男人的長睫沾了些水，顫抖輕晃之際，噗嗤一聲，他手中幻化出了一把雪亮的鋒利刀刃……
很快，沒有一絲猶豫，甚至眼睫都未眨，離妄将下了法力的刀刃徑直刺向了自己肋骨。
骨頭刺啦一聲，似有縫隙裂開，剎那之後，鮮血飛濺，白衣變得更紅了。
離妄的眼瞳也紅了。
鎖魂釘是上古法器，是一件鎖住修士靈骨甚至是靈魂的法器。
他要想破除，無異于要承受全身靈骨碎裂的痛苦。
事實上，離妄此時便在承受。
皮肉似是在被點點剖開，靈骨似是在寸寸斷裂，大顆的汗不斷從他額上滴落。
但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他所有的疼痛都來自于小徒弟的眼淚。
在生生碎掉全身靈骨後，鎖魂釘被破了。
他從體內扯出閃着血光，沾滿他鮮血的鎖魂釘，扔在地上。
後面，男人起身下了塌，步子因為急躁而有些搖晃，周身氣息鋒利如刀，寒冷凜冽，寸寸結冰。
“驚寒。”
薄唇輕啓，他冷聲召喚靈劍。
頓時，劍刃破空從遠處而來，直接破開大門，飛到了離妄手上。
“這次，你要見血了。”
離妄輕撫閃着電光的劍刃，随即禦劍而去。
——
上水之濱已是一片血河。
仙門的人的确死的差不多了，只剩幾位還在大乘期的修士長老在苦苦支撐。
林晚的靈魂被禁锢，雖她一直在竭力争奪自己的身體，但無論她如何努力，經脈裏充斥的邪氣和魔氣對她靈魂形成了致命壓制。
她無法……無法完全地掌控自己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全身都爬滿黑色的、醜陋的魔紋，看着自己像個怪物一樣，殺人。
直到——
“主人，您……終于回來了。”
這場戰役差不多結束後，魔尊帶着一衆魔族齊齊跪下，跪在了被魔魂占據身體的林晚面前。
現在的林晚已經不是林晚了，或者說，不僅僅是林晚。
林晚的意識還頑強地存在于自己大腦，但很微弱。
“這個小姑娘頑強的很，本尊……”
林晚的臉閃過一道殘影，是魔魂的臉。
眼瞳綠色泛着幽光，形容妖豔又恐怖，獠牙露出。
“屬下早就想到了，主人不必擔心，很快……這具身體就會屬于您了。”
魔尊勾唇一笑，拍拍手，兩個小孩帶到了魔魂面前。
一男一女，應該是兄妹，看上去只有四五歲，小孩子看上去怕的不行，小女孩放聲大哭，小男孩則死死捂着妹妹嘴巴，怕惹怒這些妖魔把他們殺掉……
“主人，您只要控制這身體再殺掉這兩個小孩……親手殺掉小孩，魔性加深，這身體必定會完全被您控制……”
“那少女的靈魂陷在深淵，永遠都出不來了。”
“這樣啊。”魔魂聽後狂笑，控制林晚的身體，舉起了劍。
劍上還在不斷地往下滴血，兩個小孩看到驚恐地睜大眼睛，小男孩仍舊在捂着小女孩的嘴，他将小女孩抱在懷裏不讓她看，自己擋在前面。
林晚看到了，也知道了魔魂接下來要控制她做什麽事情。
“不要，不要……”
被困住的靈魂霎時暴走。
林晚受不了，她的靈魂聚起法力，不停地攻擊四周無形的黑暗禁锢。
她不要殺小孩。
不要。
絕對不要。
少女的眼淚不停流下，她已然是崩潰邊緣，用盡所有力量攻擊，想要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她不要殺小孩啊，這兩個孩子令林晚想起了那被塵封的記憶。
第一次見到她師父時的記憶。
那時，她也是這麽小吧，看到妖魔殺光了村子裏的人，自己也将死于妖魔之手時，她師父來了……
師父救了她。
師父，師父……師父……
師父快來阻止晚晚啊……
師父，殺了晚晚吧。
她不停念着“師父”，在看到那劍将要碰到小孩頭頂時嘶吼一聲，爆發出強大力量。
于是，黑暗散去，她的靈魂短暫地壓制住了魔魂。
意識回來了。
林晚将劍扔在一邊，想讓這兩個小孩快走，但是，她朝四周一看……都是魔族，魔尊那雙猩紅的眼正死死盯着她。
小孩……小孩怎麽辦。
林晚急了，情緒極度不穩，體內的魔魂還在不斷地侵擾她心智，想要壓制她，重新占據這身體。
少女眼睛通紅，眼淚簌簌落下，她想将小孩護在懷裏，以躲過魔尊的攻擊，但是……
但是她又怕自己會忽然被魔魂控制，失去意識，殺了他們……
“師父……”看到魔尊朝她走來時，她下意識喊着師父。
而下一刻，她嘴唇張開，喊了兩聲後，擡眸時看到一道恢宏劍光自天邊而來，以不可阻擋之勢，滌蕩了一切黑霧魔氣。
少女眼睛亮起了光。
她認得，這是她師父的劍光。
劍光帶來刺目耀眼的光亮，将适才還黑暗混亂的上水之濱照耀的恍若白晝，邪氣無所遁形。
這便是離妄的劍氣和靈力，不管經歷了什麽，不管他處于何種境地，這位仙君的劍氣和靈力始終純淨渾厚，不染一絲污穢，足以蕩平所以邪惡。
魔尊都來不及反應，金色劍氣便道道落下，兇狠淩厲，帶着以前不曾有的強烈殺意。
于是，四周魔族慘叫一聲，紛紛倒下。
林晚比魔尊先反應過來，她朝她師父大喊道：“師父！你救救他們！”
然後——
“殺了晚晚。”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