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家小姐(十)

薛蘊之望着翻墨黑雲處閃着金光的龍頭,由衷發出喟嘆:“帥啊!”

然後便一把勾住謝止礿的脖子,拍了下他後背啧啧道:“我信了我信了,英俊潇灑,天神降臨!”

謝止礿得意地揉了揉鼻子,卻被宋弇一把扯了過來。

只聽宋弇冷聲道:“誇就好好誇,動手動腳做什麽?”

“小氣。”

宋弇懶得理他,捧過謝止礿的臉,皺着眉頭道:“怎麽傷這麽重?”

謝止礿收了龍的幻象,這玩意兒雖然放出來威風凜凜,但以他現在的靈力實在無法長久供着,就這麽擺弄一下就差不多了。

他正想打着哈哈混過去,一旁的謝似道立刻拆臺道:“要不是老夫及時出手相助,他傷得還能更重一些。”

謝似道本想着向宋弇強調一下“你們無論如何在外玩鬧,終歸還是要依靠師父”這麽一個事情,誰知對方卻毫不買賬,反而責怪起他來。

“那你為何不早點相助,反而還害他傷這麽重?”

謝似道噎了一下,心虛道:“老夫現在時昏時醒的……說到底還是礿兒不夠相信我麽,我做陣眼,幻境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被人奪了去呢?”

當時謝止礿是想用魂歸作為陣眼的,不過在他們将踏入幻境時,謝似道醒了片刻,認為還是自個兒作為陣眼比較好。

謝似道是這麽說的:“魂歸終歸是要做你武器,且你現在靈力尚虧,又要構築幻境又要附靈給魂歸,為師怕你吃不消。”

謝止礿猶豫道:“師父你現在魂魄缺失,又無肉身,我怕你再有個三長兩短……”

謝似道活這麽久,生前呼風喚雨慣了,每個人見到他都是一副敬仰的神情。就連神魂師最多的青城山,見到他也得抖上三抖。

如今卻被自個兒徒弟懷疑起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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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似道的自尊心自然大受打擊,立刻一口咬定,自個兒就要做那陣眼了,不讓他做陣眼,那以後的魂魄也不必幫他尋了。

頗有孩童無賴當街打滾的樣子。

不過他在進入幻境那刻便果不其然地昏了過去,又變成了一尊不能動彈的木偶人。

謝止礿嘆道:“不過幸虧師父做了陣眼并用笛聲喚醒我,我才能用自個兒構建的幻境來破壞黑衣人所設的。真的差點就交代在那兒了。”

薛蘊之一臉“不愧是謝國師”的表情,崇拜問道:“謝國師現在靈力幾何,能否達到巅峰水平?”

“小薛,說什麽胡話呢,我一個死人,能動就不錯了。”謝似道雲淡風輕,理直氣壯。

薛蘊之:“……”

搞了半天,謝似道現在只能做個比吉祥物稍微好些的擺設。

“你們……要聊到什麽時候。”高姝言崩潰抓着地面,地上十個指頭留下的刮痕觸目驚心。

“噢,對,還有高姑娘呢。來來來,我們的小謝來了,趕緊給她淨化一下吧。”薛蘊之指着地上渾身漫着黑氣的高姝言道。

“好嘞。”謝止礿拎着魂歸走近高姝言,一道黑影突然在眼前閃現。

“!”

那人五指呈爪狀,氣勢洶洶如猛虎掏心。謝止礿下腰往後一仰,那股異香卻又直往鼻子裏鑽。

八寶銅鈴上五色片如枝條亂顫。

“叮——叮——”

妖風拔地而起,無形靈力一圈圈往外波動,五色片立刻繃得直直的。高姝言尖叫一聲,眼睛又變得空洞起來,捏着手上的石頭碎片就朝着謝止礿襲來。

謝止礿一個矮身躲過尖石,黑衣人立刻以爪變拳,猛地朝他砸來。

他手掌接拳,接着一個掃腿,衣袍甩出漂亮弧度。塵土飛揚,落葉輕飄,黑衣人被迫回退一截。

謝止礿飛速跑至外側,引着魂歸,對高姝言指了指:“來。”

黑衣人倏地調轉方向,八寶銅鈴下柄變為權杖,伸出尖刺就朝謝似道的神偶襲來。

謝似道擡起玉笛,尖刺抵在笛上,玉笛崩裂之際,他手腳并用地飛速爬向薛蘊之的後背。

黑衣人拔下玉笛,冷笑道:“狡猾的老頭。”

謝似道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笑呵呵道:“羌族人對老夫神魂這麽感興趣吶?”

“少廢話!”黑衣人又要再掄,權杖卻被一柄通體黑色的劍給硬生生擋住了。

“你的對手是我。”

宋弇以劍擋住權杖,右腳對着黑衣人胸口便是一踹,黑發飛掀,琥珀色眼眸兇光畢露。

滅靈劍身藍色火光熊熊燃燒,像猛獸張着巨口,蠢蠢欲動地向着黑衣人方向。

宋弇笑道:“這人我總算能将他的魂魄一塊兒燒了吧?”

“宋弇,你認賊作父,為虎作伥!”

“我為那老皇帝做了什麽了?”宋弇甩着滅靈就朝黑衣人攻擊,“刷刷刷”地左劈右砍不給對面片刻喘息時間。

兩人打得難分難舍,薛蘊之就地取材,給院中石頭附靈,讓那石頭人背着劉智寧躲着場上的刀光劍影。他一邊得看護謝似道和昏迷的劉智寧,一邊還得防着被這兩人的劍氣所傷,忙得手忙腳亂。

不過,再忙也擋不住他的八卦之心。

他邊躲邊抽空問道:“戴着羊頭面具的這人是羌族人?跟宋弇又有什麽關系?”

“不錯,羊頭乃是羌族人的信仰圖騰之一,另外還有蛇等圖樣。這黑衣人應當是羌族人的‘扣扒’,你可以把他當成與宋弇一樣的殺魂師。诶,看着左邊。”

謝似道出聲提醒,薛蘊之趕緊躲到右邊,衣袍頓時被劍氣劃出兩道口子。

“嗳,宋弇你得注意着點,往那邊打打,傷了我是小,傷了謝國師可如何是好。”說完又問謝似道,“羌族人與大梁不是關系還可以麽,為什麽要來拿你的魂魄?”

謝似道沉默片刻:“我也不知。不過大梁單方面實力壓制羌族,羌族為此還派公主和親,表面和諧罷了。”

說完這個,就見謝似道摸着下巴感興趣地說:“小薛,你來看看老夫教出來的殺魂師和羌族純正殺魂師哪個厲害一點。”

“叮——”

劍與權杖相抵,兩雙琥珀色的眼睛面對面挨着,宋弇心中泛起厭惡,将劍壓得更低。

“我們羌族——”黑衣人牙關蹦出字詞。

“你們羌族與我有什麽關系?我只知你要害我重要之人,我想要你的命,就這麽簡單。”

黑衣人吃力格擋,左手伸進袖子,立刻揚起一把香粉。那粉便是黑衣人身上隐隐約約有股異香的成因,當它被漫天灑下來的時候,味道立刻變得猛烈起來。

宋弇掀起外袍擋住全身,黑衣人趁機又抖動八寶銅鈴。

香氣混着八寶銅鈴的聲響,嗅覺與聽覺都似被人支配。薛蘊之只覺頭昏腦脹,再看背上的謝似道,又是一動不動的樣子了。

宋弇将外袍直接扔在地上,袖子捂住口鼻,然後拿起滅靈狠狠一劈。

“轟!”

滅靈周身火焰立刻随着劍氣飛躍出去,火焰與香粉相撞爆炸,将地面上的泥土飛揚起來,場上頓時黃沙漫布。

黑衣人的八寶銅鈴此刻只剩三顆,攝人心魄的力道小了許多,在面對宋弇時自然處了下風。他啧了一聲,正欲跑路,眼前卻劍光一閃。

一片混沌黃沙中滅靈依舊帶着殺人的氣勢迎面襲來,黑衣人仰身後躲,卻還是慢了一步。

“砰!”

羊頭面具被宋弇削掉半邊,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黃沙被劍氣撥開,宋弇自然也見到了黑衣人的半張臉。

與自己一致的琥珀色眼睛和滿臉燒痕看不見正常膚色的臉。

黑衣人下意識将臉一遮,袖中又甩出剩餘香粉。宋弇閉眼遮擋,再睜眼時面前已無一人。

“啧,又跑了。”

與此同時,高姝言被謝止礿引至外面,張牙五爪地就要朝謝止礿襲來。

謝止礿看着她瘦薄的身體和傷痕累累的纖細雙臂,就是一陣唏噓:“高姑娘,你本就瘦弱,這麽來回折騰,真是元氣大傷了。”

高姝言雙目空洞,卻似聽懂了謝止礿的話般抱臂下蹲,将自己禁锢在地上,不願再踏出一步。那黑氣又發出陣陣尖嘯,聽着讓人毛骨悚然。

謝止礿靠近她,正準備用魂歸淨化,卻聽這黑霧發出喃喃細語,似是高姝言本人的怨恨之意。

“我好恨啊,我真的好恨。我的阿娘,阿姐,都沒了。我真的好恨……”

魂歸發出瑩白光芒,謝止礿輕嘆:“高姑娘,你将引入邪祟的印記藏哪兒了?”

強行将謝似道的屯賊之魄引出來當然可以,只是這手法粗暴了些,對于高姝言這本就病怏怏的身體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許是魂歸的淨化之力靠她近了,高姝言眼睛竟變得清醒了些。她啞聲道:“在我脖頸後面。”

“那得罪了。”

謝止礿繞至她的身後,見她脖頸後果真有一羊頭樣式的黑印,魂歸劍尖一靠近,那黑霧便尖叫得更厲害。

“抱歉,可能會有些痛。”

尖劍刺入脖頸,頓時鋪天蓋地的黑氣便發瘋似的纏繞在魂歸劍身,邪祟“嗚嗚”地悲鳴着,狂風漫天飛舞,二人頭發皆被吹得亂蓬。

高姝言雙眼緊閉,卻還是流下兩行淚來。

但很快的,這黑氣的怨恨聲就變小了,顏色漸漸變得透明,然後嗖地一下就往院子方向奔,應當是去找謝似道去了。

魂歸充盈的白光将高姝言整個人圍起來,溫柔地托着她,像母親懷抱着嬰兒。

高姝言嘔出大口鮮血,覺得心上像是空了一塊。她睜開雙眼看着謝止礿,謝止礿亦伸出手想要拉起她。

高姝言沒接,只是坐在地上,終于哇哇地哭了起來,似是将埋藏許久的委屈全部宣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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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烏龍茶:

解釋一下,這裏出現的羌族是古羌,和現代羌族基本沒啥關系~希望不要冒犯到羌族的朋友。

本文全架空,雖然有些地名風俗有參考一些古籍,但只是為了形成更好的空間概念,其餘基本是我瞎編的,不用在意細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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