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癡人說夢
醫院這種地方,是生命的降生地,也是生命的隕落地。
生老病死的一個輪回,周而複始,人生百态,永無停歇。
顧之時和顧之墨匆匆趕到的時候,剛進了醫院樓,迎面撞上了阿七和剛剛下完手術臺的薛主任。
“老爺醒了!”
“蘇涼生了!”
兩個消息同時砸過來,風塵仆仆的兩人皆是一愣。
“合着今天是雙喜臨門?”顧之墨看了看大哥說。
“老爺感覺随時要醒,已經隐隐約約能說話了。”
“蘇涼剛剛完孩子,過程有些難産,現在昏睡着,是個男孩五六兩,現在護士處理好了,但是突然生産,孩子被嗆了兩口,得在保溫箱裏待兩天,您看......”
薛主任有些為難雖然他理解顧家的心情,但也沒有這樣把孩子生下來之後丢着不管不顧的。
跟在顧之時後面的年輕人站了出來,“我去看看孩子吧,你們去看爸。”
薛主任也不知帶這顧家是怎麽想的,勻出來這麽個看着還像個孩子的大孩子。
顧三少爺倒是不急不躁,很有閑情逸致的豎起了個大拇哥。
“大嫂就是大嫂。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見見侄子。”
顧之時蹙了一下眉頭,沒理會弟弟,對着項北說道:“他先照顧着,我這就讓他們派月嫂和保姆過來。”
項北微微點了點頭,快步去了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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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去見爸。”
顧之時不由分說的拎着身邊的小混球去的顧慎行的病房。
一進門就見顧之珩正在床邊趴着眼睛透紅,明顯是哭過。
見他們來了,趕忙起了身,“哥。”
床上的人還是那般躺着,一點動靜也沒有就像是他們從前過來的時候一樣。
“我聽阿七說,爸隐約說話了?”
有兄長在顧之珩像是立馬找到了主心骨,心裏的委屈立馬蔓延了出來。
“隐約說了兩個字,不清楚,好像是五三、吳珊之類的。”
“吳珊?哪個小情人的名字?”顧家小少爺抱在肩膀在一邊砸麽嘴,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頗為淡定。
雖然來的着急,但從面部表情、行為動作上來看總覺着父親醒來的消息對他來說,并沒有多緊要。
戴眼鏡的男人盯緊了床上的人,不住琢磨着這兩個字,拇指指腹和食指搓弄在一起摩挲着,愣了許久才呢喃出一個名字來:“慕山,邢慕山......”
“邢慕山是誰?”顧之墨好奇問。
這三個字聽在顧之珩的耳朵眼裏,像是很遙遠的記憶,他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又想不起來。
“總覺着有些熟悉。”
他這麽一說,顧之珩看他的眼神不禁複雜了些,借着折射在眼鏡鏡片上的燈光,暫且遮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哦,不過是之前的一個暗探,可能爸思維錯亂,對了,小涼已經生完孩子了,你去看過他和孩子了嗎?”
顧之珩一怔,緊抿了一下嘴唇,“還沒有。”
“去看看吧,盡一盡你該盡的義務。孩子在保溫箱裏,需要觀察一下,蘇涼還昏睡着,去看看他,這邊有我和嬌嬌守着。”
顧之珩知道自己站在什麽地方上,他總歸是要去的,但需要一個契機,需要旁人推他一把,沒有什麽比兄長的命令更合适了。
即便是顧之時的吩咐在他去的路上只站了一成,自己心裏奇怪的悸動占了九成。
他好像很不情願的出了房門,可門一關,那步子就急了起來,快步去了蘇涼的病房。
“哥哥,你是有什麽不能對二哥說的吧?”見人一走,顧之墨便蹭了過來,挨在兄長身邊道。
正低頭看着床上的人的顧之時,扭臉過來看了看他,幫着自己這個最小的弟弟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渾厚的手掌在他頭上摩挲了兩圈,知道瞞不過他,幹脆開了口。
“邢慕山死了,十幾年了。”
“怎麽死的?”
“為了救阿珩。”
顧之墨沉默了片刻,“其實既然是咱們家養着的暗探,即便是為了二哥死了,也不必瞞着他。”
“邢慕山是跟爸一起長大的,是最牢靠的盔甲,情誼深厚。”
他們這個位置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使喚的人,但真的能為了他們死心塌地生死不負的忠仆少之又少,一輩子攤上這麽一個,真的能放心把後背交給他的人,那人在心裏的分量,已然不是主仆,定是手足一般重要。
顧之珩心軟,并沒有顧之時和顧之墨一樣生出鋼筋鐵骨的心腸,素日裏對身邊的人寬厚親切,要是知道了這種事,心裏必定有負擔,顧之墨心裏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把這事瞞的死死的,覺不能讓二哥傷心。
“嬌嬌,其實......”
顧之時為人磊落,什麽時候有這般吞吞吐吐的樣子了,剛想吃了橘子的人,心跟着提了起來。
“什麽?”
“我...我找到了些東西。”
......
散發着消毒水味道的床上,躺着個虛弱的美少年。
他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受傷的天使,脆弱、安靜、沉睡着,急需要人的救治。
顧之珩見過蘇涼受傷,可從來沒見過他這般,身上的元氣都被吸收走了的樣子,像随時會死掉一般。
他呆呆的坐在床邊看着迷糊的少年,滿腦子都是曾經那個鮮活又元氣的孩子,在他身邊蹦蹦跳跳的樣子。
那像是個藏在懷裏的氣球,氣球裏裝着無限美好的天地和無限美好的少年。
平日裏氣球鼓脹着,越來越大,越大便越是撐得人難受。
可但有一根針把這氣球戳破了,露出裏面的彩虹和萬千的紅心來,會松快的把人埋藏在幸福的七彩雲朵裏。
也許把從前的沉重被在身上對自己實在沒有什麽好處。
不知道是今天太開心,還是流的那些個眼淚沖刷了顧之珩糊在心上的豬油,他突然産生了個好想法。
誠如嬌嬌說的,總不能讓寶寶像他們小時候那樣。
或許他可以嘗試着和小涼有一個新的開始。
前塵往事如過眼雲煙,即便是霧霾,也總會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