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殷晚參渾身一頓,難以想象這番話出自楚時朝之口。他狐疑地瞥向楚時朝,輕聲說道:“師兄,你對萬千師兄也如此麽。”
不怪他疑惑,只是今日的楚時朝實在是與失憶前太像了。
楚時朝但笑不語,收起殷晚參的扇子扶他上船。
殷晚參撇嘴,不用問也能想通,此刻楚時朝肯定在想大概只有他需要人勞心費力的管着。
他哼了聲,盤腿坐在船頭不理楚時朝。
從雷斷城到團花島的距離并不近,約摸天色昏暗,月挂枝頭時船才靠岸。
團花島是個極大的島,四面環水,島上分出了幾個城和幾個鎮。而岳家處于島上一隅,遠離城鎮。
殷晚參和楚時朝使了傳送符,帶着岳天蘭兩人傳到了岳門外。岳門有禁/忌,只有本門弟子才能通過宗門外的迷陣進入裏面。
甫一踏上這塊地,殷晚參便察覺出了不同。面前的竹林裏有濃濃的魔氣,還有……血腥味。
他皺眉,心道岳門中人恐怕兇多吉少。
楚時朝與他有同樣的想法,和他對視一眼,默契的沒有說出來,跟着岳天蘭兩人進了迷陣。
越走越近,殷晚參打量着周圍,極好的視線落在了一片草葉上。碧綠的草葉上,沾着已經幹涸的濃稠血液,可在它周圍卻并未發現異常。
他猜測,如果那是人血,受傷之人不是化成齑粉,就是被帶走了。
他與楚時朝耳語一番,楚時朝也看了過去。
“會不會是滅門?”殷晚參壓低聲音,确保岳天蘭兩人聽不到。
楚時朝已然認識到這并非一般事件,說出來自己的猜測:“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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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晚參看向岳天蘭,若真是滅門,他可就是岳家唯一的後人了。有極大可能,是日後将他視為仇人的岳家新門主。
四人走的并不快,可岳天蘭的面色越來越蒼白。
他有預感,宗門出事了。
想是一回事,可真當看到又是一回事。
岳門門戶大開,門內弟子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幾道蜿蜒的而下的血液已經幹涸在了臺階上。
岳天蘭與岳天恒眼眶發紅,渾身發麻。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想相信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們全都蒼白的倒在面前。
岳天蘭稍不注意,鞋尖踩到了一灘血裏。他怔怔望着被染紅的靴子,呼吸猛的加重,急忙後退兩步,撞到了殷晚參身上。
他回頭望着殷晚參,一行淚從眼裏湧出,嘴唇顫/抖,抓着救命稻草那般揪着殷晚參的衣襟,“我……”
不等說完一句話,他又猛的推開殷晚參,轉身往門裏跑去,不停念叨着要找父親。
岳天恒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殷晚參被他推了一趔趄,楚時朝急忙攥住他的手腕。
“無事。”殷晚參搖頭,整了整衣襟,跟着往裏走。
“我會把這件事告訴師父,”楚時朝沉聲道,“派人來查兇手。”
殷晚參在一具屍體前蹲下,冰涼的手指摸過他脖子上的傷口,敏銳的察覺到了魔氣。這股魔氣很陌生,并不是欲曉天裏的任何人,但難保不是誰雇來的殺手。
他起身拍了拍手,與楚時朝對視一眼,“是魔氣。”
此時此刻,殷晚參都能想到一日後,修仙界裏又要傳他兇狠殘暴,滅岳門滿門的傳言了,就算此事不是他做的。
“師兄,”殷晚參倚着尚且幹淨的石柱,目光跟着楚時朝轉,“你覺得……會是殷晚參做的麽。”
聞言,楚時朝檢查屍體的動作一頓,腦中莫名其妙的想起那股膩人的桃花香。他垂下眼眸,躲開了殷晚參的目光,“暫且不知。”
殷晚參不覺得怪,楚時朝就是如此。沒有證據之事,他從不妄下結論。
“你可曾聽聞岳門與欲曉天有仇恨?”楚時朝問。
“未曾。”殷晚參坦然。
團花島與魔界挨得近,正道修士與魔修間或有摩/擦,但從未有死傷。而岳門門主岳鴻雖然倔強的不讨人喜歡,卻遠不恨他到殺他滿門的地步。
兩人邊走邊說,還未踏進正殿,就聽到岳天蘭撕心裂肺的哭喊。
十七八歲的少年,不過外出歷練一番,回來時滿門被滅,不當場走火入魔已經是心志堅定了。
殷晚參暗自嘆了聲,難得有些動容。
“怎的了?”楚時朝察覺出他的情緒波動,低聲詢問。
“無事,”殷晚參緩緩搖頭,“不過是想起些兒時舊事。”
“嗯?”
殷晚參一步步登上臺階,轉身和楚時朝面對面。借着臺階比他高,以下犯上摸了摸他的腦袋,“師兄,我曾說過家裏有個愛欺負我的堂兄,不是騙你的。”
楚時朝擡眸看他,靜靜聽着。
“後來呢?”殷晚參自問自答,“後來他死了。”
帶着他父親一起死了。
殷晚參并未将這句話說出口,怕吓到楚時朝。
楚時朝聽了沒頭沒尾的這一句,緩緩皺起眉頭,不知在思索什麽。他對阿殷的過去知之甚少,可冥冥之中能夠察覺出他在自責。
就在殷晚參嘴角的笑僵硬的快要挂不住時,楚時朝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輕摩/挲了幾下,“我知道不怪你,不要把一切攬在自己身上。”
殷晚參眸子微顫,重新笑起來,意有所指道:“這麽信我?”
“萬一我真的是萬惡不赦的惡人呢。”
楚時朝仍是堅定的望着他,“不會,你不會。”
殷晚參笑了笑,抽回手朝着正殿走去。
有楚時朝這句話就夠了。
楚時朝拾級而上,扶着時眠的手微微攥緊,總覺得殷晚參有事瞞他。
兩人進了正殿,才知曉為何岳天蘭如此撕心裂肺。
殿裏血流成河,岳門長老死相凄慘,而門主岳鴻被亂劍釘死在寬大的座椅上。渾身都是幹涸的血跡,死不瞑目。
殷晚參手指勾了勾,察覺到的仍是陌生的魔氣。而且岳鴻身上的靈劍皆是岳門弟子的劍,無法順着這條線索追查。
“澄淵君……”岳天蘭連滾帶爬的跪在楚時朝面前,雙手緊緊揪着他的衣裳下擺,将淚全都抹在了他身上,極為悲哀的乞求,“澄淵君,兇手……一定要找到兇手!”
楚時朝将他扶起,沉聲穩重:“你放心,宗裏絕不會姑息此事,必定找出兇手。”
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俊秀的臉也變得扭曲。聞言身體一松,徹底昏了過去。
岳天恒趕忙護住他,輕輕放在地上。
“你們門主可曾有仇人?”殷晚參找了把尚且幹淨的椅子坐下。
“未……未曾聽說。”岳天恒抹了把眼睛,比起岳天蘭,他還算鎮靜。
殷晚參啧了聲,“一個也沒有?”
楚時朝也看向他,耐心解釋:“若無深仇大恨,甚少會滅門。”
岳天恒吭哧吭哧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想起件事,“我與少門主出去歷練之前,曾見有一人來拜訪過門主。那人面生的很,從未見過。”
“就算如此,怎的認定他可疑?”
“我們門主平日甚少與外人來往,”岳天恒雙眼通紅的看向殷晚參,“那日卻與他促膝長談,直到夜半時分才離開。”
聞言,殷晚參撐着下颌的手指點了點,忽覺這個場面十分熟悉。
若沒記錯,他們去玉宗那日,玉連天也與一個好友相談甚歡。
“除此之外,”岳天恒怯生生道,“就是與魔界的魔人時不時打上一架。”
不等楚時朝發問,岳天恒先否決了,他不知這話在他們二人面前說對不對,猶豫片刻還是老老實實說:“雖……雖與他們時常打起來,但那不只是他們的錯,我們也有。”
殷晚參眉頭一挑,不由多看了岳天恒一眼。他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聽正道弟子說出這番話。
他坐直身子,饒有興趣:“你倒是和旁人不同,可又怎知他們不會懷恨在心?”
“畢竟,兇手可是用魔氣殺了你的師父和師兄弟。”
“我……”岳天恒憋的臉色通紅。
楚時朝也沉默的望着他。
“嗯?”
“我……他們……”岳天恒五官皺到一起,“師兄們常趁着師父不注意,帶我們去雷斷城玩。專門找……”
“找什麽?”
“找與我們一般大的魔修切磋。”岳天恒讷讷道。
殷晚參到不覺得有什麽,只不過楚宗這種規矩多的宗門肯定不許。
果然,楚時朝已經皺起了眉頭。
“門內弟子尚且禁止,何況與魔修。”楚時朝忍不住斥責。
“好了,”殷晚參打斷他,“就算要責罰他也是之後的事,眼下還是想想兇手是誰。”
見他幫自己解圍,岳天恒從心底裏萌生出一些對面前清冷俊美師兄的好感,悄悄離他近了些。
“我問你,”殷晚參仍對他話裏的那人有疑惑,“那日來的人可有何特征?”
“特征?”岳天恒過目不忘,幾乎瞬間想起來了。見他眸子一亮,殷晚參的心也提了起來,“他……”
可就在這時,一股快速流竄的魔氣飛來,殷晚參猛的回首,楚時朝快他一步,攔住了一根銀針。
不等殷晚參起身,楚時朝已經追了出去。
“你在這裏看着他。”殷晚參在岳天恒肩上拍了下,為保安全給他留下了一件法器,“拿着防身。”
說着,不等岳天恒應答,追着楚時朝的身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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