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說要慢慢走,殷晚參本以為楚時朝随口說的,沒成想兩人真的整整走了兩天。從欲曉天一路走到了魔境最繁華的雷斷城。

之所以稱為雷斷城,是因百十年前,第一任魔尊飛升渡劫時,一道天雷将這裏劈了個粉碎,過後幾十年才又重建起來。

殷晚參雖是魔界之首,卻很少到雷斷城來。

楚時朝是失憶後第一次到魔境來,這裏與他想象中并不同。魔修并不是外界傳言中的醜陋不堪,恰恰相反,他們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人。

走了沒一會兒,殷晚參便累了。扯着楚時朝劍穗兒不願挪步,漂亮的眼睛四下掃過,定在了一家酒樓上,“師兄,我餓了。”

楚時朝任他拉扯,自顧自向前走:“你我都已辟谷,無需進食。”

其實他是怕這裏的飯菜不合殷晚參口味,左右再有一個時辰就能乘船到團花島了。

“我餓了!”殷晚參不願挪步,殷紅的唇喋喋不休,“我等了你那麽久,這兩日又是幕天席地。砍頭尚且還有頓飽飯,我陪了這麽多天,吃頓飯很過分麽!”

楚時朝腳步一停,垂眸凝視殷晚參,附身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知不知,街上的人都在看我們。”

“那又如何。”殷晚參冰涼的眸子掃過周遭,“我和師兄說話,與他們有何幹。”

周圍聽到此話的魔修,個個垂下了頭,不敢再看過來。

楚時朝低笑,腳步一轉,朝着酒樓走去,不忘打趣殷晚參:“你在家裏肯定是個小霸王。”

殷晚參才不理他。

兩人甫一踏進店裏,大堂裏的衆人全都望了過來。若有所思的打量他們。

二人皆身着素淨的楚宗宗服,在一幹深色衣裳裏尤為紮眼。再加上楚時朝身上無法磨滅的正道之氣,一眼就能看出他二人并非魔修。

好在店家做正道修士的生意,樂颠颠跑來問要點什麽菜。殷晚參随口說了兩個,拒了酒,讓小二上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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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角落,既能看清大堂全貌,也能隐藏自己不被更多人發現。

就如楚時朝所言,殷晚參根本不吃酒樓的菜。

“你……”

“噓。”殷晚參将食指豎在唇前,眼裏劃過一絲狡黠,湊近楚時朝,“聽你旁邊那桌在說什麽。”

楚時朝在殷晚參額頭上彈了下,“窺聽他人言語并非君子所為。”

“是是是。”殷晚參嘴上敷衍着,撐着下巴聽的認真。

他并非是故意纏着楚時朝來酒樓的,而是酒樓人多嘴雜,想要探聽什麽,這裏最方便不過。進酒樓一刻鐘,就已經聽到四五桌人在說他休了楚時朝的事。

殷晚參垂眸,如此算來,正道也應全知曉了。

他擡眸偷偷瞧楚時朝,猶豫要不要告訴他。許是神情太過凝重,搭在桌上的手腕忽然被楚時朝拍了拍。

“嗯?”

“你不必太過在意此事,”楚時朝與他對視,眸裏閃着溫和,“旁人怎樣說,與你我無關。”

殷晚參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故作鎮定抽回手,捏着茶杯晃來晃去,“師兄都不在意,我又為何在意。畢竟……與殷晚參結契的人是你不是我。”

楚時朝不由失笑,完全不知為何殷晚參又生氣了。

“走了,不是還要去團花島麽。”殷晚參起身,直接将銀子丢在了桌上,大步朝門外走去。

可就在他左腳踏出門時,忽然察覺到危機,腳尖一點,在空中轉了個圈,不過眨眼間,他已經穩穩站在了幾步開外,從袖中抖出了一柄軟劍,警惕地望着街的另一側。

而他此前站的地方,斜斜插着一柄顫/抖的靈劍。

下一刻,楚時朝便到了他身邊,嚴嚴實實将他擋在身後。

“受傷了麽。”楚時朝回身将他從上到下看了個遍,神色陰沉,濃的能滴出水來。

他的臉色的确太難看,殷晚參一時間也顧不上看別處。攥住楚時朝的手腕搖了搖頭,“無事。”

兩人的動作,在他人眼裏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事,連靈劍的主人都沒反應過來。

待到殷晚參收起軟劍,兩個人影才從人群中鑽了過來。他們二人年紀不過十幾,身着一模一樣的衣裳,卻看不出來是哪一家的。其中一個滿頭大汗,另一個驚恐未定。

都是不太聰明的模樣。

“劍是你們二人的?”楚時朝沉聲道。

“……是。”滿頭大汗的那人彎身行禮,“我們二人被一魔修追到此地,方才……他打飛了我的佩劍。”

他的同伴急忙點頭。

“此事是我不對,願受責罰。”滿頭大汗的少年誠懇道。

“莽撞冒失,的确該罰。”楚時朝将靈劍放進他手裏,“你自回門派領罰。”

少年詫異的擡眸,看着楚時朝已經轉身離開,走向了另一個極其俊美的男人。

待看清楚時朝容貌時,他眸子霎那間亮了起來,快步追了上去,單膝跪下:“團花島岳門弟子見過澄淵君!”

街上的衆魔修精神為之一振,他們早就聽聞澄淵君與魔尊是道侶,可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聽見楚時朝的名號,紛紛望了過來。

殷晚參正心煩,聞言,越過楚時朝肩頭看向他,皺着眉頭不悅道:“你嘴裏吃了揚聲符麽。”

他上前兩步,揪起少年的領子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楚時朝眸色一深,帶着另一名少年也離開了。

餘下的魔修面帶詫異,相顧無言:“方才,到底哪個是澄淵君?”

雷斷城外的樹林裏,殷晚參嫌棄的松開少年,退後兩步讓開了。

楚時朝憑空出現在他身後,單手抵在他腰上,低聲訓斥:“太過莽撞了。”

“那又怎樣,”殷晚參皺眉,“若是還留在那,明日又該有你逗留魔境,不回楚宗的傳言了。到時他們若說你……”

“說我什麽。”楚時朝已經猜到了殷晚參要說的話,眸色軟了下來。

“說你對殷晚參……戀戀不忘,”殷晚參咬牙切齒,“餘情未了,說不定過幾日就會舊情複燃。”

楚時朝無奈低笑,替他理順亂了的墨發,“放心,不會。”

殷晚參不懂他是說不會有這種傳言,還是說不會舊情複燃,稀裏糊塗的哼了聲。

見兩人交談告一段落,兩名少年走上前,再次單膝跪了下去:“是弟子魯莽,沖撞了二位,還請澄淵君責罰。”

“起來。”楚時朝勾一勾手,憑空扶起了少年。

“方才之事無需放在心上,”他溫聲道,“但佩劍之事,回去後定要自行領罰。”

“是!”

說罷,楚時朝轉身要走,又被少年攔了下來。

“澄淵君,我們有一事想請您幫忙。”少年衣衫不整,滿頭大汗,目光卻清明誠摯。

殷晚參本不想管,但看了眼楚時朝的神态,認命的轉向少年,“你們團花島就在不遠處,為何要請澄淵君出手?”

兩名少年對視一眼,眸裏滿是焦急:“我們二人原本出門歷練,此番路過魔境就是要回團花島。”

“可忽然有魔人追殺我們,我放了求助煙火,至今已有六個時辰,卻還不見有師兄弟來。所以……”

一般來說,以修士的移動速度,兩個時辰趕來支援都是慢的。六個時辰都不來,團花島上必定出了問題。

殷晚參看向楚時朝,“師兄,你怎麽看。”

楚時朝沉吟片刻,“先将他們送回團花島。”

“好。”殷晚參沒有異議,心裏卻想是不是他離開欲曉天太久,怎的所有事都和魔人有關。若團花島真出了事,恐怕這件事還會砸在他頭上。

聞言,那兩名少年徹底松了口氣。

澄淵君是正道最有名的修士,有他在,定能安全回到團花島!

“多謝澄淵君!多謝師兄!”兩名少年行了一禮。

沒工夫寒暄,四人朝着渡口走去。

路上,少年主動說了姓名:“我名喚岳天蘭,他是岳天恒,我們二人是岳門內門弟子。”

殷晚參掃了岳天蘭一眼,心道哪是內門弟子那樣簡單。岳天蘭是岳門門主岳鴻的獨子。他此刻不肯表露身份,恐怕還是有所顧慮。

不過與他又有何幹,将人送回團花島後,他還要和楚時朝游山玩水去呢。

“師兄。”殷晚參毫不避諱的扯着楚時朝的劍穗兒,“我聽聞明宗境內有一處秘境,景色甚好,你不想去看看麽。”

他的小心思楚時朝哪會不知曉。

楚時朝故作嚴肅:“不想。”

殷晚參瞥了眼岳天蘭兩人,從法器中摸出扇子,撐開擋住半張臉,低聲對楚時朝說:“我想去。”

“你想去也未嘗不可。”楚時朝停在渡口邊,望着平靜的水面,“答應我一件事即可。”

“何事?”

殷晚參大方問道,心說再過分的事他都答應過,還怕失憶後的楚時朝能難住他!

楚時朝靜了片刻,微微将腦袋斜過來。從旁人眼裏,他似乎在與殷晚參額頭相抵。

他說:“日後別再為我生氣,你皺眉頭我就要擔心。”

殷晚參一怔,鼻頭酸澀,險些沒忍住,他嘴硬道:“我何時為你生氣了。”

楚時朝笑了:“方才,前日,在路上,宗門裏。”

殷晚參無可辯駁,收起扇子,悄悄握住劍穗兒,“那你為何要擔心我。”

此時船來了,岳天蘭兩人先上了船。

楚時朝借此機會,輕輕碰了下殷晚參未戴墜子的左耳,聲音低的蠱惑人心,他說:“你一皺眉,我就要擔心,你家裏養出的小霸王……”

“被我丢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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