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殷晚參愣了下,猛的移開與他對視的眸子。雙耳止不住的發燙,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未曾感受到胸膛中不受控制的震顫了。

明明眼前的人是自己最親最近的道侶,可殷晚參此刻就如同調皮的稚子,不敢去看嚴肅的長輩,只想一個人收拾自身的狼狽。

雖有夜色遮掩,楚時朝的視力仍非常人能比,他無比清楚的瞧見了殷師弟精致凝白的耳朵紅了大半,向來清冷的眼尾多了半分不自在。

殷紅的唇抿起,水潤的宛如飄在水中的桃花。

他直愣愣看着,又一次聞到了桃花香。

片刻後,殷晚參試探着收回手臂,楚時朝沒逗他,松開了手。

殷晚參轉向一邊,呼吸有些急/促,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不過是勾着他的脖頸對視一眼就緊張的要死要活,哪裏還有當初未結契時和他纏/綿的膽子!

何況兩人同床共枕這麽久,更臉紅的事都做過,看一眼又如何……

他憤憤不平,揪着胸口的衣襟難以維持清冷的面容。思來想去,把這一切歸結到他已與楚時朝解契上。

既然解契了,他就不是自己的道侶了!和愛慕對象暧/昧,會這樣很正常!

殷晚參心知這個理由不能說服自己,偏把它當真相。再轉過身對面楚時朝時,厚着臉皮繼續裝清冷。

“你在幻境中見到我了?”殷晚參最喜歡迎難而上。

楚時朝:“不曾。”

殷晚參:“……”

那又為何叫他的名字?!有奇效麽!

見他生氣,楚時朝移開視線,溫和說道:“你見到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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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無關。”殷晚參咬牙切齒,重重哼了聲。其實從楚時朝無意識的話中,已經猜到他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誰。

自然是他。

是他殷晚參!

除了他,沒有人能夠讓楚時朝在無意識時還挂在心上!

他不願說,楚時朝也不逼問,無奈搖頭,唇邊卻有不能忽視的笑紋。

兩人靜了片刻,殷晚參望了眼天,率先開口:“看來他是故意引咱們來這兒的。”

“嗯,”楚時朝想必在幻境中察覺到了不對勁,“這種程度的幻術,據我所知,魔界甚少有人做到。”

“只是不知這五年來是否有精通此道者出現。”

殷晚參雙手環臂,佯裝思考後微微搖頭,“未曾聽說。”

他的話楚時朝還是信的。

見楚時朝垂眸,殷晚參心口不由得揪了一下。雖說楚時朝看起來與往日別無二致,可只有身臨其境才知失去記憶究竟有多痛苦無助。

更何況,這五年是修仙界近幾十年來變動最大的五年。

殷晚參不能幫楚時朝立刻找回記憶,卻能寬慰他的情緒。

“我聽聞……五年前師兄曾封住了一只兇猛靈獸,”他輕聲道,“當時師兄一劍動天下,美名傳遍了整個修仙界。”

“只可惜那時并不認得師兄,”殷晚參嘆了口氣,“無法一睹風采。”

這件事楚時朝有印象,當時他獨自歷練,經過千帆崖時做的。

他眉頭展開,知殷晚參在勸慰他,手指扶在時眠劍柄上,“日後若有機會,絕不叫你失望。”

殷晚參彎起眼眉,應了。

時辰不早了,他們二人在此地耽擱夠久。想起獨自在正殿中守着的岳天恒,兩人決定即刻返回。

在推開殿門前,殷晚參仍有些忐忑。可等看清殿裏全貌時,他松了口氣,楚時朝皺起了眉。

殿裏空空蕩蕩,沒有濃郁的黑霧,只有大殿中央有一件被陣法護起來的法器。

以及在靠牆的一面有具黑衣屍體。

那具屍體殷晚參再熟悉不過,正是他捅死的那名魔人。

沒了霧氣遮擋,他才看清他的真實容貌。很陌生的一張臉,此前從未見過。而且他死後,屍體周遭的魔氣也消失不見了。

楚時朝觀察屍體片刻,對上殷晚參的眸子,話語冷的含冰,“他不是魔界中人。”

“你怎知他不是?”殷晚參皺眉。

“我見過他。”楚時朝眸色晦暗不明,卻并無遮掩之意。

聞言,楚時朝垂眸細細掃過屍體臉上的每一個細節,仍是覺得陌生。

“我不曾見過。”

楚時朝起身,尋找殿中靈氣回流之地,理所當然道:“那時你還未進宗,是六年前的仙門大會上。他與……”

“與誰?”

身為仙門世家公子之首,楚時朝自然有超長之處。除去靈力深厚,劍法高超,知識淵博,能讨到魔尊做道侶之外還有一樣——過目不忘。

對此殷晚參深有體會,所以他不會質疑。

“玉宗主。”楚時朝道,走過來一手拉住殷晚參的手腕,另一手揪住屍體的衣襟,将他提了起來。帶着兩人朝能離開的地方走去。

玉連天?

如果是他就不可疑了。

殷晚參對他沒有半分好感,再加之楚時朝失憶之事裏有玉宗的身影,更不可能放過他。殷回逐與玉宗之間似乎也極不正常。

“此事事關重大,查清再議也不遲。”楚時朝道,“傳送符在我懷中法器裏。”

殷晚參正在思考,聞言并未多想,直接将手伸進了他的衣襟裏。動作行雲流水,不帶半點猶豫,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那般。

等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才明白楚時朝在哄他玩!

“無聊。”他嘟哝一聲,在傳送符中注入靈力,順利離開了禁地。

兩人穩穩落在正殿外,殿裏除去仍舊昏迷的岳天蘭,怔怔發呆的岳天恒,還多出了幾個人,正是前來善後的楚宗弟子,其中一個便是老熟人,楚萬千。

他正低聲安撫岳天恒,見到楚時朝的身影,興高采烈跑了過來:“師……”

不等一句話說完,又見了後進來的殷晚參,硬生生剎住閘,從跑變成沉穩的走,臉上的笑意不減,喊了聲:“師兄!”

身後的楚宗弟子也跟着行禮。

“萬千。”楚時朝應道。

殷晚參沒理他們倆,找了把幹淨木椅坐下,這才松松喘了口氣。

楚宗弟子忙裏忙外,殷晚參忙裏偷閑打量四周。岳鴻的屍體已經被取下來,平穩地放在大殿中央。院中的其餘弟子也全部被擺好,蓋上了白布。

幹涸的血跡被清理法術去除,難聞的味道也被帶來的香沖散了不少。滿門被滅的宗門,此刻才看起來正常些。不再陰森森的吓人。

殿中染着蠟燭,殷晚參百無聊賴的用指尖挑着燭火玩。火苗在冰冷的眸子裏跳躍,卻勾不起任何有溫度的情緒。

岳天恒縮在岳天蘭身旁,呆呆地望着殷晚參,神色糾結。他看了看正和弟子談話的楚時朝,還是悄悄起身,來到了殷晚參面前。

少年單薄的身體遮住了一部分燭火,殷晚參收回手,倚着扶手漫不經心的瞧向他,“有話要說?”

岳天恒搖頭又點頭,怯生生道:“那人的特征,我還沒告訴你。”

殷晚參:“你說。”

“他……很年輕,相貌俊美,與澄淵君身量相當。”岳天恒吭哧吭哧,滿面通紅。

“還有呢。”

“對!他拿着一把扇子。”岳天恒努力回想,“通體漆黑,畫着什麽看不清,但是很好看。”

殷晚參撐着下巴聽完,腦中大概有了個模糊的身影。在他認識的人中,俊美之人不少,喜歡拿扇子的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一個人——殷回逐。

他眯起眼眸沉吟片刻,不知從哪變出扇子握在手裏,點了點岳天恒的肩頭,“不錯,值得嘉獎。”

岳天恒苦澀的咧嘴笑了笑,他滿門被滅,還有誰來嘉獎他?

“等回到楚宗,你再将這一特征告訴他們。”殷晚參搖着扇子,“他們自會誇你做得好。”

岳天恒在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小心翼翼的只挨了一個角。扭捏片刻,還是豁出去問道:“師兄,到了楚宗,我還能見到你麽。”

“見我?”殷晚參覺得他莫名其妙,扇柄在扶手上磕了磕,“估計不可能。”

他每天和楚時朝膩在一起都不夠,哪來的功夫見他?

聞言,岳天恒亮起的眸子再次暗了下去。悶悶不樂的趴在扶手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岳天蘭許是受到沖擊太大,等到衆人要離開時,仍舊昏迷不醒。

“師兄。”岳天恒望向殷晚參,“為何我不會暈過去?是不是……”

殷晚參一直在偷瞧沉穩辦事的楚時朝,正想随口打發岳天恒一句,卻看他耷拉着腦袋,眼皮沉重的快要睜不開,恨不得整個人墜到地底。

“不是。”殷晚參直接否認,“為何要與他人比?”

“他昏倒所以你也要昏?這是哪家的道理。你不昏就能用來佐證你對岳門衆師兄弟感情不深,對岳鴻感情不深了?”殷晚參還欲再說,對上岳天恒含淚的眼睛讓他也難得猶豫了。

“我的意思是……”他頓了下,“你有自己的想法,表達悲傷也不只有昏倒一種方式。”

清冷的話語落下,岳天恒奇異的從中汲取到了溫熱。壓抑了一天情感在此刻聚集到高峰,止不住的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衆人都在忙自己的事,無人在意無聲哭泣的他。

只有殷晚參。

他最煩別人哭,可人又是他弄哭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無表情看了半晌,更煩了。

見他扯着袖子擦淚,殷晚參咬緊後槽牙,将從楚宗順來的手帕放到他面前,“你多大了。”

本是一句調侃,岳天恒還是老老實實回了:“十……十六。”

殷晚參:“……”

岳天恒攥住手帕還是在哭,殷晚參頭疼,癱在木椅中望向楚時朝。

楚時朝不知何時辦好了事,正環抱時眠,倚在柱子上瞧他。

視線相接,殷晚參從他眼中察覺到了溫和。

殷晚參無奈攤手,側首點了點岳天恒。楚時朝仍是那個姿勢,唇邊的笑意更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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