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收拾妥當,衆人返回楚宗。
進楚宗後,一路跟在殷晚參身邊的岳天恒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明明是個少年,那眼神仿佛離巢的幼鳥。
殷晚參見狀啧了聲,對楚時朝說:“你是大名鼎鼎的澄淵君,他不是應該親近你麽。”
“名號并非一切,”楚時朝偏頭笑道,“或許在他眼裏你更溫和。”
殷晚參嗤了聲,“溫和”兩個字,這輩子都與他無關。
兩人邊走邊說,跟在身旁的楚萬千反而渾身不自在。好幾次要開口,都因為殷晚參在場咽了回去。許是他的忍耐的神情太過猙獰,引來了兩人的注意。
“萬千師兄。”殷晚參挑眉,“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看醫師?”
楚萬千苦着一張臉,“不……不用了,我沒事。”
“但說無妨。”楚時朝道。
“是啊。”殷晚參有意逗他,“可別憋壞了身體。”
楚萬千瞅瞅眼前這對道侶,嘴角垂了下去,心中有苦不敢說,堅定的搖頭,“真沒事。對了!宗主說讓你們回來後去見他。”
“既如此,”楚時朝溫聲說,“我與阿殷先過去了。你若是不舒服,早些歇下。”
“好!”楚萬千停下腳步,彎身行了一禮,匆匆離開了。
望着他離開的身影,殷晚參淡漠的收起了目光,眼底閃過一絲晦澀。也不知楚虞山到底交代下去沒有,楚萬千這樣傻,千萬別說漏嘴。
他默默想,和楚時朝進了書閣。
書閣裏燈火通明,楚虞山正襟危坐于書案後,顯然正在等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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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行禮後,坐了下來。
“時朝,此行可有收獲?”楚虞山露出些許慈祥,笑的時候連帶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跟着抖動。
他為何心虛,在場三人都知曉。
楚時朝并無怨恨他的意思,起身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和殷晚參結契一事。”
“可為師聽聞……”楚虞山的目光掃過殷晚參,“他與你解契了。”
“是。”
書閣裏靜了一瞬,殷晚參在楚時朝餘光不能觸及的地方,直勾勾凝視楚虞山,隐匿傳音給他,讓他別提這件事。
“是何緣由為師不過問,”楚虞山撫了撫胡子,“但求無愧于心便好。”
楚時朝眼裏劃過一抹疑惑,似是想不通楚虞山為何這樣說。
“不說這個了。”楚虞山擺擺手,“說說岳門一事。”
“岳門滿門被殘殺,門主岳鴻亂劍穿身而亡,靈丹尚且完整。”楚時朝道,“只留下獨子岳天蘭與弟子岳天恒。”
殷晚參撐着下巴,接道:“還有一個僞裝成魔修的人,師兄說很眼熟。”
“眼熟?”楚虞山望了過來,眼裏的疑惑不似作假。
“是。”楚時朝颔首,“六年前的仙門大會上,我曾見過他與玉宗主一同出席。”
聽到玉連天的名字,楚虞山慢慢坐了回去。不時翻動手邊的紙張,一盞茶過後才繼續說道:“為師知道了,會令人徹查此事。”
殷晚參本以為可以走了,才打了個哈欠,準備起身時又被楚時朝拉住手腕按了回去。
“本想讓你二人休息幾日,但事情臨近,來不及休息了。”楚虞山摸出一封信與一封請帖,“明宗與玉宗聯合舉辦的逢花宴。”
“時朝,今年你帶師弟們前去。”
逢花宴,殷晚參有所耳聞。
名字雖叫的文雅,實則是世家子弟一年一度的試煉大會。每年由兩個大門派聯合舉辦,尋出一處适合的秘境用來試煉。
殷晚參不是世家子弟,從沒參與過,心底只覺得無聊透頂。
“換個人,”他直言,“師兄身體才好不久,不易過度操勞。”
楚宗偌大的宗門,除楚時朝外,有名氣的也大有人在,并不一定非要他去。
“無妨。”楚時朝在他肩頭按了一下,接過了請柬。他知殷晚參為他好,但身體已無大礙。況且此行能接近玉宗人。
見他接了,殷晚參也無話可說,轉身離了書閣。
楚時朝無奈低笑,也跟着離開了。
他本以為殷師弟會如往常那般在門外等他,不成想殷晚參已經朝右走出了百十步。清瘦的身影在蒙蒙亮的清晨中宛如漂浮的霧氣,随時都會消散。
“阿殷。”
殷晚參聽着楚時朝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緩緩停了下來。
“你……”
“我回寝舍。”殷晚參回眸看他,心裏暗暗偷笑。楚虞山做戲做全套,是真的給他準備了寝舍。眼下他說出來,不過是想暫時甩開楚時朝。
果然,楚時朝蹙起眉頭。俊美的臉龐添了幾分嚴肅。明明殷師弟的話在情理之中,偏偏他心裏不悅。似乎這人就應與他同住。
看他這副模樣,殷晚參愈發想笑,又不能笑出來,憋的眼眶都紅了。
“不過幾個時辰,”他輕聲,“我回去睡一覺就去找你。”
“你可回我那裏住。”楚時朝直言,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妥。
若放在平時,殷晚參就算不好意思直接答應,裝模作樣扭捏一會兒也就夠了。可今日他的确還有事情,只能狠心拒絕。
“我有寝舍,再說你院裏的小昭不喜歡我。”殷晚參嘆了口氣,“更何況你身體已然好了,不需要我再照顧。”
他擡頭看了看天,心道再說下去天都亮了。索性使出最好用的法子,哄一哄楚時朝。
楚時朝眉頭不展,眼前人冰涼的指尖卻撫上了他的眉間,輕輕揉了下。
“師兄,”殷晚參學着他的模樣在楚時朝上彈了下,笑道,“還說我像稚子,明明你更像。”
“我不過是睡一覺,如此就舍不得了?”
他勾起唇角,收回手替楚時朝正了正衣襟,見四下無人,揪着他的衣襟緩緩将額頭抵在他肩上,打了個哈欠,嘟哝一聲:“我真的累了。”
楚時朝垂眸瞧他,緩緩吐出口氣,溫熱的掌心在殷晚參後腦撫過,妥協了:“去吧。”
“好。”
楚時朝望着他遠去的身影,離開了原地。
估摸着他離開後,殷晚參再次回到了書閣。
“寫給你的信都收到了?”他直接問道。
“我沒想到你會直接與時朝解契。”楚虞山擡手給書閣下了層禁锢,以防隔牆有耳,“還以為……”
他想什麽,殷晚參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件事無須再議,”他道,“來說說玉宗罷。”
“他們堅信是你下令殺他獨子。”楚虞山将一封密信遞給殷晚參,“也有不少人信了。”
殷晚參垂眸看信,無所謂的冷笑出聲。這群人恨他不是一天兩天,只要有苗頭,誰都會出來踩他一腳,這沒什麽可稀奇的。
“你給我看這些,真不怕我一個個報複?”殷晚參将寫着一串名單的紙扔在桌上,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楚虞山。
“你大可以做。”
殷晚參暗罵楚虞山老狐貍,名單上的人俱是與玉宗交好之人,且此為密信,所知之人甚少,一旦他們死了,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他殷晚參!
“只有我信你,并不能改變什麽。”楚虞山不介意他看穿自己,“你得讓世人相信不是你。”
“他們信不信與我而言并不重要。”
“若有一天,時朝也會信呢。”
殷晚參頓了下,清冷的眸子裏染上真心實意的笑,雖有不甘,卻殘忍道:“那說明,我們此後有緣無分了。”
末了,他倏地松了口氣,“不過,我信他不會。”
楚虞山與他對視片刻,移開了目光,“此去逢花宴你要小心,我懷疑,玉連天知曉了你的身份。”
“不用懷疑,他們已經猜到了。”殷晚參沉下臉色,“在岳門時,那名僞裝的魔修便用幻境試探我。”
聞言,楚虞山也沉默了。
他與殷晚參所想一致,其餘衆人知不知曉與他們無關。重要的是,楚時朝如何想。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殷晚參揉了揉眉心,“此行不必擔心,他們試不出我來。”
話雖如此,他心中仍是沒底,不好的預感躍躍欲出。
兩人的談話到此結束,殷晚參沒回寝舍,而是回了欲曉天。
除去玉宗,岳天恒口中的那人也一直懸在他心上。
若真是殷回逐……
殷晚參垂下眼眸,遮住了越來越濃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