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圍剿欲曉天的日子定下,消息很快傳滿整個修仙界,許多散修聞聲也前往折野宮,要助他們一臂之力,生擒殷晚參!

臨行前夜間,楚時朝靜坐窗邊,有人敲響了院門。他本以為是楚萬千,沒想到是玉已星。

“澄淵君。”玉已星站在廊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深夜來此,打擾了。”

楚時朝起身,與他一同站在廊下,觀他神色萎靡,半分沒有明日要上欲曉天的峥峥氣勢。

“有事?”

“睡不着,想來和澄淵君說說話。”玉已星似覺得不妥,“但明日還有要事,我就不打擾了,您好好休息。”

“既然來了,就說說罷。”

楚時朝大袖一揮,一盤棋憑空出現在涼亭石桌上,徑自走了過去。

挺括的身姿在石桌旁坐下,他又親自點了三根蠟燭,整個亭子都亮堂了起來。上好的玉石棋子也在橘黃光下倒映着人影。

“是。”玉已星靜默片刻,落了座。

楚時朝拈起白子,首先落下一子。

他沉默無聲,玉已星也不便開口,一盞茶過後,誰勝誰負已初見分曉。

“我棋藝不精,澄淵君見笑了。”玉已星笑了笑,放下手中黑子,起身要告辭,卻見楚時朝重新布好棋盤,平靜道:“再來。”

玉已星心中了然,楚時朝在等他開口。

“澄淵君可曾記起些往日記憶?”

聞言,楚時朝腦中劃過幾個模糊畫面,他不動聲色:“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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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當日/你也在天坑秘境。”

“是,”玉已星點頭,“我與燕錦半路遇見您,一同進的秘境。”

拈着白子的手頓了頓,楚時朝在一枚黑子旁落下白子,“只有我一人?”

“是,那時本想問您為何獨自前來,”玉已星轉了轉棋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但燕錦在,不好問出口。”

修仙界都知楚時朝與殷晚參感情好,時常相伴而行,結契後更是形影不離。玉已星那時雖沒見過兩人在一起,卻也是知道的。

提到殷晚參,兩人都靜了片刻。

楚時朝想不起為何與殷晚參糾/纏在一起,玉已星則是想起明日的欲曉天之行。

“明日……您真的要上欲曉天?”

“嗯。”楚時朝垂眸專注棋局,早些找到兇手,他也好早點回楚宗見阿殷。

“你不想。”

玉已星正走神,楚時朝突兀地說了一句,瞬間扯回了他的思緒。

玉已星苦笑,反複把/玩着棋子,“澄淵君,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

“昨日我翻看古籍,百年前有戶人家,家庭美滿,可有一日女主人被殺,男主人入魔,只剩兄弟二人相依為命。”玉已星望向楚時朝,“為給妻子報仇,男主人濫殺無辜,蓄意報仇,可當時的兇手已經死了,只剩兇手兒子。”

“而這兄弟兩人,弟弟尚且年幼,兄長後來才知曉父親已經入魔。兄長一邊恨兇手殺了母親,又恨父親入魔。他知父親不對,但念及養育之恩,又無法對父親出手,一時兩難。”

“此事……何解?”

楚時朝掃他一眼,“殺父不孝,不為母報仇不孝。父親濫殺無辜是為邪魔,邪魔應盡除之。兇手殺人應償命,但他已死,只餘後代子孫,男主人殺後代只是憑空造殺孽。”

“兄長知情卻放任,同為幫兇。”

他收起掌中棋子,輕聲道:“此事無解。”

“無解?”玉已星眉頭皺起,眼底閃過絲不易察覺的晦暗。

楚時朝将白子撿回白玉棋子罐,語氣平淡,意有所指道:“解與不解,全在兄長心中。一念之差,成人做魔,要好好思量。”

玉已星腦中“嗡”的炸開,後背冒出冷汗,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他起身行禮,“多謝澄淵君教誨,已星明白了。”

楚時朝收拾好棋盤,将它們收回乾坤袋,起身朝屋裏走,越過玉已星時,腳步微停,“随心而動,莫要拘泥于書本。”

“是。”

身後傳來房門合攏的聲響,玉已星輕輕出了院子。他在折野宮裏漫無目的行走,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此刻在他眼裏竟是無比陌生。

沒有燈籠照亮的石子路裏仿佛藏着魔獸,争先恐後想要将他撕碎。

回過神來時,他正站在一處寝殿外。望着頭頂牌匾上的字,玉已星沉默片刻,轉身離開。

翌日,各宗門世家随三大宗一同前往欲曉天。

不苦殿裏,展四方與秦五烈忙的腳打後腦勺,殷晚參還在和春秋投壺。

對修仙之人來說,投壺當然沒什麽難的。為了增加樂趣,春秋特意在壺上下了隐身飛行法咒,投中後才回顯形。

殷晚參本不想玩,耐不住春秋激他。

“尊主,”展四方看的頭疼,側首躲過春秋擲過來的羽箭,“您當真不好好休息一日麽。玉連天等人已經朝欲曉天來了。”

“不休。”殷晚參輕而易舉投中,又取了根羽箭,“信都給各番送去了麽。”

“送了。”展四方有氣無力點頭,他想不通,為何殷晚參不許番主來欲曉天援助。就算有澄淵君在,又怎能确保無事發生。

“這你就不懂了。”春秋一眼看透展四方所想,“不年不節的,番主如果動了,魔境必定人心惶惶。”

“可正道修士不是要來?”秦五烈正好抱着各地送來的卷軸進來。

春秋“嗯”了聲,“正因此,才能體現出咱們尊主靈力深厚,聰慧卓絕,是為魔界之主。”

“更何況,”他勾唇一笑,“殷回逐手中有鳳凰令。各地番主絕對不想出門游玩一趟,回去老家被人端了。”

“明白了。”展四方點頭,崇敬道,“不愧是尊主!”

殷晚參投出最後一支羽箭,沒了興趣,轉身坐下了。

“他們到哪了?”他撫/摸着與金色面具放在一起的紙扇,淡色指尖在桃花瓣上點了點,眼底缱绻多情,似乎在觸碰楚時朝。

“不日就到雷斷城。”秦五烈從一堆卷軸裏找出一封,遞到殷晚參面前,“雷斷城城主呈上來的。”

殷晚參打開看了,看着卷軸上的點點墨跡,和卷軸末尾被燒過的痕跡,沉默半晌,無奈道:“告訴他,不要這麽緊張,多吃靈藥,別再渾身放電了。”

“是!”

“我到覺得他不是緊張,”春秋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右腿曲起,左腿伸直,仰頭看着殷晚參,“是太興奮了!”

“正道百年未曾圍剿魔宮,哪個魔修見了不激動!”

展、秦:“……”

“你若有病,就先回家用膳罷。”殷晚參憐憫的看他一眼,擡手将雷斷城主的卷軸扔到了他臉上。

“別和我說,你一點都不期待。”

聞言,殷晚參似是無奈搖頭,冷笑一聲。單手倚着扶手,一腳踩着桌沿,搖着扇子又笑了兩聲。眼底隐隐約約有紅血絲出現。

他心頭的魔性上湧,蹭的他渾身發癢。

不期待?

怎麽可能不期待。

那群正道修士的嘴臉,他已經看透了。這些日子的火氣,正愁沒地方撒。

但他還是裝模作樣,清冷矜貴道:“本尊還是更喜歡和他們講道理。”

此話一出,殿裏幾人都笑了。

“尊主說的對!”秦五烈錘了下桌子,“咱們魔宮的人最講道理!”

欲曉天一行人直逼魔宮,本以為會遭遇險阻,可最大的事也不過是途徑雷斷城時,雷斷城主放了幾個雷劈壞了兩個飛行法器。

此行之順利,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但他們堅信,這不過是殷狗的計謀,魔宮裏必定埋伏重重。

可直到衆人到了魔宮外,也不見一兵一卒,甚至清掃的魔修也只是懶懶看他們一眼就走了。

衆人:“……”

“玉宗主,這……”有人不解了,都說殷狗好戰,怎的他們都來了,也不見殷狗?

“莫不是見咱們聲勢浩大,殷狗被吓跑了?”有人抖了個機靈,可他估錯了時機,并未有人搭理他。

再次來到欲曉天,楚時朝眼中情緒無比複雜。與上次來時不同,魔宮已是臺階覆雪,清冷如冬。

“莫急。”玉連天沉聲,示意弟子去叫門。

那名弟子興沖沖走出人群,下了飛行法器,可望着幾乎連天的臺階,一身的火氣澆滅了大半,踩着臺階的腿輕飄飄的,強忍着害怕上了十來級,猛的遇到一股極為兇狠霸道的靈力,将他拍了出去。

他正正落在玉連天身前,身體扭曲幾下,從口中吐出了一口血。

玉連天無暇管他,越過他上前一步,定定望着緊閉的漆黑宮門。

“此乃魔界至高無上之地,豈容他随意踩踏。”威嚴莊重的聲音回蕩在衆人耳中。

話音落下,緊閉的宮門打開,一道挺拔欣長身影緩緩出現。他面上覆着金色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以這身姿來說,他的樣貌必屬上乘。

他身着一身鳳凰玄衣,外搭一襲同色披風,腰間未佩劍,而是賞玩着一柄通體漆黑的骨扇。

在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瞬間,霸道的靈力鋪天蓋地襲來,強大的威壓下,後排修士竟有當場倒地的。

前排修士們睜大雙眼,望着那人,心道原來他就是殷晚參!

殷晚參身後,一左一右跟着兩人。左邊那人一身張揚紅衣,右邊那人一身穩妥紫衣,面上皆覆着半截面具。

宮門打開後,雖只出來他們三人。卻足以令正道衆人沉默。

殷晚參和他的左右護/法,都是能止小兒夜啼的人物。

“你就是殷晚參?”

聽到有人質疑,殷晚參落在楚時朝身上的視線一頓,不耐的啧了聲。

“既然你們都不認得尊主,又來此處有何貴幹?”展四方譏諷。

此話一出,立刻有人不服,上前來和展四方争辯。

趁此機會,殷晚參才能好好的看一看楚時朝。

半月未見,楚時朝僅僅是立在楚虞山身後不動,也依舊俊的迷/人。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擡眸看向了他。

對視那刻,殷晚參心中悸動,一身壓抑的威壓險些散去。

而楚時朝也正疑惑。

殷晚參現身時,他便嗅到了一陣桃花香,可随後他就發覺,除他之外,其餘人并未聞到。

目光落在殷晚參身上,不知為何,總有說不出的熟悉。眼前一閃,他莫名想起那日在殿中驚鴻一瞥到的身體。

白皙的小腿,泛粉的腳踝,還有……精致的鎖骨,以及渾身的桃花香。

楚時朝呼吸一頓,頭一陣陣發疼,控制不住地去想殷晚參。他閉上眼,側首強迫移開視線,神識掃過乾坤袋內的紅玉耳墜時才好些。

“時朝?”楚虞山察覺到他情緒不穩,側身看他。

“無事。”

殷晚參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他眉頭皺起,擡手打斷了正與修士扯皮的展四方。

開口問:“不知各位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聲音仍舊是清亮的,楚時朝看向他,違和感愈發強烈。那身體即使有披風裹着,還是熟悉。

“清算!”玉連天沉聲道,“明宗主獨子被殺案,岳門滿門被滅案,還有你派人刺殺我兒,這幾年大大小小的殺人案,今日都要與你一并清算!”

“哦?”殷晚參擡手,一把寬大木椅憑空出現在他身後,他緩緩坐了下去,“你說的這些事本尊一概不知,玉宗主不妨說說看。”

而此刻,楚宗的飛行法器上,人人身後都出現了一把椅子。楚時朝身下的尤其過分,還墊着上好的靈獸皮。

楚宗弟子吓了一跳,險些跳起來。

楚萬千沒心沒肺慣了,一屁股坐下去。見衆人都在瞧他,又站了起來。

他們這裏的情況自然瞞不過其他人的眼,跟玉宗同在一艘飛行法器上的人正要開口斥責,卻聽楚虞山咳了聲,“這裏冷,站久了腿受不了,坐下歇歇。”

楚時朝将獸皮墊在楚虞山的椅子上,再坐下時,身下又出現個更暖和的。

他皺眉望向殷晚參,輕輕嘆了聲。

殷晚參自然聽到了,但那又如何!這是欲曉天,他的地方!

腦袋微微偏向展四方,展四方靜了片刻,身影隐了,再出現時,身後跟着一群白鳥。鳥兒身背瓷盤,紛紛将沏好的茶送到楚宗。

“諸位不要羨慕。”殷晚參手中也多了一杯茶,“本尊雖與澄淵君解契了,好歹道侶一場,這點東西殷某還是不會吝啬的。”

玉連天:“……”

“對了,玉宗主方才說我殺你兒?”殷晚參笑意吟吟,“若真是本尊殺他,恐怕他活不到今天。”

此話一出,玉宗人臉色變了。

望着眼前的殷晚參,他們知道他所言非虛。

“鳳凰令你又如何解釋。”玉連天甩出一枚鳳凰令。

冰冷無生命的金色面具冷冷盯着他,“鳳凰令?好東西。玉宗主從哪得來的?”

“不要裝傻!”玉連天咬牙切齒,“這是你魔宮之物!”

“鳳凰令是本尊魔宮獨有,但你又怎知它是本尊宮裏的?”殷晚參嘆了口氣,“難不成,是我親手給你的?”

“明宗主獨子死時,身旁也有一枚鳳凰令,你又如何解釋!”玉連天不與他争口舌,只想快快取了殷晚參項上人頭。

“不知。”殷晚參嗤笑,“也許是你放的。”

“你放屁!”玉連天身後的一名弟子忽然罵出聲,“我們玉宗主為人正直,豈與你這等小人一樣!”

玉連天回首瞪他一眼,不怒而威。

玉已星在一旁瞧着,心思更是複雜。目光越過人群去看楚時朝,後者分毫不在意這邊,只看着殷晚參。

他收斂眉目,不再看他,不成想正好對上了玉連天的視線。

“為人正直?”殷晚參冷笑,看向一直站在玉連天身旁的青衣身影,“他倒是捧着小人做寶貝。”

“玉宗主,你身旁這位,本尊瞧着甚是眼熟……不如引薦引薦?”

“無名修士罷了,豈能入魔尊眼。”青衣人笑了笑。

“是麽。”殷晚參冰冷的指尖點了點座椅,“我倒是看你與欲曉天有緣。若是日後方便,定要請你去欲曉天山峰看一看。”

青衣人勾起的唇角僵了下,仍笑道:“這就不必了。”

“夠了!”一直沉默的明千遠大喝一聲,食中兩指并立指向殷晚參,悲痛欲絕,“你殺我兒,就要償命!”

“那你找錯了人。”殷晚參放下茶杯,一層靈力蕩了出去,“誰殺的就去找誰。”

話音落下,殷晚參身形一晃,再次穩穩坐下時,凝白如玉的指尖中夾了一根銀針。

“明宗主,”殷晚參面具後的笑意淡下,很想用這根針穿透明千遠的腦袋,但是想了想楚時朝在場,他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将銀針斷成了兩截,“這是何意?”

“一命償一命!”明千遠一字一頓。

玉連天順勢而上,推出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你可認得他?”

岳天蘭。

殷晚參搖頭,“認不得。”

“他就是被你滅門的岳門門主獨子!”玉連天/怒喝,“殷晚參,這麽多年來正道一再對你忍讓,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得寸進尺!”

“今日,我玉某人就要取你項上人頭以示天道!”

話落,狂風驟起,吹起了欲曉天峰終年不化的雪。

殷晚參擡眸,望着陰沉沉的天,心底眼底一片冰涼,餘光悄悄望向楚時朝,好在……最後一絲溫熱還在。

他的小動作就連展四方都沒察覺,楚時朝卻真真确确感受到了。

那一眼……與他上次從欲曉天離開,遇到阿殷時的一模一樣。

冰冷無情掩蓋着茫然溫柔,他在看誰?是自己?

楚時朝幾乎要站起來,手臂猛的被楚虞山抓住了。

“你不要動。”楚虞山沉聲道,“等。”

“師父,”楚時朝已經察覺到了不對,“阿殷到底是誰。”

楚虞山閉了閉眼,心底清楚,一旦說出來,他們楚宗就又要站在風口浪尖。

但……

謊已經撒了,人也已經幫了,只願殷晚參別叫他失望。

“是……”

他話來不及說出口,玉連天已經召出佩劍,飛身直逼殷晚參。

玉連天畢竟是一宗之主,實力自然強悍。佩劍出鞘時,竟隐隐有虎嘯。震得欲曉天峰的雪簌簌落了下來。

他速度極快,殷晚參一甩手揮退展四方兩人,以一己之力接住了玉連天毀天滅地的一擊。

“乓”的一聲脆響,

通體漆黑的骨扇與靈劍相接,碰撞出的殺伐靈力揚起殷晚參的披風,震裂了宮門。

兩人墨發揚起,殷晚參無比直觀的看到了玉連天眼中徹骨的恨意。

他嗤笑,“想不到玉宗主竟如此恨本尊。”

“少廢話,”玉連天飛身向後,又是一擊,“拿命來!”

殷晚參不僅不退,反而上前一步,手中骨扇倏地變成一團霧氣,伴随一聲鳳鳴,凝成了通體漆黑,名震天下的雀烏劍。

一白一黑兩劍相撞,鳳鳴壓着虎嘯,玉連天猛的被撞了出去。

“宗主!”玉宗弟子震聲,想要上前,又忌憚此刻墨發翻飛,宛如修羅的殷晚參。

“玉宗主,凡事都要講道理。”殷晚參冷笑,“殷某不曾做過的事,可不要随意扣在殷某頭上。”

他用劍一一指過面前的世家,“你們誰頂着我殷晚參的名字做過何事,本尊可都知曉。”

衆修士神情怪異,眼底夾雜着深深地恐懼。

“休要蠱惑人心!”玉連天咬緊牙關,緊握佩劍,周身靈力爆起,一時虎嘯竟然大過了鳳鳴,“你當真以為我不知你是誰?”

玉連天看向楚時朝,“我覺得他很想知道。”

“這就沒意思了。”殷晚參打了個響指,楚時朝手旁冷掉的茶瞬間熱氣騰騰。

眨眼間玉連天已經來到了殷晚參面前,絲絲縷縷的魔氣将殷晚參纏/繞,一道天雷徑直劈下,落在兩人腳邊,不知在威懾誰。

殷晚參并不懼怕,他緩緩擡手,望着越來越近的玉連天,雙眼赤紅,無聲無息笑了。

火紅的鳳凰自烏雲間出生,直沖殷晚參,落在他身後猶如保護神祇。通體漆黑的雀烏也因他的到來開始嗡鳴。

鳳凰高鳴,殷晚參随聲而動。

衆人還未看清時,空中白光紅光大盛,只聽靈劍碰撞聲,最後便是令人深感痛苦的悶哼聲及肉/體落地聲。

楚虞山神色一凜,顧不得上後半句話,猛的起身向前看去。

白紅光散去,天地間為之一靜。

立着的人竟是殷晚參!

衆修士大喝不好,玉已星想去帶回倒地不起的玉連天卻被霸道的魔氣彈了回來。

展四方和秦五烈對視一眼,心道完了,想要上前卻無能為力。

楚時朝出事後,與他血脈相連的道侶也受到了影響。自那以後殷晚參心中的魔性便隐隐有露頭之勢,他又一意孤行與楚時朝解契,性情更是不穩。

方才玉連天已經徹底惹惱了他!

殷晚參拎着沉重的雀烏,深色披風被吹的獵獵作響,他一步一步靠近玉連天,鋒利的劍尖已經抵在了他面前。

他緩緩蹲下,輕聲卻怪異道:“我此生,最恨有人用楚時朝威脅我。”

“他那般的人,我亦不敢沾染,豈能允許你們肖想。”

“玉連天,”殷晚參起身,劍指喉嚨,“我本想留你一命。現在,本尊後悔了。”

話音落下,紅光再次興盛。

可衆人想象中的血濺當場并未發生,有人擋住了殷晚參的劍。

“锵”的一聲,靈劍互搏。

殷晚參愣了一瞬,猛的後撤。

可身前那人纏的太緊,不給他後退餘地。

“你到底是誰!”

殷晚參聞言,握着雀烏的手開始顫/抖。

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在烏雲蓋頂下纏/綿,暗中湧動着無數情意。

殷晚參望着那張日思夜想,魂牽夢萦的臉,心中大動,再也握不住雀烏。

沉重的靈劍落地,砸出了一個大坑。

而另一柄靈劍則未停下直取殷晚參門面。

鋒利的劍風随着那人而來,殷晚參的視野逐漸變得明亮。金色面具受不住如此強大的靈力,解體分離,束縛者墨發的玉冠也在餘威中破碎。

如墨的黑發,随風飄揚。

徹徹底底露出了那張楚時朝再熟悉不過的臉。

“師兄。”

殷晚參雙眼通紅,唇角勾起的是楚時朝從未見過的笑意。

鋒利的劍尖近在眼前。殷晚參并不想閉上眼,他想再看楚時朝一眼。

也正因此,他沒有錯過楚時朝眼中溢出來的絕望。

這一刻在衆修士眼中不過是剎那,在殷晚參眼中卻成了永恒。

他看見楚時朝手中靈力暴起,生生震斷了貼身佩劍。閃着寒光的佩劍一寸寸斷裂,劍柄化成灰燼,劍穗兒随風飛遠。

天下第一靈劍時眠,就此無名。

斷裂的劍身四濺,殷晚參來不及躲避,猛的被裹進了熟悉的溫暖懷抱中。

那人呼吸粗重,長臂用力将他越抱越緊,似乎想要揉入骨血中,氣極又悔極的沉聲道:“殷晚參!”

待到風停,天地又歸為寂靜,衆修士不過眨了幾下眼。

殷晚參額頭抵在楚時朝的頸窩,緊閉通紅的雙眼,呼吸變得一片冰涼。他手腳發軟,卻死死攥緊楚時朝的衣襟,顫/抖着叫出來那聲,忍了許久的,

“時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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