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兩人憑着楚宗弟子身份,暢通無阻進了曜迎宮。
與外面看到的巍峨相同,曜迎宮裏恢弘富麗,比欲曉天有過之而無不及。看過這裏,就會覺得折野宮不過行宮,蒼璧峰更是樸素的不入眼。
“有意思。”殷晚參收回眺望正殿的目光,對楚時朝小聲說,“看來這麽多年,明宗銀子沒少賺。”
明宗界中多大山大河,物資富饒,秘境衆多,光是每年各城奉上來的銀子就不是小數目,更何況明千遠名下還有數不清的産業。
可以說,他這個人,除了牆頭草修為低,在經商方面是個天才。
殷晚參暗暗想着,心裏有了許多想法。
“三宗之內,明宗秘境最多。”楚時朝回他,“以秘境規模大小換銀子,并不虧損。”
兩人低聲說着,帶他們前往楚虞山寝殿的明宗弟子渾然不覺。
“你們來了。”楚虞山正在殿中處理公事,見到陌生的皮囊,淡淡看了一眼,就知是誰了。
明宗弟子退出去,識眼色的關上了門。門縫合攏時,他聽到裏面隐隐有人喊了聲“師父”。
他沒有多想,回去待命了。
殷晚參三人相對而坐,每人各守一角,頗有三方會談的架勢。
殷晚參擡手輕點,給殿門下了層禁锢,以防內部聲音傳出去。
“我以為你們會快些。”楚虞山頭也不擡,這些日子楚時朝不在宗裏,堆積的公事頗多,他又不在宗裏,處理起來麻煩不少。
“不急,”殷晚參斜倚桌沿,漫不經心撥弄香爐飄起的煙,“急什麽。”
這件事的确急不得,既然明千遠和玉連天聯手,就不會讓別人輕易抓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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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死的明山竹,也不一定會露面。
“後日一早我就要回宗,你們只有一天時間。”楚虞山說話時下巴上的胡子抖了抖,也不知是不是被殷晚參的無所謂氣着了。
“師父放心,”楚時朝恭敬道,“我與晚參一路來并未見異常。”
明宗界內繁華依舊,圍剿欲曉天之事,只不過是他們飯後閑談。
“你的信為師已經看過了。”
楚虞山終于放下筆,眉間浮現郁色,“若真如此……”
他看向殷晚參,“就要請殷尊主出手了。”
殷晚參清冷的模樣沒有變化,聞言輕輕挑眉,問了一句前幾日問玉已星的話:“楚宗主可要想好了,一旦本尊插手,你要如何自處。”
此刻他不是楚虞山大弟子楚時朝的道侶,而是稱霸魔境,受萬魔朝拜的欲曉天魔尊。
正邪不兩立,今日楚虞山能說出這番話,殷晚參是有震驚和敬佩在心中的。
他無論怎樣都會對玉、明兩宗出手,可楚虞山清清楚楚明白,他出手是為了欲曉天和楚時朝,并不為正道,亦或者修仙界。
楚虞山要的,是把欲曉天和楚宗綁在一條船上,共進退。
向前可以清玉、明二宗。
後退尚有盟友關系,謹防欲曉天對楚宗下手。
有楚時朝在,按理楚虞山不會有此想法。但他深知,魔道之人性情多變,詭谲難測,他不得不為餘下的楚宗弟子着想。
至于自己……
楚虞山并未多想,他只要楚宗平安。
“師父,晚參不會。”
楚時朝堅定,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保全之法。他知曉殷晚參并不會對楚宗出手,旁人心知肚明卻不信。
這也讓他再次察覺到衆人心中難以改變對殷晚參的成見。
他望向殷晚參,殷晚參勾唇笑了下。
殷晚參不願為難楚時朝,況且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楚宗是三宗之首,仙門之首,有他的協同,事情只會順利。
這件事一旦成功,楚宗可以穩固地位,欲曉天雖可能被一些仇恨正道修士的魔修抨擊,卻也能穩固他在魔界的地位。
他殘暴之名遠揚,借此也可挽回一點,雖然他不在意。
更重要的一點是,事成之後,楚時朝将有機會再次重回楚宗。
不是作為叛逃的罪人,而是揪出幕後黑手,游/走正邪兩道之間的英雄。
思及此,殷晚參頗為愉悅。
“空口無憑,”他伸出手,“擊掌為誓。”
楚虞山沒有猶豫,兩人掌心一觸即分,乳白色光在三人面前大盛,随即分成兩股鑽進了兩人眉心。
誓約一旦結成,後悔之人就會遭到反噬。
“好了,”殷晚參察覺到楚時朝的僵硬,轉開了話頭,“明山竹的下落,你可有眉頭?”
“有。”
楚虞山将一幅地圖在兩人面前展開,指着其中一處漂浮的宮殿,“此處蹊跷。”
他手裏的是明總地圖,每一處宮殿都有詳細描述,楚虞山指着的正是除明千遠以外,無人能進的內書閣。
“地圖不錯。”殷晚參彈了彈懸浮在地圖上宮殿模樣的水墨畫,偏頭對楚時朝一笑,“怎麽做到的。”
“宗裏一法,”楚時朝眸中微軟,“日後我教你。”
“好!”
楚虞山咳了聲,“明夜明千遠會為我擺宴送行,你們速戰速決。”
“他醒了?”殷晚參嗤了聲,眉眼染上幾分瑰麗的笑意,“看來比玉連天強。”
被他涅槃鳳凰重傷的玉連天至今未醒。
楚虞山沒話再說,還得趕着處理公事,殷晚參兩人便離開了。
去楚宗弟子別院路上,楚時朝一直沉默不言。
“想什麽呢。”殷晚參扯了扯他袖子,心知方才的事,定然讓他往心裏去了。
“你……”楚時朝停下腳步,垂眸定定望着他,“大可不必與師父簽訂契約。有我在,楚宗絕不會對欲曉天出手。”
兩人聲音不大,除去他們誰也聽不到。
“你對我多好,我自然知曉。”殷晚參笑了,墨發随風揚起,“也正因此,我不能讓你置身困境。”
“契約不過是形式,不礙事。”
殷晚參心頭暖成一片,若不是在明宗,他定要抱住楚時朝親一下。
“我說過,”楚時朝撫上他的側臉,“不要總是為我。”
“你應有只為自己的私心。”
失憶前他記不得,失憶後的每件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曉殷晚參為了他都做過什麽。
他慶幸遇見殷晚參,可更期望殷晚參對他自己好些。
殷晚參是萬人之上的尊主,修為手腕俱是第一,理應活的放肆潇灑。
“私心?”殷晚參佯裝遲疑,“可是我的私心都在你身上。”
他上前,将楚時朝抵在他與牆之間,一手撐在他身側,“你不要總覺得我活的不自/由。”
“與你在一起,在哪都遼闊。”
“阿殷……”
“時朝。”殷晚參擡眸,堅定望進楚時朝眼裏,沒有半分戲谑,“是你,是你先給了我私心。”
他輕輕按在楚時朝胸膛上,感受着皮囊下有力的跳動,倍感安心。
他不信天,不信命,卻在此刻願意向它們低片刻頭,感謝他們守護住了這個溫熱的人。
“現在,我不過是用你守護我的方法護着你。”殷晚參深吸口氣,“沒有你,就沒有今日的我。”
當年殷晚參初登魔位,魔道向來以強為尊。
殷晚參殺了一個又一個,欲曉天的地牢中終日布滿血腥與哀嚎。那種被陰魂纏身的日子,他足足過了兩年。
血液浸透他的衣衫,白骨成為他的利劍,哀嚎化成滿天烏雲。
一步步踩着數不盡的屍體,殷晚參高高坐在了無人觸及的魔尊寶位上。
欲曉天冰封千年,連日光都無法穿透。殷晚參時常覺得自己從裏到外都是冷的。
直到他在攬月洲遇到楚時朝,月夜中仍如曜日般的楚時朝。
殷晚參顫了下,按下楚時朝的脖頸與他額頭相抵,“你忘了,我不怨。你記不起來,我不恨。但我不能讓你……不能讓你心有愧疚。”
他微微阖眸,輕聲道:“時朝,是你先站在我身邊的。”
楚時朝靜了一瞬,雙臂用力,将殷晚參摟進懷裏,頭一次沒有直着身,而是将額頭埋進他溫熱的頸間。
阿殷,
他的阿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