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日月交替,殷晚參兩人在寝殿休整了一日。

紅雲漫天時,有明宗弟子來請他們前往正殿。

明日一早楚虞山就要回楚宗,今夜明千遠設下了送別宴,宴請一衆楚宗弟子。

“知道了。”殷晚參應付門外弟子,轉向楚時朝,“但願明千遠老眼昏花,看不出端倪。”

他們二人雖喬裝打扮戴了面具,可身形不易變化。明千遠識得楚時朝,見過殷晚參,若多心留意,總會察覺到不對。

“無事。”楚時朝寬慰,并不将這件事放在心上,“以明千遠為人,不會認為這時候我們會出現在明宗。”

話說難聽點,明千遠的腦子不好使。

起碼殷晚參是這樣以為的,但凡好一點,也不會察覺不到自己是玉連天的墊腳石。

若玉宗計劃成功,在仙門大會上奪得仙門首位,到時第一個留不住的就是明宗。

因為一本籍籍無名的功/法,都能與老魔尊打起來的玉連天,胸懷顯然沒多大。

“但願如此。”

曜迎宮處處寫着“有錢”兩個大字,從外看高大巍峨,內裏更是富麗堂皇。

偌大的正殿裏,用的并非蠟燭,而是在頭頂鑲嵌了幾十顆照明珠,明亮冰冷的光連角落裏金子鈎出的花樣都在熠熠生輝。

垂在柱間的紗幔是明宗特有的一種紗,輕柔曼妙,時間不可多得。

再往上,是鑲着奇珍寶石的寬大座椅。

受了傷,面色蒼白,形容消瘦的明千遠正坐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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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晚參沒特意瞧他,跟着其他楚宗弟子入席,和楚時朝坐在了最靠近殿門的偏遠位置。

從這裏走不會引人注目,更不會讓明千遠發現他們兩個。

宴席開始,殷晚參心不在焉的在殿裏掃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了明千遠身上。

他正在和同坐的楚虞山說些什麽,表情變化豐富,語氣激昂,稱得上是繪聲繪色。

殷晚參并不覺得怪,從他掌握的消息來看,明千遠的确嘴上沒把門的,且最最喜歡吹噓。雖說他現在與玉連天穿一條褲子,但眼下三宗之首仍是楚虞山。

目光轉了圈,最後落在了一名男子身上。

那人身形高挑,和玉已星差不多。相貌并不清秀,反而因為右臉上的那道一指長的疤痕而顯得有幾分猙獰。他的視線也讓人不悅,似乎在看的不是人,而是肮髒的畜生。

“師兄,”殷晚參借着倒茶的姿勢遮掩,“那人是誰?”

楚時朝:“明千遠的護衛,馬于歸。”

“你認得他?”

楚時朝搖頭:“不認得,只是偶然見過兩面。他并不常出宗,大多數時間留在明宗為明千遠處理瑣事。”

殷晚參明了,難怪他對馬于歸沒有印象,想來圍剿欲曉天那日,他不在場。

他很少會主動問起一人,楚時朝以為他發現了問題。

“沒,”殷晚參坐回去,“不過是看他不怎麽順眼罷了。”

聞言,楚時朝輕笑了聲,暗暗盯住了馬于歸。

殷晚參不可能平白無故厭惡一個人,必定那人身上有東西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宴席過半,楚時朝在桌下碰了碰殷晚參的手,“時候不早了。”

殷晚參明白他的意思,裝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趴到在桌,楚時朝和他配合的天衣無縫,上前扶起他,與明宗弟子低聲說了兩句,便帶着人離開了。

臨走前,殷晚參不經意間擡頭,對上了楚虞山的視線,漫不經心收回時,半垂的眼眸頓了下,随即當做無事發生,仍是一派朦胧。

離開正殿,拐了幾個彎,殷晚參才從楚時朝懷裏直起身。

明宗弟子大多參加酒宴去了,路上空蕩蕩無人。兩人竟然一路暢通進了內書閣。

“太過順利了,”殷晚參皺眉,環繞空無一人的院中,“不是說這裏不許人進麽,怎麽會……”

“難不成有炸?”

內書閣與明千遠正兒八經的寝殿還有一段路,那邊燈火通明,這裏冷冷清清,怎麽看都像刻意為之。

但這真是為了防他們?

楚時朝并不覺得明千遠有這個腦子。

望着一片黑暗的內書閣,楚時朝在思考,過了片刻:“不,我們可以進。”

殷晚參不傻,反應過來了。

明千遠的确是在防備,不是有針對的防備,而是防所有人。

偌大的空擋院中無一人看守,今夜無月,厚厚的烏雲遮住了月光,黑暗中,白日裏高大的內書閣宛如張牙舞爪的怪物。光是立在那兒,就給了人壓力。

試問這樣的情況下,還有誰敢接近內書閣?

眼下明宗死了少主,傷了宗主,正是惴惴不安之時,若有心人此刻前來內書閣,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師兄,看來我們沒來錯地方”殷晚參輕笑。

“小心行事。”楚時朝囑咐道。

他清楚殷晚參的性子,以以身犯險為樂。

殷晚參無奈挑眉,扯着楚時朝的袖子一同踏上白玉臺階,還不忘撒了個嬌,“師兄放心,我最聽師兄話了。”

他若是能聽話,楚時朝就不用如此說了。

楚時朝與殷晚參十指相扣,并未走正門,而是側身打開窗子一角,觀察片刻後,跳窗進去的。

夜雖黑,憑着兩人的修為,在夜裏視物并非難事。很快就将內書閣看了個大概。

“慢。”楚時朝拉着殷晚參站在牆角,散開神識,在房中掃了一圈。

這時明千遠的內書閣,藏着無數秘密,或許有隐藏陣法守護。若他們不小心觸碰,就會暴露。

神識掃了一圈,楚時朝還真發現了一處波動着靈力的陣法。

他忙着,殷晚參也沒閑着。

雀烏在他法器中嗡鳴,已經到肉眼可見的震動模樣了。

雀烏是天生魔劍,對魔氣很是敏銳,眼下震成這樣,難不成……

殷晚參已經有了思量。

漂亮微揚的眸子在房中緩緩掃過,最後停在書案後,一副大的離譜的山水畫上。

他極其肯定,這幅畫有問題。

“是畫。”

“畫。”

兩人異口同聲,皆是一愣。

“不愧是我的好師兄,”殷晚參笑道,“可曾找到破解之法了?”

“嗯。”楚時朝點頭。

上前細細看了一遍山水圖,忽然指尖迸出一團銀白色光芒。

楚時朝手腕轉動,拖着靈力仿佛在臨摹這幅畫。房中靈力越來越濃,帶起的風揚起了他的墨發。

殷晚參并未打擾,專心致志注意其他動靜。

就在楚時朝落下最後一點時,畫上的山與水似乎活了過來。水涓涓細流,雲袅袅飛騰,山立在兩者間巋然不動。

“明宗真是把秘境琢磨透了。”殷晚參面色并不好看,正要說話,精致的耳朵動了下,察覺到了另一人的氣息。

楚時朝也同樣察覺到了。

“走。”

話音落下,兩人消失在原地,沒了蹤影。

馬于歸打開房門時,腰間靈劍已被拇指抵出半指有餘。只要發現有人在房中,他要做的就是将靈劍捅進那人丹田。

他放輕腳步,在黑暗裏環看四周。

窗門緊閉,書閣裏空無一人。可他方才明明察覺到了靈力波動。

他想起什麽,站在山水畫前,細細端詳。手覆上去片刻,緩緩咧嘴笑了。右臉上那道從眼下到嘴角的疤,顯得無比猙獰可怖。

馬于歸收回手,盯着畫看了片刻,轉身離開了。

殷晚參和楚時朝猜得沒錯,這幅山水畫裏就是一處秘境。

與尋常秘境不同,這個秘境小的可憐。通天月夜裏只有一處院落那麽大。

院落中有座同樣不大的木屋。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有人住。”楚時朝走在殷晚參身前,“我去應門。”

“一起。”殷晚參亦步亦趨,不肯停下來。

往日楚時朝也就随他去了,眼下卻有幾分強硬。他獨自登上臺階,讓殷晚參在十步外等他。

殷晚參撇嘴,退出了三步。

楚時朝看他,殷晚參心不甘情不願又退了兩步。

看他老老實實,楚時朝轉身敲響了門。

一下,兩下,三下……

屋裏起初沒聲,三聲過後,才有窸窸窣窣響動。

他越來越近,殷晚參下意識想要拉楚時朝。

“吱呀——”

門打開了,屋裏的人與楚時朝打了個照面。

殷晚參側身,從楚時朝頸窩的弧度裏看到了那人的長相。

他娘的!

看清瞬間,殷晚參猛的在心裏罵出了聲。

那人不是別人,是在正殿見過的馬于歸!

馬于歸見到他們後,先是怔愣,随後目露兇光,拔/出劍就要刺來。

他的劍再快,到底沒有楚時朝快。

馬于歸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回過神來時,他的佩劍已經被踢走,他整個人被完完全全壓/在地上。

力氣之大,根本無法掙開。

殷晚參上前,抓着馬于歸的頭發強迫他擡頭,“馬于歸?有意思。”

“你認得我?!”馬于歸又掙紮了下,眸子裏全是被認出的憤怒和疑惑。

他變相的承認,殷晚參也确定了猜想。

“你被關在這裏,外面的馬于歸是誰呢?”殷晚參眼底閃過一抹陰冷,他松開馬于歸亂糟糟的頭發,五指張開,按着他的頭顱,竟然直接這樣提起了他的腦袋。

身體被楚時朝壓着,殷晚參用力扯他的脖子。

馬于歸只覺得自己要被扯成兩半了,深深地恐懼在他心頭萦繞,怎麽也無法掙脫。

“別殺我……別殺我……”馬于歸哀聲乞求,“我、我都告訴你們。”

殷晚參垂眸與他對視,那雙混濁眸子裏沒有一處是值得他相信的。他手下用了力,沒有真捏碎馬于歸的頭蓋骨。

“不需要你說話。”殷晚參仍是毫不留情,神情冷漠,指尖泛白,硬生生讓馬于歸疼暈了過去。

等到馬于歸軟趴趴的脖子塌下,殷晚參才後知後覺他在楚時朝面前做了什麽。

“師兄……”他擡眸,眨了兩下眼。

楚時朝如同沒看到一般,将殷晚參拉起來,用手帕細致的給他擦手,将人拉進懷裏,什麽也沒說。

殷晚參偷偷觀察他的神情,見他沒生氣。

“這裏躺着的是馬于歸,”他寸步不離跟着楚時朝,“外面的一定不是馬于歸。”

楚時朝“嗯”了聲,從馬于歸的榻上找到了一個盒子。

“好濃的魔氣。”殷晚參已經知道裏面是什麽了。

在楚時朝打開前,殷晚參輕輕按住他的手,“師兄,我不是想要殺人的。”

楚時朝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在殷晚參眸中的光越來越暗時。眼前一黑,緊接着額頭貼到了一處溫熱。

“我知。”楚時朝道。

殷晚參頓了下,徹底松了口氣。

“既然他是馬于歸,那外邊扮演馬于歸的人就一目了然了。”殷晚參道,“是明山竹。”

“嗯。”楚時朝打開盒子,裏面赫然是一枚鳳凰令。

看來,玉、明兩宗勾結不假。

殷晚參笑了,拿起鳳凰令看了兩眼,果真與他手裏的一模一樣。

就連上面的魔氣他也再熟悉不過,是他……阿父的。

“他怎麽辦?”殷晚參踢了踢馬于歸。

“不用管他,”楚時朝搖頭,“沒了他,肯定還有下一個。”

殷晚參也是如此想的。

他與楚時朝拿了鳳凰令就要離開,卻發現了另一件事。

殷晚參收回傳送的手,對楚時朝無奈一笑,“師兄,咱們被困在裏面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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