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莫強求

段暮遙其實是算着時辰的,往常太後午睡,總得未時三刻才會起。

眼下,這才剛過未時。

她意識到太後喊得是自己之後,這才将手從林空的身上縮了回來。

林空倒還是那副性子,不慌不忙地轉過了頭。

當然,他還不忘給太後福身請安,那姿态标準得體,讓段暮遙都驚了三分。

段暮遙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回神,給太後見了禮之後,這才解釋:“臣剛剛是看段姑娘腹痛不止,正要給她叫太醫。剛好,也是扶了一把。”

太後這才轉頭看向了“段暮遙”,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神色沒什麽不自然之處,便道:“恩,哀家聽了長公主府傳來的消息,說是你們二人落崖之後,都受了點傷,若是身子不适,還是及早讓太醫過來再看一眼。”

太後身側的掌心姑姑會意,正要起身,林空卻施施然道:“謝太後關懷,臣女身子無礙,就不勞煩太醫了。”

段暮遙想起剛剛那一幕,定然會引起太後誤會,便幹笑一聲,替他開了口:“昨夜兇險萬分,還是再讓太醫盯着點比較穩妥。”

掌心姑姑站在那,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去請,還是不該去請。

她低下頭看着太後,正等着太後的意思,太後便輕笑一聲,淡淡道:“空兒說得對,再去請一次吧。”

太後也不再多說什麽,她由着宮人扶起身,這才沖着段暮遙道:“空兒啊,你難得進宮一趟。去哀家殿裏,哀家要與你說點體己話。”

段暮遙正要點頭稱是,那方掌雲姑姑便踏進門來伺候。

掌雲姑姑剛進門便驚了一瞬,她連忙走到段暮遙跟前,小聲詢問:“姑娘怎麽獨自更衣了?應該喚奴婢們進來伺候的。”

這話一出,段暮遙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方才林空特意讓她幫忙,不許旁人進來。她想着這小侯爺脾氣古怪,如今做了女人,又來了月事,定是心情煩躁,便順着他些。

這會兒她才想起,他們兩個一個晌午的功夫都在屋內,把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

轉過頭的功夫,林空就換了套衣裳,而且段暮遙在這期間還沒有出去,實在是不能不讓人多想。

可林空那個半響都憋不出兩個屁的性子,聽到掌雲姑姑這般說,也不知道是察覺了,還是并未察覺,他竟低着頭沒有吭聲。

段暮遙心裏着急,便又替他答了話:“本侯方才入內與段姑娘下棋之時,她穿得就是這身。掌雲姑姑,怕是記錯了。”

掌雲姑姑聽到小侯爺的動靜,也不敢擡頭看她,只是俯身恭謹道:“既是小侯爺如此說,那定是奴婢看錯了。”

太後這才把目光轉向了林空身上,他今日從長公主府回來的時候,穿的是一件粉紫色的紗裙,眼下這一身,确實是換了。

太後雖然年紀大了,倒也不至于老眼昏花,眼下見着這場面,她便也明白了。

太後心底輕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便轉身離開。

段暮遙回過頭看了林空一眼,這才轉過頭跟上。

林空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他看向段暮遙的眼睛裏,也是無波無瀾,似乎對她接下來的遭遇,漠不關心。

看他這副樣子,互穿之後,大約也就只有段暮遙在這幹着急了。

待太後和段暮遙他們離開之後,林空這才擡眼看着掌雲姑姑,不鹹不淡地開了口:“姑姑眼睛倒是挺尖。”

掌雲姑姑臉色一變,忙俯身道:“姑娘莫怪,是奴婢方才思慮不周了。”

林空本欲拿起手邊的茶杯,可一想到方才段暮遙不許他多喝濃茶,便又放了下去。

“姑姑哪裏是思慮不周,分明是刻意為之。”

掌雲姑姑聽到他這話,竟不自覺的心驚。往常這段家姑娘,嬌嬌弱弱的,說話也溫聲細語,從不與下人為難。

自然,以她這身份,也不敢與慈寧宮的下人為難。只要宮人們做事尋不到錯處,相安無事的相處下去便是了。

可今日,明明“她”也沒說什麽,那股壓迫力卻壓得掌雲額角有了汗意。

掌雲姑姑強自鎮定住心神,忙陪笑道:“姑娘這是說笑了,奴婢确實是無意的。”

說罷,掌雲姑姑又話鋒一轉,裝出一臉關切的模樣:“不過,奴婢還是覺得,姑娘以後說話做事,還是應該當心一些。您畢竟還未出閣,又與燕王世子有着婚約。宮裏人多眼雜,未免姑娘清譽有損,以後更衣這種小事,便讓手下人來做就是。”

林空輕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姑姑這便是在教我做事了。”

掌雲姑姑已經斂下了方才的心驚,這會兒已經得意起來,她道:“姑娘,奴婢托個大,總是要叮囑您幾句的。”

林空輕嗤一聲:“是嗎?”

掌雲姑姑擡眸對上他那冰寒的眼神,往日裏的伶牙俐齒,皆被恐懼所代替。

因為下一秒,林空便捏住了她的嘴,往她的嘴裏塞了個藥丸。

掌雲姑姑一時說不出話來,她面色漲紅,感覺五髒六腑也都灼燒起來。

看着掌雲姑姑跪伏在地打滾,林空卻無甚表情,他大約是等她再發作一會兒,才不慌不忙道:“這藥啊,可是我從林小侯爺處要來的,管用得很。若是你不聽話,我定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掌雲姑姑難受異常,她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匐地道:“姑娘饒命。”

林空擺弄着手中的手帕,這還是段暮遙方才遞給他的,這上面,還有段暮遙身上一貫的香氣。

他湊近了聞了聞,這才道:“你若是聽話,我倒也不必非得弄死你。雖然我這人,一貫以殺人為樂。”

掌雲姑姑驚懼擡頭,她覺得面前的人,仿佛不是段暮遙,而是那修羅鬼林空。

“求姑娘饒命,奴婢定萬死報答姑娘。”

林空道:“去給你的主子回個話,就說你發現林小侯爺與段暮遙私下密謀着什麽大事。”

掌雲姑姑兀自裝傻道:“姑娘在說什麽,奴婢實在聽不懂。”

林空随手用一根銀針紮進了她的荥穴,掌雲姑姑頓覺渾身奇癢無比,痛苦難堪。

她跪伏在地,渾身上下顫栗得厲害,她伸出手欲抓林空,林空卻一扯裙擺,似是嫌惡她的觸碰。

“求姑娘饒命……”

林空不慌不忙道:“這一次,你能聽懂了嗎?”

掌雲姑姑這才哭着求饒道:“是,奴婢這就去回禀二殿下。”

林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揮了揮手道:“滾出去,若要留住你這條狗命,就按照我的吩咐做事。我心情好了,自然會給你短時的解藥,緩解你的痛苦。”

掌雲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牧歌端着藥湯進來的時候,還驚訝道:“姑娘,掌雲姑姑這是怎麽了?”

林空輕嗤一聲:“誰知道呢。”

牧歌也不再多問,而是将藥湯擺在桌上,小聲道:“姑娘趁熱喝了吧,奴婢是晾了一會兒才端過來的,不燙。”

林空伸手接過,聞了聞那藥味,确認這藥性溫和,他才一口喝下。

牧歌原本還備了梅子解苦,見姑娘這一口喝下,雖怔了怔,卻還是将梅子遞了過去。

林空蹙眉不解:“這東西是幹嘛的?”

牧歌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輕聲回道:“姑娘忘了嗎,這是給您解苦的。您平日裏喝藥,總要吃四五個梅子,才能将這一碗藥喝完。”

林空擺了擺手道:“這陣子就不必準備這個了。”

牧歌點頭稱是,将小盒子扣了上去。

牧歌将紅糖棗姜水端過來之後,林空這才沖着她道:“你先退下去吧,我要休息一會兒。”

牧歌這才應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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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太後的寝殿內,段暮遙正端坐在下方,與太後一道品茶。

太後将面前的糕點遞到了她跟前,慈愛道:“你小時候,最愛吃這雲片糕。如今哀家也不知道你還愛不愛吃,便着人準備了。”

段暮遙拿過一塊,小口吃了:“很甜,謝太後關懷。”

太後這才看了她一眼,猶疑稍許,這才小聲道:“空兒啊,眼下這會兒沒有旁人,你與哀家直說,你昨夜與段暮遙消失了一整夜?可是發生了什麽?”

段暮遙一口雲片糕差點嗆在了嗓子眼裏,太後竟連忙幫她遞過茶水,拍着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段暮遙緩過來之後,這才幹笑一聲:“太後多想了,昨夜刺客一波接着一波,逃命都來不及。”

太後聽到這話,倒是坐正了身子,道:“哀家聽說了成弘那孩子的荒唐事,也知道段暮遙打算退婚。可退婚這事,哪是那麽容易的。她這門親事,是當年哀家和皇帝親自定下來的。魏成弘縱然是在外面養了外室,那也頂多算是風流,若用此理由退婚,怕是退不掉的。”

段暮遙聽到這話,微微蹙了蹙眉:“太後,他可不單單是養了幾個妓那麽簡單,昨夜宮裏遭遇刺客,人心惶惶。他不為陛下分憂,卻跑到外面逍遙,實在是不忠不孝不義。”

太後側首看了她一眼,嘆口氣道:“他确實過分了些,可并不會因此退婚。空兒啊,哀家知道你喜歡段暮遙,可也不能強求。”

段暮遙一怔,她擡起頭看着太後:“您說,臣喜歡誰?”

太後無奈搖頭:“當年你回京,陛下允你一個要求,你當時便說要求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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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段暮遙:“???他喜歡我?什麽時候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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