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解毒
段暮遙生生頓在那裏。
其實她早就想問了,他是何時對自己生出的這樣的想法?
只是每每碰上林空那副冷冷的樣子,她都不敢開口。
這兩日,她腦子總在想太後那日的話,他回京的時候,就想求娶她。可是他剛回京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碰過面。
不過,這京中倒有傳聞,說是這一代的青龍令主,比其母姚青璇還要美上三分。故而,京師第一美人的傳言,便也漸漸散開。
可林空卻不像是只聽到傳言,便為了面子,非要将人奪回去的性子。
畢竟,人人都說,林小侯爺在外被磋磨了多年,估摸着都沒了對女人的欲望。他身邊伺候的,也全是壯碩的男人,連老嬷嬷,沒有命令,都不可靠近于他。
林空始終給她一種目空一切,無欲無求的感覺。
當然,她的感覺也有可能不準。就像她此時此刻,也根本摸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而林空見她發呆,便也覺得無甚意思,他再度執起銀針,又要往她的背上紮。
段暮遙急得都快哭了,她想伸手去抓他,奈何渾身上下都被他點了穴道,這會兒也只好嗚咽央求:“我又沒說不願意,你性子怎麽這麽急,一言不合就要人小命?”
林空倒是停了下來,只是他的手指還沒有從她的背上移開,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溫度。
那種感覺,讓她的心跳砰砰砰加快。
他坐在她身側,輕輕笑了一聲:“怎麽?你覺得清白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可以随意就……給了我?”
段暮遙不敢看他,紅着臉道:“這倒不是。可如果那個人是你……”
林空勾起嘴角,心情仿佛十分愉悅:“怎麽?是我的話,你就願意了?”
他又俯身下來,貼着床邊歪頭看她:“喜歡上我了?恩?”
段暮遙上輩子與他那般親近的時候,都沒發現這竟然是個妖孽。
他仿佛連說話的時候,都在勾人。
段暮遙緊張到眨眼,就在她以為林空接下來要對她做點什麽的時候,林空那銀針已經趁她不備紮了下來。
段暮遙意識到什麽時候,頓時驚得頭皮炸開:“你這人怎麽回事?我什麽都答應了,為何還要殺我。你就是個瘋子,你不是帶着我跳崖,就是要給我紮針,你都沒問過我,我到底想不想死,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林空也不吭聲,反正段暮遙也不能動,他就任由她聒噪。
沒多會兒,他又順手紮下去三四針。
段暮遙都已經哭累了,她抽泣着問林空:“我還有多長時間,我還能喘幾口氣?”
林空語氣淡淡的:“可以讓你說一會兒遺言,現在開始吧。”
段暮遙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吸了吸鼻子道:“其實忽然發現,也沒有什麽要交代的。你既然知道青龍令的位置,那麽請你答應我,一定不要讓他落入壞人之手。比如說二殿下,再比如魏成弘這樣的人。”
林空聽她把魏成弘劃入了壞人之列,倒是微微停頓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倒是拿出自己的針筒,繼續面無表情地給她施針。
“二殿下一黨的,都不是好人。當然,我死了,青龍令你便自己留着,就算是我爹,不要交給他。”
這一次,林空倒是開口問她:“為何?”
段暮遙想起上輩子她從宮中回府,庶妹和姨娘,也明裏暗裏欺負她。
她們做的倒不算是太過分,可能也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欺辱她。她爹都是知道的,可他從未站在她這邊。
而且,段暮遙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她總覺得,她娘親的死,另有隐情。
她倒不敢說一定跟自己的父親有關,但是丞相大人對這件事,一定是十分冷漠的。
當年,姚青璇看中他是寒門子弟,性格質樸憨厚,才拒絕了當今皇上,拒絕了那麽多世家子弟,選擇了段柘。
可是真實的段柘,又哪裏是姚青璇想得那般簡單?
他從寒門狀元,一路爬到今日這個位置,暗地裏不知道做了多少事,用了多少手段。
更何況,若是段柘真的愛段暮遙的母親,定然會好好護着她。
可是這些年,無論是她在宮裏,還是回府住的那小半年,段柘待她都是冷冷的。
她從未在段柘的身上,感受到父愛。相反,他待二姨娘就極好,所以對她的女兒,也是愛屋及烏,寵溺得不行。
而且,上輩子她出嫁之前,他還主動提出,讓段暮遙将青龍令交予他保管。段暮遙不肯,說這不符合規矩,更不符合祖制。
誰知道段柘卻因此與她置氣,不僅甩手而去,還說她翅膀硬了,以後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可不要來求他。
之後,直到她出嫁之前,段柘都沒有再去見她。
段暮遙想及此,不禁嘆口氣道:“也沒什麽,就覺得我爹也不算是個好人。而且我覺得,青龍令就是不應該交到他的手上。按照祖制,他也不适合保管這麽重要的東西。”
林空倒是“恩”了一聲,等她說完話了,他這邊的施針也已經結束了。
段暮遙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她出聲問他:“我是不是快要到時間了?”
林空這時候已經收好了針筒,他從懷中拿出了火寸,點燃了塔狀的熏香。
他在段暮遙背部紮針的地方撲上了一塊塊濕潤的紗布條,之後,又将那些熏香小心地放在了上面。
段暮遙察覺到些許不對勁,他那個銀針的效用,基本上是一擊致命。
哪裏能容許她說這麽久的話?
“你現在這是在做什麽?”她吸了吸鼻子,咬着下唇,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林空擡眸與她對視,落淚的美人,臉上紅撲撲地,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幾分靈動。
林空忙不疊地別開了眼,竟不敢再看。
他略顯僵硬地開口道:“閉目養神,別再說話,你背後這熏香,還得再燃半個時辰。”
段暮遙“哦”了一聲,随後才小聲說:“你都沒告訴我,你在我身上這是在做什麽呢?”
林空閉着眼,頗覺好笑道:“怎麽?不覺得我是要殺你了?”
段暮遙悶聲說:“你這人,嘴裏也沒幾句實話。跟我說清楚,也不是很難啊,害我平白哭了一場。”
她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倒是緩解了林空這會兒滿心的疲憊。
他依舊是閉着眼,倚靠在床邊,道:“你的飲食中,常年被人下了慢性毒,這毒倒是不致命。可長久食用的話,會慢慢擊垮你的身體。若你的身體垮了,日後若是碰到有孕生産,怕是要大兇。”
上輩子的段暮遙根本沒熬到那個時候。原來,她就算是沒有被魏成弘一箭插心,也絕對不會活太久。
段暮遙咬牙道:“是,常貴妃派人下的藥?”
林空“恩”了一聲,道:“是掌雲給你送的膳食。她送的東西,單吃是無毒的,可若是配上你房中的熏香,兩物相遇,便可産生毒素。不僅是你,我看就連你的丫頭牧歌,都受了影響。不過她還好,許是食用不多,中毒不深。我這幾日故意賞了她些糕點,裏面放了排毒的藥材,屆時,不出一個月,她身上的毒,便會慢慢排解出去。”
段暮遙側頭看着他,一時愣神。
她想,傳言果然不真。林空明明是個那麽善良的人。
他見到牧歌中毒,都要偷偷給她解了。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殺害婦孺?
想必,是他回京之後,有人故意要将髒水潑到他的身上。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林空對這些傳聞,竟然毫不在意,更不屑解釋。
“林空,你是個好人。”段暮遙說。
林空聽到這話,便冷嗤了一聲。他緩緩睜開眼,與她對視,面色極兇:“我稍微給你點甜頭,你就覺得我是個好人了?你對人,就一點都沒有防備之心嗎?”
段暮遙正要開口解釋說不是這樣,林空的語氣卻更兇了:“你給我記住了,我不是什麽好人,這世界上也沒什麽好人。你日後,對任何人都要有防備之心,否則,就你這樣的性子,會被人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此刻的表情實在是太吓人了,段暮遙呆呆地看着他,竟給不出任何反應。
林空不耐煩道:“我剛剛說的話,你記住了沒有?”
段暮遙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
林空這才滿意一樣,繼續躺回原位,閉目不言。
段暮遙覺得這個姿勢太僵硬了,這才開口求他:“你可不可以讓我的手臂動一下,我現在僵得厲害,渾身不舒服。”
林空這才緩緩睜開眼,點開了她的穴道。
段暮遙剛要動一下手臂,林空便直接上手按住了她,嚴厲道:“先別動。”
段暮遙果然吓得不敢動了。
“我一會兒放開,你慢慢換個姿勢即可。否則,一旦背上的熏香掉了下來,一定會傷到你。”
他每次都是為她好,偏偏卻那麽兇。
段暮遙撇着嘴應了一聲。
林空見她還算乖巧,便松了手。
段暮遙慢吞吞地動了一下,她感覺長久保持一個姿勢,手臂都麻酥酥的。
她不停地握拳再緩緩松開,好不容易手掌聽了使喚,手臂還是僵麻得厲害。
她将臉埋進軟綿綿的被墊高的被子上,小聲說:“你能不能幫我把手臂,擡到頭頂?”
她這話說完,背後的林空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我的手臂……不能動了。我想着,要是把手臂伸到頭頂,那樣趴着的話,能舒服一點。”
她越來越小聲,說到最後,她都懷疑林空到底有沒有聽見。
果然,她背後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段暮遙果然洩了氣,她小聲道:“沒事,我也可以忍一會兒。”
林空倒是沒有真的放任她不管,他沉默了半響,才終于伸出手,略有些顫抖地去抓她光滑的手臂,然後小心地幫她舉過了頭頂。
然而,這并沒有讓段暮遙舒服到哪裏去,她想再動一下,将手臂塞在軟軟的被子下面。
可是她又不敢動作太大,怕背後的熏香真的掉下來燒到她。
林空大約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他又停頓了些許,便又伸出手,幫她一下一下地按着僵麻的上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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