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57.

雁雁将散下的烏發攏到了背後,怔怔地看着阿萊亞英俊的臉。

這樣看了會後,他才回過神,安靜地垂下頭,白皙柔軟的面頰蹭過青年的手背,乖巧地伸出舌頭,仔細地舔掉了對方掌心裏沾着的污血。

“阿萊亞……”他輕聲問,“很痛嗎?”

山魇怎能懂得人類的哀傷?

他沒生過病,沒有真切地感受過疼痛。

成年之後,他的容貌會停留在最美的時候,不老不死,如神靈一般長生。

雁雁聽話,知恩圖報,信賴人類,只要有一點好吃的食物就能滿足。

他就像被風吹起來的一朵小小的蒲公英,永遠都輕盈地飛在半空,世間的所有苦難都與他無關。

“有一點痛。”阿萊亞藍得像清晨海水一樣的眸子裏映着少年的身影,說,“但只要……只要我的神愛我,我就不會再痛了。”

“阿萊亞、阿萊亞不要傷心,”雁雁把毯子蓋在他正在逐漸變成樹幹的身軀上後,抱住了他的脖子,學着阿婆哄孩子的動作撫摸他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安慰他,“我有辦法,我會有辦法。”

少年親了親他冰冷的唇,跟他說:“阿萊亞,我愛你。”

58.

積水已經沒過雁雁的膝蓋了。

他尋着阿萊亞的味道,赤着腳飛快地往山上跑去。

魇的體質讓他渾然不覺風雨的寒冷,烏發不會被雨水打濕,柔嫩的腳底也沒有被石塊和枯枝磨傷。

本該守住他的青年正抱着長矛靠在樓梯口酣睡着,胸膛平穩地起伏,幸福地沉浸在了山魇制造的夢境裏。

所有村人都在昏睡,沒有人察覺到魇的離開。

雁雁跑啊、跑啊,肩胛的骨頭漸漸異化凸起了,白嫩的腳丫變成了跗跖。衣裳的布料被強大的力量撐破的瞬間,他像掙開了束縛着自己的繭絲,身子感覺到了從所未有的輕松。

雁鳥睜開了眼眸,金黃的虹膜在昏暗中反射出了奇異的色彩。

它舒展開了黑色的羽翼,尖銳地高聲鳴叫着,呼喚着自己可憐的信徒。

59.

落石太沉,路窄,而雨又太大。

視線受阻,晝谷無法确定是否還會有新的落石。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目睹死亡,他沒有聽到阿萊亞臨死前的慘叫,但清楚地聽到了對方結實的身軀被砸成肉泥和骨頭被霎那間的撞擊碾斷的可怕聲響。

他往後踉跄了一步,險些癱坐在地上,差點被沖進鼻腔的腥味刺激得嘔吐出來。

鮮紅的血從石頭下源源不斷地淌出來,被細密的雨水沖洗着,和着爛泥流下了山坡。

村中有人去世時,會有其他人為他收拾遺物,并為他擦拭身子,讓他體面地上路。

等晝谷去做告別時,看到的常常是逝者安詳的面容或者已經封上的棺木。

他不敢相信阿萊亞就這樣死了。

他想他們應該上前搬開落石,抓緊把青年送回村落上藥和包紮傷口。可跟在他身後的年輕獵人們都被這一幕吓得魂飛魄散,沒有一個人敢繼續往前,害怕崖上再落下要命的巨石。

晝谷使了很大的力,臉都憋得發紫,但怎麽都搬不動這塊石頭。可即使他是少族長,也不能強迫那些年輕獵人冒着生命危險來幫手。

所以,他們只能抛下阿萊亞。

黑雲沉沉,寒冷的風在山谷間回蕩着,恍若一首悠長的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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