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除夕夜

這個新年,喬筝還是沒能在家裏過。

喬甜哭哭啼啼吵着要去醫院,姚婕明裏暗裏指責喬筝,喬爸本想讓喬筝回房休息一下,門一推開,向來不管事的喬爸眉頭都不由皺了起來——

這原本是喬筝的房間,喬筝高中後住校,這間房就成了姐妹兩人共有的,可眼下,房間裏貼滿了喬甜喜歡的明星海報,櫃子上是喬甜的單人照,衣服、鞋子、娃娃……通通屬于喬甜,沒有一絲喬筝的痕跡。

“咳……你姚阿姨說幫你把床整理好了……”喬爸觑一眼女兒的神色,見她雙眼沉沉喜怒難辨的模樣,語氣便帶着一分愧疚。

看着不遠處同仇敵忾一臉仇視目光的母女,再看一眼她爸臉上的愧疚神色,喬筝忽然覺得意興闌珊,她自嘲地擺了擺手:“別說了,我都懂,今晚我就去住酒店。”

“家裏有床,睡什麽酒店?”

“哪張床?哪間房?你不會想讓我和喬甜擠在一間吧?”

“爸,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喬筝語氣緩和下來,雙眼直視着她爸的眼睛,“這個家已經沒了我的容身之地。”

“雖然我是你的親女兒,但你和她們才是一家人。”喬筝的目光落在姚婕和喬甜身上,“這次應該也是她撺掇你叫我回來過年,讓我出喬甜留學的費用吧?”

“其實我早該明白的,可惜這個道理我懂的太晚,從高中你讓我住校把房間讓給喬甜之後我就該懂了。”喬筝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感謝你那會兒預支工資替我交了學費,從這一方面看,你也不是個太糟糕的爸爸。”

“喬喬……”喬爸嗫嚅着,“爸爸不知道你心裏有這麽多委屈。”

聽到這話,喬筝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是不知道,你都知道,你也看得到,你只是不願意接受事實而已。”

一旦選擇接受,喬教授婚姻幸福家庭美滿的表象就會被戳破,而在表象背後,是他勤勤懇懇替別人養孩子的殘酷現實。

這一瞬間,喬筝忽然想通了。

她踱着步子走到姚婕面前:“喬甜出國的錢我是一分也不會出的,從現在開始,我也不會再打錢給我爸,你想買包想買表都可以,請你花自己的錢。”

喬筝把拉杆箱裏的保健品倒在地上,拖起箱子就要往外走,路過沙發的時候,她特意把那款香奶奶包拿起來,扔掉包裏喬甜的随身物品,提起包就去開門。

Advertisement

“那是我的包!喬筝你要不要臉?”新包被搶,喬甜臉色唰地就變了,顧不上歪在地上哼哼唧唧,她一股勁兒沖過來,劈手就要奪包,“把我包還我!”

“你的包?”喬筝眼睛微眯,“三四萬的包你眼都不眨就買下來,靠你那不上班的媽一個月給的零花錢?”

“爸,我這趟回家真是來對了,要是不回家,我還真不知道咱們家居然富到了這種程度,就喬甜和姚阿姨兩人身上穿的戴的,都夠給您再買輛藍鳥了。”

……

喬筝背着香奶奶、拖着拉杆箱從小區裏出來的時候,外面居然飄起了雪花,A市的雪沒有S市的大,混着濕潤的雨水,風一刮,一股寒意浸透骨髓,喬筝忍不住攏了攏羽絨服,全身的寒氣一時半會卻消散不掉。

她爸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真說出那番話的一瞬間,喬筝心裏很難過。

她口口聲聲說喬爸不願意接受現實,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她給自己編織了一個美夢,夢中的父親還如年少時一樣愛她,但夢就是夢,遲早有醒來的那天。

“我媽還在的時候,他對我真的很好,把我帶到辦公室和他的學生一起玩,給我講地球儀的知識。”

“我考上清北之後,他開心的不行,後媽說家裏的錢不夠我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他跑到學校財務處預支了三個月的工資。”

喬筝的嗓音漸漸沙啞了起來,過了很久,她才收斂了情緒:“所以我才覺得,男人都是一群靠不住的東西。”

餘弦在電話裏安慰她:“咱們能及時行樂就及時行樂,吃一次虧就能成熟一次,這麽算起來,一時的痛苦也不是什麽壞事。”

……

大年三十的晚上,喬筝是一個人在酒店裏過的,今年A市主城區禁燃煙花爆竹,新年過得安安靜靜無聲無息,除了燈光比平時閃爍一些之外,今天就是一個普通的夜晚。

喬筝看了半小時春晚,又給朋友圈裏的投資人和同行們發了拜年短信,正打算洗漱睡覺,酒店的房門被“篤篤”敲響了。

“喬小姐您好,祝您新年快樂!”這一層值班的小哥笑眯眯地遞來一個紅包,“四樓是我們酒店的酒吧,今天是大年三十,那裏有很多和您一樣在酒店過年的客人,您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謝謝。”喬筝接過紅包,沖小哥道了聲謝,半晌,小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喬筝忽然叫住了他。

“喬小姐,您有什麽事嗎?”

“也祝你新年快樂。”喬筝從拉杆箱頂拿起那款香奶奶,“送你一個小禮物,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喬筝打開紅包,紅包的面額不大,卻被折疊成了愛心的形狀,喬筝把愛心拆開,又塞回紅包裏,忽然覺得在外過年也沒那麽壞。

搭電梯下到四樓,果然,對比冷冷清清的酒店走廊和大廳,四樓的氣氛熱鬧到了極點,光是聲音喬筝就聽見了七八種,有吉他和架子鼓的聲音,還有麻将呼啦呼啦胡了的聲音。人的喧鬧聲就像放了一節鞭炮,把春節的感覺噼裏啪啦放出來了。

進到酒吧裏,喬筝才發現酒吧的面積比她想象中大多了,吧臺離門最遠,下邊散放着一張張桌子,桌子邊上有打麻将的,有鬥地主的,也有磕着瓜子閑聊的,一張張臉上喜氣洋洋,壓根看不出春節只能住酒店的煩悶。

喬筝的心情忽然被治愈了。

吧臺後邊的舞臺上,一個臉被帽子遮住的年輕人撥弄着吉他弦,一首首熟悉的曲子從他手裏流瀉出來,另一邊,有人舉着話筒對着屏幕又唱又跳,時不時還有觀衆歡呼喝彩,現場氣氛熱鬧到了極點。

“咱們小葉弟弟說了,今晚誰表現最嗨,今天的費用他全包了!”

“好!”

喬筝喝了口酒,入口微甜,她一會兒就幹掉了半杯。

這酒後勁卻出乎喬筝意料,她臉頰漸漸泛上熱意,盯着舞臺看了一會兒,等前面一位仁兄被趕下臺,喬筝雄赳赳氣昂昂跑了上去,搶起話筒就唱。

“某個深夜放縱自己一回……”

一連唱了三首歌,喬筝才意猶未盡地把話筒放了回去。下臺之前,她繞過舞臺,走到吉他手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記得幫我付酒錢。”

吉他手擡起頭,順着肩膀上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往上看,一張出乎意料的臉孔驀然出現在他面前。

吉他手眨了眨眼,死死盯着昏黃燈光下依舊明豔的面孔,怔住了。

不是幻覺,居然真是她。

喬筝眯着眼,盯着吉他手觀察了一會兒,忽然指着他的鼻子:“我記得你,你是電動馬達。”

電動馬達?什麽玩意兒!葉瑾然一臉懵逼。

“你有六塊腹肌還是八塊腹肌?”葉瑾然正在思考上一個問題,醉鬼又發問了。

葉瑾然:“……”

就在他認真思索喬筝為什麽和他一樣出現在酒吧的時候,面前的醉鬼做了一個讓他無比驚駭的動作——她居然直接撩起他的羽絨服,把毛衣往上掀,暈乎乎的腦袋眼看着就要湊上他的肚子——

葉瑾然慌裏慌張伸手去擋。

但不知喬筝是天生力氣大還是練過神奇鐵頭功,葉瑾然的手掌根本擋不住她的腦袋。醉鬼一邊用腦袋開路,一邊拍他的手,口中喃喃自語:“讓我數數,數完了我就還給你。”

“一、二、三……八塊!”喬筝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容,“不愧是電動馬達,居然有八塊腹肌,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餘弦。”

葉瑾然:“……”

他視線一掃臺下,已經有很多人注意到他和喬筝的互動了,偏偏這個女醉鬼一無所知,臉頰上飄着兩朵紅雲,眼睛亮得發燙,即使已經醉了,自有一股明媚風情萦繞在她身周。

“喬老師,醒醒!”

“喬姐,醒醒!”

“大姐,醒醒!”

“大姐”這個詞才一落下,只聽“啪”一聲響,葉瑾然鼻子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喬筝胳膊在半空中揮舞了一陣子,又慢慢收了回去。

“你到底真醉還是假醉啊?”葉瑾然捂了捂鼻子,無奈道。

酒吧裏人多,葉瑾然只得把喬筝帶出來。

醉了的喬筝和醒着的喬筝完全不一樣,就像大魔王忽然失了憶,但戰鬥力完全不遜色于清醒的時候,甚至因為不可控因素太多,産生的破壞力往往更大。

葉瑾然深受其害,光是從酒吧進電梯的一路上,他就不知挨了喬筝多少拳。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啊啊,只想放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