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馬車內頓時靜了下來, 一切仿佛在此刻凝固。

倫玉只覺胸前無比柔軟,心髒在劇烈跳動,仿佛随時都要從嘴裏蹦出來。

“起來!”陳驕陽被倫玉壓得快要喘不過來氣, 臉色漲紅。

倫玉也想起來,可他的腳好像扭到了, 根本使不上勁, “我、我……”

“我什麽我!”陳驕陽一面用力将他往開推,一面咬着牙道:“再不起來, 我就不客氣了!”

倫玉用盡全力往起站,可是剛剛拉開些距離,他腳踝傳來的鑽心疼痛瞬間叫他洩力,便再一次重重地壓在了陳驕陽身上。

兩人吃痛悶哼。

倫玉兩眼一閉, 這下得完蛋!

陳驕陽這次真的惱了, 想來是這一陣給倫玉的好臉色太多了,以至于他忘了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陳驕陽怒氣沖沖地喊了倫玉兩聲, 沒有得到回應, 倫玉此時就像塊石頭壓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陳驕陽翹起兩根手指,捏起倫玉胳膊內側的一大塊兒肉, 狠狠扭了一圈。

可即便如此, 身上之人依舊微絲不動。

“倫玉?”陳驕陽怒氣消了幾分,試探性地又掐了一把,倫玉還是沒有半分反應。

陳驕陽這下慌了,她知道她推不開倫玉,便一面扶着倫玉的身子, 一面用力側身,倫玉順勢從她身側向地上倒去, 陳驕陽力氣太小,根本拉不住他,便聽“咚”地一聲,倫玉的額頭砸在了馬車的座位上。

倫玉睫毛不可察覺地微微顫抖。

陳驕陽大口勻了幾個呼吸後,一臉歉意地将倫玉的身子翻過來,探了探他的鼻息,見還有氣,便拍着他臉喚道:“倫玉,倫玉,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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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叫不應他,陳驕陽又拿出水壺,剛将蓋子打開,就聽見倫玉有氣無力道:“我這是……怎麽了……”

陳驕陽趕緊将水壺放下,關切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倫玉緩緩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疑惑道:“我怎麽坐在地上,還有我的額頭,腳踝,怎麽這麽痛啊?”

“你……”陳驕陽這才注意到倫玉的額頭上起了一個大紅包,她抿唇道:“你剛才起身時自己撞的,腳踝想必也是那個時候扭的,要不然我們先去醫館?”

倫玉擺擺手,勉強地撐起身坐回了原位,“不必了,可能是剛才一激動,頭撞到車頂,一下給我撞蒙圈了,緩緩就好了,至于腳踝也是老毛病了,讓我休息休息就成。”

“真不用去醫館?”陳驕陽問。

倫玉擺手,“不用不用,咱們正事還沒說完呢。”

陳驕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見倫玉額頭上出了一層汗,她終究還是有些不忍,拿出一塊兒青黛色絹帕遞了過去。

“方才說哪兒了?”倫玉順手接過帕子,邊擦汗邊道:“哦對,那個白淨!他就是買我畫的外鄉人!”

“什麽?”陳驕陽登時一驚。

倫玉擦完汗,這才覺出這帕子有些不對,一般只有男子的帕子才會用青黛色,他在掌中将帕子鋪開,一朵粉白的喇叭花出現在眼前,倫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陳驕陽,“這?”

“給你的。”陳驕陽別開眼看向一旁。

倫玉心中頓時湧上來一股暖流,之前的一些不悅,似乎在此刻被遺忘,他唇角提起,“這是你繡的?”

“嗯,”陳驕陽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地道:“趕緊說正事,你和白淨怎麽認識的?”

倫玉笑着将帕子揣進懷中,“我和白淨是在城南的一家地下典當鋪認識的……”

倫玉時常會去那裏賣貨,而白淨則經常去淘貨,他尤為看重字畫,倫玉的那幾幅名畫,便被他一眼相中。

陳驕陽早在入京時,就交于他一大筆費用,用來搭理別院,沒想到兜兜轉轉,畫她得了,錢也裝進了她的口袋。

一想到這兒,陳驕陽忍不住笑道:“那要不然我去将字畫取來還給倫府?”

“那怎麽行,我倫玉是講信用的,一碼歸一碼,反正錢和畫又沒去別人手裏,都在你那兒更好!”

話音一落,倫玉眉頭瞬蹙,“那啥,你別打岔,你背着我養樂伎算怎麽回事?”

怎麽就是背着養?陳驕陽面露不悅,“陪嫁單清清楚楚幾個大字寫着,你不看,怨得了我?再說,我為何就不能養樂伎,方才在白樓買金影時,你不是挺爽快的?”

“這不一樣!”倫玉知道和陳驕陽說不通,索性不說了,擡手将車簾掀開一角,對外面的車夫喊道:“去城南若水院!”

陳驕陽瞪着杏眼對他道:“你要幹嘛?”

“放心,我既然敢直接去白樓給你買樂伎,就不會對他們倆如何,不過,有些話我得當着你們面說清了。”

倫玉這小脾氣上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陳驕陽沒再說話,她打量着倫玉的臉色,莫名有種正房要去給外室顏色看的架勢……

若水院今日分外熱鬧,青兒帶着金影剛到,陳驕陽和倫玉就下了馬車。

院裏只有兩個伺候的下人,一個叫小巧,剛過十五,一個叫王婆,年近六十。

王婆将陳驕陽倫玉引進主屋,雖說這院子陳驕陽一次都沒來過,但裏面的裝飾擺設,都是按照她在王府時的喜好來的。

陳驕陽一走進院子便有股熟悉的親切感。

白淨本來正在安排金影入住,一聽小巧這邊傳話說陳驕陽到了,幾人又立即擱下東西趕往主屋。

倫玉幾乎是單腳跳了一路,這會兒氣喘籲籲地坐在上首,他翹着腿,輕輕揉着腳踝。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口站着的王婆對裏面道:“郡主,是白公子來了。”

“嘁,”倫玉一臉不屑,“什麽人都能叫一句公子了?”

王婆尴尬地問:“世子說應該如何稱呼他?”

“我怎麽知道如何稱呼,要不就叫他白淨,要不就直接叫小白!”

倫玉說話時,白淨等人已經進屋,很明顯聽到了他的話。

白淨身高八尺有餘,一身白衣,手持折扇,長發烏黑飄逸,右臉上方帶有掌心大小的銀色面具,可即便帶着面具,也絲毫不影響他其餘地方的可觀賞度,且還多了一□□人的神秘感。

“嘁,”倫玉又是一聲冷哼,“故弄玄虛。”

白淨恭敬地對陳驕陽行了一禮,随後看向一旁的倫玉時,也明顯怔了一下,不過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對倫玉也是一拜,“世子安好。”

“好得很呢,”倫玉将腳放下,揚着下巴對他道:“把你面具摘了。”

白淨又是一拜,語氣不卑不抗,“恕難從命。”

關于他臉上的面具,白淨從一開始就和陳驕陽有過約定,陳驕陽答應尊重他的習慣,反正她又不圖白淨的樣貌。

陳驕陽見倫玉不悅,便對他解釋道:“白淨自幼臉上有傷,所以不便卸下面具示人。”

倫玉一聽這話,緊蹙的眉頭倏然平了,有傷啊?那他就放心了。

“有些話我得提前說了,”倫玉少有的正襟危坐起來,對下面端站的金影和白淨道:“你倆從今往後,只需要明白一點,就是無論如何,要堅守自己的自尊,記住,你們是樂伎,做好樂伎的本分就行,其餘休要肖想!”

二人聞聲,齊齊應是。

陳驕陽卻是不解,她轉臉對倫玉不悅道:“誰讓你自作主張了,金影我是要給他自由的。”

金影聽到陳嬌陽的話,卻是上前一步道:“奴有一事望郡主答應。”

陳驕陽斜了一眼倫玉,沖金影擡了擡手。

金影道:“我的家鄉原本在胡地,上京無親無故,若是郡主不願收留,我也難以在外謀生。”

倫玉頻頻點頭,“你瞧瞧,他都這麽可憐了,你狠心趕他走麽?”

陳驕陽又是疑惑地看向倫玉,怎麽不讓養的也是他,要留人的也是他?

倫玉清了清嗓,朝陳驕陽那邊靠近,低聲道:“好歹花了一千兩啊,就這麽讓走人了,多虧得慌,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對吧。”

陳驕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卻找不出端倪來,“罷了,你要留便留下吧。”

陳驕陽說完起身,要白淨帶她去瞧瞧那幾幅畫好了大價錢的字畫,倫玉說腳疼,便不跟着轉了。

青兒跟在陳驕陽身側,白淨從前帶路,王婆去廚房備膳,小巧和金影還留在主屋。

倫玉端起紫砂壺搖了搖,對小巧吩咐道:“燒水去,重新泡茶。”

小巧立即應聲,一眨眼就沒了蹤影,世子雖俊,卻一看就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她能有多遠就躲多遠。

倫玉撥開一粒花生,丢進口中,沖金影道:“你說你一個男人,怎麽腰比女人都細,還有你的臉,連個黑痣都沒,走過來我瞧瞧。”

金影來到倫玉身旁,倫玉笑着掃了一眼院子,随後立即用着只有二人才能聽清的音量道:“陳扶陽是不是瞧出什麽了?”

金影低低道:“應是巧合。”

倫玉繼續壓聲冷冷道:“我從不信巧合,給你個将功抵過的機會,留在這兒幫我查白淨。”

院裏傳來響動,倫玉揚聲笑道:“那我也買幾斤牛乳給我家娘子試試,若是敢騙我,我定會找你麻煩!”

金影忙退後兩步沖他拱手,“不敢欺瞞世子,牛乳洗臉的确可以讓肌膚白嫩,待郡主試過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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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倫玉:沒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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