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模拟機(二)

“嚴隊,要不要去買束花?”小蘇指着路邊的花店,“你上次說嫂子喜歡什麽花來着?”

“不買。”嚴朗悶聲拒絕,“開你的車。”他支起胳膊肘搭在車窗上,汽車穿過喧鬧的市區,路過收費站,駛上環城高速。

“你們年紀輕輕的,都結婚了?”Carlos閑得無聊找話題。

“沒有,就嚴隊有伴兒,我們都是單身。”明明接話,“嚴隊的媳婦兒是他青梅竹馬,小時候一起長大的。”

“嫂子也在研究所工作,跟你是同行。”王奇說,“天才女研究員。”

“這麽巧。”Carlos說,“在第二生化中心上班嗎?”

“不在。”嚴朗說,“他全國到處跑。”

“你是中國人吧?”明明問Carlos。

“我是美籍。”Carlos說,“我是中美混血,我媽是白人。”

“看不出來你混血。”王奇說。

“混得不咋樣,遺傳的全是缺點。”Carlos自嘲,“我爸的基因過于強大。”

明明和王奇捧場地笑,車內充滿歡樂的氣息。

嚴朗無意識地轉戒指,一直到達機場他都沒有再開口。

太原延寧機場有三個航站樓,T3航站樓是國際出發/到達樓,國際出發在三層,汽車停在臨時停靠點,小蘇問:“嚴隊,我們現在下去搬貨嗎?”

“等會兒,這個任務能走特殊通道,當時高局審批了。”嚴朗說,“我打個電話。”他掏出手機撥通備注為【延寧特殊通道】的號碼,耐心等待30s,電話接通,女聲響起:“你好?”

“你好,我是太原迎澤五支隊隊長嚴朗,兩周前向您提交了B0635的特殊通道申請。”嚴朗說,“現在我們需要用特殊通道。”

“稍等,我查一下。”女聲說。

“好的。”嚴朗瞄一眼汽車屏幕顯示的時間,【8:30】。

“這邊查到了您的申請,但抱歉您不能使用特殊通道。”女聲說,“您的任務等級為B,當下有優先級為S的任務占用了特殊通道。”

“他們要占用多久?”嚴朗問。

“這邊登記的占用時間是【7:3012:00】。”女聲說,“請問您護送的是什麽貨物?”

“實驗儀器。”嚴朗說,“和幾件藥品。”

“如果體積不大的話,我這邊可以告知工作人員,幫您清出一條路。”女聲說,“請問是私人飛機運貨嗎?”

嚴朗轉頭問Carlos:“你們是私人飛機運貨嗎?”

Carlos說:“是的,勞斯特醫療。”

“是私人飛機,勞斯特醫療。”嚴朗對電話說。

“您在臨時駐車點停車,将貨物搬運到大廳入口,會有工作人員推着板車在那接應你們。”女聲說。

“好的,謝謝。”嚴朗将手機收進口袋,對小蘇說,“走,下車搬貨。”

Carlos拿起藥箱跳下車,嚴朗和三個小夥子将醫療器械和一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兒從後備箱搬到地上,王奇把攜帶的運貨板車撐開,嚴朗和明明一人一邊将沉重的儀器擡到板車上。

“我們為什麽不能走特殊通道?”小蘇問。

“有個S級任務跟我們申請的時間撞了。”嚴朗說。

“S級任務?”王奇驚訝地說,“什麽任務能評為S級?”

“國安的吧。”明明說,“他們動不動就S級。”

“追捕跨國通緝犯的話,确實要S級。”小蘇說。

聊天中,嚴朗聽到一陣騷動,伴随着驚恐和尖叫,他回頭,只見不遠處一個男人揮舞着刀子沖向一個孕婦。

“我草。”小蘇目瞪口呆,嚴朗說:“你們看好貨物。”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沖向發瘋的男人,孕婦尖叫着往後逃,孕婦身邊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擡手擋了下刀子,頓時鮮血如注。

嚴朗從背後撲向瘋男人,眼神卻死死地盯住流血的男性,突發事件裏的三個人失憶的嚴朗都不認識,可奇怪的是,嚴朗的目光一直釘在西裝男的後背。

手下的瘋男人劇烈掙紮,嚴朗身材高大健壯,卻差點沒摁住瘋男人。

“我要殺了她!”瘋男人聲嘶力竭地喊,“蕩婦!給我戴綠帽!賤人!”

嚴朗一把打掉沾血的匕首,将瘋男人的雙手扣在背後,另一只手掐住男人的後頸,用勁極大,幾乎把瘋男人掐得翻白眼。

“嚴隊!”小蘇跑到嚴朗身邊,“松手,你要掐死他了。”

“王八蛋。”嚴朗喉嚨中擠出一句,他接過小蘇遞來的麻繩将瘋男人捆個嚴嚴實實,站起身尋找流血的西裝男和孕婦。

“他們被機場醫護帶走了。”小蘇說,“我們還有任務。”

嚴朗站起身,深吸幾口氣平複劇烈的心跳,小步快跑回板車旁,Carlos站在那裏,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

“怎麽了?”嚴朗問。

“剛剛有個男的撞我。”Carlos神情恍惚,“藥箱爆炸了。”他指向地面上的水漬,“這是癌症特效藥,之前是。”他吓得夠嗆,話都說不順溜。

水漬肉眼可見地蒸發消失不見蹤影,嚴朗愣了下,說:“你們應該有留檔吧,按照留檔重新造一份?”

Carlos欲哭無淚:“只能這樣了,我去給教授打個電話。”

“這是我的責任。”嚴朗對三個小夥子說,“回去我跟高局上報這件事。”

“這怎麽能是你的責任呢?”小蘇反問,“難不成你不該去救那兩個人?”

“就是。”明明說,“隊長你要是寫檢讨,我幫你寫三百字。”

“只寫三百字啊?我幫你寫六百字。”王奇說。

嚴朗拍一下王奇的後背:“說不定不用寫檢讨,你們少咒我。”

“嚴隊,先把器材搬進去吧。”Carlos沮喪地走過來,“教授說藥瓶裏是提取的癌細胞的變異體,花了五年時間才做出來的。”

“唉,禍不單行。”王奇說。

嚴朗推着板車,明明和小蘇扶着貨物朝機場大廳走,接應的人從他們手上接過板車,一行人将貨物送上勞斯特醫療的私人飛機,幸好這其中沒出什麽事。

Carlos跟機離開,嚴朗和三個小夥子站在大廳裏看小飛機滑翔起飛。

視野由清晰變模糊,一片黑暗後,嚴朗悠悠轉醒,銀色的艙體,窄小的床板和緊箍在頭上的頭盔。

艙門打開,祁闊的聲音響起:“嚴朗,你還好嗎?”

嚴朗迷迷糊糊地應一聲:“唔,等下。”他坐起身,摘掉頭盔,他仍處于時空錯亂的狀态,分不清模拟和現實。

祁闊耐心地等在原地,約兩分鐘,一只暈頭轉向的大狗撲到他身上,嚴朗小聲說:“我反胃,惡心得想吐。”

“你對喚醒劑比較敏感。”祁闊穩穩地接住他,拍拍背順毛,“我問問楊工能不能改良一下喚醒劑的成分。”

“我以前好像真的沒見過你。”嚴朗說。

祁闊小小地松了口氣,說:“是啊,我說的都是實話。”他強調【都】這個字。

“那,王奇、明明和小蘇在哪裏?”嚴朗問。

“他們不在人世了。”祁闊說,“他們是第一批基因病發作死亡的患者。”

嚴朗愣了下,地下城180層的生活讓他難以體會到末世的殘酷,他沒有記憶,像個游魂随遇而安,剛得知自己有過并肩作戰的隊友,卻被告知鮮活的他們已經離世。此時此刻的嚴朗處于一種極為矛盾的狀态,他只有2087年6月5日一天的記憶,前情往事分毫不了解,微小如細沙般的難過包圍了他。

祁闊收緊雙臂,說:“別傷心,你會再見到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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