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想法
兩人一同用過晚餐,祁闊被李岩叫走,嚴朗左右沒什麽事,便回到宿舍洗澡準備休息。
水流嘩嘩作響,淋濕嚴朗濃密的頭發。嚴朗拿起洗發水瓶倒置擠在掌心,搓出泡沫往頭上揉,他想起祁闊說的【可以在床上算賬嗎】,耳朵頓時通紅一片。檸檬海鹽味的洗發水觸感冰涼,但也下不去嚴朗的火氣,他苦惱地甩甩腦袋,試圖把這句話丢出腦海,順便甩了一牆的泡沫。
為轉移視線,嚴朗轉而在牆上畫正字,不知不覺,他已經醒來51天。這五十多天裏,他看過五個人的記憶,見過童話裏的時光機,參觀了堪比侏羅紀世界的地表,摸過一架貨真價實的戰鬥機。
戰鬥機哎!嚴朗忍不住笑,等他回到過去,一定要跟小隊成員好好講講他的經歷。
戰鬥機耶。
嚴朗小小地歡呼一聲,打開花灑洗掉一頭泡沫。
祁闊推開嚴朗宿舍的門,正好聽到嚴朗在浴室中模仿演唱會現場的歡呼聲,不知道狼犬在自顧自高興什麽。祁闊坐在書桌旁,無聊地撥弄手環,滑動光屏上的信息流,三封審批郵件,兩封新政策上線通知,都是些細碎零散的小事。
他舒展身體,攤在椅子上等嚴朗洗完澡。李岩叫他過去主要詢問穿梭機的建造進展,并暗示上頭給的壓力極大,如果他們沒法證明穿梭機的實質意義,這個項目有夭折的風險。
“再給我一個月。”祁闊說,“最多一個月。”
“你确定嗎?”李岩問,“這個項目啓動的根本原因是組織相信你的能力,你已經連續研究了一年多,沒有出任何成果。”
“事實上,我參與量子傳送的研究已經兩年,而量子傳送這個命題,人類研究了七十多年。”祁闊說,“我承認我是個聰明的人類,這不代表我能把近一個世紀的研究成果壓縮到一年,這是神話。”
“我知道,祁工。”李岩疲憊地嘆氣,“人類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最近的人口普查的統計結果出來了?”祁闊問。
“全國三百零七個地下城,僅剩兩億人。”李岩說,“這個數字每天都以0.01%的進程縮減。”
“我們尚且如此,其他國家呢?”祁闊問。
李岩搖頭:“一個比一個慘。”
“如果我們挺不過去,沒人能挺過去。”祁闊堅定地說,“李主任,你必須相信我。”
李岩咬咬牙,說:“我再給你一個月。”
“咔噠。”嚴朗打開浴室門,擡手拽一條幹毛巾擦擦濕淋淋的頭發,看到坐在轉椅上的祁闊,他挑眉:“這麽快,我以為你要留下加班。”
“是要加班。”祁闊說,“等會兒我就去辦公室。”
“喔。”嚴朗放下毛巾,走到祁闊身旁,半幹的腦袋拱了下研究員的脖頸,眼瞳黑亮,信心滿滿地問,“你是不是想我了?”
“是的。”祁闊抱住嚴朗,手指犁過對方幹淨清爽的發絲,臉龐埋進嚴朗的肩窩,小聲抱怨,“為什麽末世還要打工啊。”
嚴朗拍拍祁闊的後背,問:“我們扭轉末世之後,能不能申請退休?”
“我抽空去問問李主任。”祁闊說。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祁闊說:“我們大概是人類史上最不欲。演像英雄的人了吧。”
“當英雄沒有退休香。”嚴朗說,“這堆事情搞完之後,我們去海邊玩吧,我想學沖浪。”
“哪兒都可以。”祁闊說,“但是,先去結婚。”
嚴朗點頭:“好,先結婚。”
“祁工這畫了個什麽玩意兒。”魏昊把圖紙轉了三次,王興山湊過來看:“好像是個螺旋梯被啃了兩口。”
“你敢想象嗎,我們在造時光機。”魏昊說,“時光機,啧啧,咱們簡直是電影裏主角的後勤小分隊,祁工是主角。”
“第一炮灰小隊。”王興山說。
“無所謂,這可是時光機。”魏昊大力拍打金屬零件,“等我有孩子了,我要跟我的小孩說,爸爸可是造過時光機的人。”
王興山翻個白眼,根據祁闊畫的圖紙在計算機上構建細節。
與此同時,嚴朗屈起一條腿坐在床上,拿出筆記本,翻開第一頁,重新逐字逐句閱讀之前的記錄。他叼着中性筆,想到什麽便在文字旁做注解。
【線索】
Carlos的紋身:可能無意義,是他自己喜歡的圖案。
裝病毒的泡沫箱:有問題,待繼續觀察。
激光紅點:猜測①預謀者的狙擊手,猜測②國安局的狙擊手。
Carlos可能把錨點五號認成了接頭人。
國安局S級抓捕任務和這起事故可能有關。
救錨點二號的陌生男人和嚴朗的過去有關,可能是祁闊。
錨點三號和二號的前夫有聯系。
錨點四號暫未發現異常。
嚴朗放下筆,仰面平躺在床上,他有一個想法,一個兩全其美卻又冒險的想法。
楊宜把切片小心地放在載玻片上,門口響起敲門聲。
楊宜的視線盯着顯微鏡,說:“進。”
“楊老師。”嚴朗踏進房間。
“嚴警官,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嗎?”楊宜問。
“一個小問題,您之前在哪上班?”嚴朗問。
“第一中心醫院。”楊宜說,“我是傳染病科的。”
“哦哦好的,謝謝。”嚴朗說。
“怎麽?”楊宜問。
“我有個小想法,需要過去的你配合我。”嚴朗說。
楊宜挑眉:“我開始感興趣了。”
嚴朗聳肩:“我不會告訴現在的你。”
“你這樣不地道。”楊宜笑着說,“挑起我的胃口然後不告訴我?”
“晚安楊老師。”嚴朗揮揮手,走出楊宜的辦公室。
“往那邊放一點。”魏昊說,“左邊,再左邊一點。”
王興山被他指揮得煩躁,說:“你行你來。”
“我來就我來。”魏昊鑽進穿梭機的球型艙,一把拿過王興山手裏的零件和點焊機,“這麽簡單,卡在這就好了,你磨磨唧唧半個小時擱裏邊孵蛋呢?”
王興山作勢要打他,魏昊縮縮脖子:“不說了不說了你做得對。”
祁闊走進擺放穿梭機的房間,看到兩個男人擠在球形艙裏鬥嘴,問:“遇到問題了嗎?”
“一切順利,祁老板。”魏昊大聲說。
“這兩天裝載好之後,我們啓動第一階段的實驗。”祁闊将一沓A4紙放在長桌上,“按照這個節奏推進下去,不出一個月,我們就能把嚴朗送回一年前的端午節。”
“第一階段的實驗?祁工,你的砹元素夠用嗎?”魏昊問。
“等第一次實驗過後,我才能估算出砹的消耗量。”祁闊說。
“仔細講講實驗是什麽呗,老板。”王興山說。
“傳送小白鼠。”祁闊說,“将小白鼠放在一個玻璃箱裏,玻璃箱的底層是迷宮,小白鼠在裏面随機選擇岔路口。”
“我們把小白鼠和玻璃箱迷宮一同放進穿梭機,設定時間傳送回五分鐘前,”祁闊說,“小白鼠在玻璃箱裏的位置和之前選擇的岔路口相同或者不同。”
魏昊和王興山同時沉默,半晌,魏昊問:“如果出現位置相同,我們怎麽知道老鼠沒有開辟新的一條時間線?”
“那就要看砹的消耗量了。”祁闊說,“如果傳送老鼠到五分鐘前,這個條件需要消耗0.1克砹,我們就傳送十次,十次都一樣的話……”
“就表示咱們這條時間線的人類玩完了。”魏昊說。
王興山擡手拍一下魏昊的肩膀:“樂觀點。”
裕宴。
“希望老天眷顧人類。”祁闊說。
魏昊自嘲地說:“沒想到科學家也有求鬼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