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想開第38天
容穆憋了滿肚子的郁火還沒發出來, 就被眼前月光竟然是自己的大反轉情況搞暈了頭。
一邊是哭的直抽抽的疑似忠誠十年只等主人的啞仆,一邊是瘋批皇帝沉默着好像自己是什麽不懂愛的負心漢一樣的目光。
容穆倒吸了一口涼氣,先朝着哭的停不下來的憐玉道:“……那什麽, 你要不先出去冷靜一下,看着怪慘的。”
然後朝着一直拉着他不放手的皇帝道:“……你,你也出去冷靜一下,別拉着我了,咱倆的糊塗賬等會再算。”
憫空在一旁轉着佛珠, 瞧着商辭晝和憐玉就像是看着世間對珍愛求而不得的可憐人。
可惜了, 佛蓮本就六根清淨,動了私情折損一次已是大劫, 現如今再想來第二次, 恐怕真得難上加難。
容穆見他們兩個都不動, 聲音都帶上了深深的淩亂和無奈:“怎麽着, 你們都不走, 要不換我回南代冷靜冷靜?”
此話一出效果堪稱迅速,憐玉抹着鼻子踉跄着跑了出去,商辭晝卻只站在了門邊窗下看着遠處青松, 他眼神安靜的詭異,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容穆一個頭兩個大, 深深覺得往後端水是個技術活, 他看向憫空, 似有話要說。
憫空卻朝他道:“放心吧, 你若不想, 陛下聽不到你的話, 憐玉更是唯你是從。”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開口第一句就是:“你知道我是誰?”
憫空笑了笑:“你是亭枝小友。”
容穆無奈:“呃, 我說的是,那什麽,就那個……”
憫空“哦”了一聲,仿佛他們談的只是外面的天氣:“你是說,你與碧绛雪互通身體的事情?”
容穆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果然什麽都知道!”
憫空慈悲道:“貧僧不都說了,那王蓮花瓣還是你摘給貧僧的,這花瓣可是你當年本體唯一留下的東西,珍貴至極能治百病解百毒,世間不知多少凡人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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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腦子嗡嗡響,又問道:“那,那個小啞巴,他怎麽回事?”
憫空和藹的看着他:“亭枝小友以為他為何要叫憐玉?憐玉憐玉,蓮魚蓮魚,他就是你曾經撿回來養的一條錦鯉魚啊。”
容穆眼眸睜大:“什麽?你說他也不是人?”
憫空點了點頭。
容穆倒退着坐在座椅上,修長指節支着額頭,一副三觀盡碎的模樣。
憫空瞧他确實是忘的一幹二淨,緩緩開口道:“亭枝小友,不知你對當年之事可還有印象?”
容穆搖頭,自暴自棄:“什麽都沒有了……就是碧绛雪那小東西總是給我共情托夢,近來只知道當年商辭榭是怎麽作死的,但後面如何一概不知……我以前不知道它怎麽就老逮着我,現在倒是明白了。”
感情碧绛雪根本就是全場最清醒的視角,容穆想起以前的一些小細節,這小懶花早在皇宮的時候就喜歡和商辭晝貼貼了!
對了……還有商辭晝。
這可是最難搞的天選之子,以前不知道不确信的時候還好,這下騙他來憫空這裏做了個“親花鑒定”,往後還不知道要如何對他——
“別的不談,我就想先知道一件事,”容穆擡眼,看向憫空:“如果我能回來,難道不是在愛蓮的南代國更适合生存嗎?為什麽要把我送進大商皇宮?商辭晝不記得我,你可知道他第一次見我差點一劍把我殺了。”
憫空默了默:“從何處涅滅,就要從何處新生,你若回來必定身在大商,碧绛雪與王蓮同出一體,沒有碧绛雪的本體,恐怕你就只能是游魂一個,是以大商必須進一朵蓮花,貧僧思來想去,才将這朵花重新賭在了陛下身邊。”
容穆:“賭他不會殺了我?”
憫空搖頭:“賭就算歷經滄桑,唯情不變,只要真的是你,陛下就算是變化再大,也絕不會真的傷害到你,他還會下意識保護你,況且只有待在舊人身邊,你才能更快的從碧绛雪中化形出來。”
容穆以為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男妖精,誰知道早就被人安排的一清二楚。
“他……知不知道,我不是人?”容穆吸了一口氣道。
憫空:“從來不知。”
“你的意思是當年他就不知道!”容穆驚聲。
憫空點頭:“正因為他不知道,當年承受的痛苦也比旁人多千百倍,在陛下眼中,人死不能複生,沒了就是沒了,哪還有什麽重來一次的機會……其實就算是靈物重生也難如登天。”
容穆下意識道:“那我怎麽就能回來?”
憫空道了一句佛號,“自然是有人不能接受這件事,找到了貧僧,貧僧實在被纏的沒辦法,只好想了個爛法子試了一下。”
“……他,當太子時,找你的?”
容穆雖未說明,但言語已然指向明确,憫空點頭:“正是。小友莫要問過去如何了,貧僧知道你還不能接受,這幾日你與陛下便暫住佛寺理一理,放心,只要是在陛下身邊,你就暫時不會被碧绛雪牽連回去。”
“你與陛下命理相連,早已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容穆低頭消化了半晌,才慢慢擡起頭來:“我自己緩一緩可以,但我覺得商辭晝可能不行,等他反應過來,我還能不能走的脫都不知道了。”
憫空看着他:“亭枝小友想去哪裏?”
容穆目光散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好像哪裏都不是根基,浮萍一樣,沒有家人朋友,現在連過往未來都不知道在哪裏了。”
憫空嘆了一口氣:“你如今迷茫,不若先留在陛下身邊吧,回頭看看他,也許你現在不懂,但未來某一天,你可能會頓悟有這麽一個人陪在身邊也不錯。”
容穆看見窗邊總時不時探出一個眼睛紅紅的小腦袋看他,還有商辭晝那道沉默的背影,知道再聊下去這兩人恐怕要破窗而入,他扶着桌子站起身,往外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朝那法相莊嚴的和尚道:“最後一件事,商辭晝用了什麽爛法子違逆天道?”
憫空卻不答了,只擡手揮了揮:“佛不言禁忌,且珍惜當下。”
容穆心情複雜,才剛一走出憫空的房門,就被兩道一冷一熱的視線盯住了,那小啞巴魚期期艾艾的,想蹭過來又不敢,只默默的蹲在窗戶底下偷看他,看一眼掉一顆眼淚,活像是他又要駕鶴西去了。
還有沉默的商辭晝,容穆抿了抿嘴唇對他道:“你站在這裏幹什麽,太陽上來了,怎麽不去那邊樹底下等我。”
商辭晝低聲道:“這裏不熱,孤等着你出來與孤算賬。”
容穆看着他脖頸微微的汗意,覺得這暴君作為一個皇帝真的太慘了。
他又對着站起來的憐玉道:“……你怎麽也在這裏?”魚更讨厭被曬吧?
憐玉眼眶紅的要命,雙手擡起又放下,嘴巴啊啊嗚嗚了兩下,容穆知道這是他舍不得吃那顆蓮子,這種感覺就就像是自己随手扔的東西被小流浪給撿到了一樣,對方還珍視不已,舍不得動。
容穆瞧着這魚都快被曬成魚幹,覺得這憐玉也是真的慘。
他往前走了兩步,想先找個涼快樹蔭處再說事,但走了幾步還不見身後有動靜,猝不及防回頭一看,商辭晝随身的短刀已經拔出來了半截,憐玉嘴邊的虎牙也好似長了些許。
容穆:“……”
麻中麻。
“咳。”他動了動嗓子。
容穆眼睜睜的看着商辭晝收回短刀,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跟了上來,但表情分明郁郁,好像就等着他上去安慰。
再看那個魚幹,魚幹表情更是誇張,好像每走一步都要不能呼吸一樣,比起剛在坐在樹杈子上的蠻橫,現在這誰看了不都得說一句會演。
容穆一個腦袋兩個大,他只是在別的世界糊裏糊塗度過了幾年,而這幾個可是實打實的念了十年白月光。
做花真難。
他對憐玉道:“你先去吃東西,別給我省,會說話了再來找我。”
然後他一把拉住皇帝的袖口,将對方扯到了樹蔭底下,“事情還沒有概論就你就敢叫我亭枝?若我不是,我們此刻如何相處??”
商辭晝擡起眼睛看着他,過了兩息道:“孤叫亭枝,心中便可寧靜許多,不再荒蕪嘈雜,如不毛之地。”
容穆深吸一口氣,總覺得這話越聽越慘:“事情如今這樣,你現在情況也明朗了,不用再粘着我和我一起睡覺找感覺,這樣,今晚我去找憫空重新開個房,咱們倆先各自冷靜一下吧。”
商辭晝:“……”
“你還在生氣是不是?”
容穆反問:“我生什麽氣?”
商辭晝:“氣孤提前叫你小字,氣孤當初在皇宮時要殺你算計你還調查你。”
容穆表情微妙:“我謝謝你,讓我想起了這些事情,等回了東宮,你就趕緊住回你的紫垣殿去,別賴在亭枝闕不走,我看那些大臣的折子都快把我參翻天了……別跟着我啊,我去吹吹風醒醒腦子。”
聽憫空的話,他能回來承了商辭晝的大情……這事兒真不是沖沖藕粉就能解決的。
商辭晝看着容穆離開的淩亂身影,在原地站了站,那醜啞巴不知道去何處了,正好夠商辭晝叫隐衛出來辦個事情。
“隐一。”
一人影從屋檐上下來:“陛下有何吩咐。”
商辭晝面無表情,“去推牆。”
隐一:“?”
商辭晝低道:“給孤把東宮與皇宮之間的牆打穿了,并入一處去,孤回去就要看到。”
隐一硬着頭皮:“陛下,那屬下們要用何理由與工部大人們溝通?”
商辭晝停下腳步,黑沉眼眸中倒映着那走遠之人的纖瘦背影,就算是如今只懂憐憫又如何,只要人在他身邊,商辭晝就沒有什麽不能忍受,哪怕容穆最後要怨他恨他,哪怕在容穆面前演戲扮弱,他也要将這人養在他大商皇宮。
“你告訴他們,孤心悅一人久矣,此牆風水不好攔着孤追逐情愛,如果孤百年獨身,史書工筆就要記他們的過,包括那些阻攔的大臣,誰阻攔,誰便是遺留千古的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