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綻放第74天

秋日雲高, 快馬加鞭從京都趕過來的信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個小盒子。

這些時日以來,容穆幫着軍醫一起扼制住了疫病的發展,已經裏裏外外在大商軍營混了一個通透, 誰見了他都歡歡喜喜的喊一聲小殿下。

偶爾商辭晝也會跟在他身後,這個時候衆人倒是不敢造次了,但都是一副臉色暧昧的模樣。

若是別的男子與陛下站在一起,那畫風确實有些古怪,但不知道怎麽的, 這位南代的小王子與陛下在一處, 兩人之間的氣場就好像插不進任何人,只教人癡愣愣的看着, 偶爾還生出一種郎才郎貌之感。

容穆是擺脫不掉身後這個粘人精了。

自從他用力過猛一連給商辭晝塞了葉子與花瓣, 商辭晝就好像将以前積壓的情愫全都翻騰出來了。

容穆還有一種他對自己看護的太過小心, 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受傷的錯覺, 搞的容穆活像是一個脆玻璃小人。

商辭晝以前雖然也護着他, 但還沒有到這個連頭發絲都要好好保養的地步,容穆只當他頭一次嘗到搞感情的甜頭,多麽懾人的一個皇帝也有了這些旖旎細碎的小心思。

午後, 兩人從疫病營出來, 正在淨盆前洗手。

取來的王蓮花瓣被安安穩穩的放在身後的桌子上。

容穆撩了撩水, 看向身旁道:“往後親親只許一日一次, 你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們的眼睛都快盯出花兒來了。”

商辭晝皺眉:“一日一次?不行, 人一天飯都要吃三頓呢, 更何況是這樣好滋味的事情。”

容穆臉色發紅:“被按着動不了的人不是你對吧?我說你都受傷了, 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孤的傷已經快好了,不信你看?”

容穆吃過看傷的虧, 有時候看着給他上藥,還沒心疼完就又被按住了。

“我不看,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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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辭晝不說話了。

容穆又看向他:“不是吧陛下,多大個人了,怎麽還這麽玻璃心?你以前可是高高在上看誰都像是看小奴隸啊。”

商辭晝:“你說孤醜。”

容穆嘶了一聲。

商辭晝:“孤以前就發現了,亭枝好美顏,孤這個皇帝的身份,估計都比不上一個好看的身子和一張還算不錯的臉,若是連這些都沒了,你不喜歡孤了怎麽辦?”

容穆:“——”

商辭晝你睜開眼睛看看自己啊!是什麽叫你如此沒有自信?!是愛情的卑微嗎??

容穆也沒談過,也不知道現在這樣算不算的上在談,他只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怎麽會愛人的,也沒什麽喜歡人的感覺,看見商辭晝就像是看見了芸芸衆生中還算特殊出衆的那個,比不得現在,被逗弄一下都要臉紅心跳的厲害。

商辭晝又貼住他:“最近孤總是覺得,這樣美好的日子像是偷來的一樣,每晚上睡覺都不敢睡踏實,總擔心一覺醒來你就不在了。”

容穆分不清他是真賣慘還是假賣慘,但這人臉色的确挺真摯的,于是他道:“怎麽會這麽想?我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商辭晝:“孤就是擔憂。”

容穆一臉我信你個鬼:“但這并不能成為我半夜起來去解決個人問題,你也要跟着我一起的理由。”

商辭晝這才表情微微一動:“這裏晚上有狼,專從背後偷襲。”

容穆擦了擦手:“好好好,知道了,我看大尾巴狼就是你自己吧。”

商辭晝微微笑了笑。

容穆轉身,拿過放在身後的盒子對着商辭晝道:“王兄已經來信兩次了,我們要快點解決這裏的問題,弄完了我還要回南代去。”

商辭晝笑意微收,表情有些認真道:“亭枝一定要生活在南代嗎?”

容穆看他:“你還真當我是你大商的人了?南代國自然有南代國的事情,王兄養我多年,你要與王兄要走我,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商辭晝沉默了一瞬:“孤會與他好好談談這個事情。”

容穆笑道:“怎麽,你還真有把握?我和你講,有什麽大事兒都得等明年開春了再說,牽扯到要我來回動彈的,秋冬一概不議。”

商辭晝看他,忽然道:“你不想動彈,那我們直接回京都亭枝闕吧,距離也近,好不好?”

容穆:“不,我要回家。”

商辭晝又問了兩次,容穆皆是否定,于是他轉而道:“若是南代王同意你待在大商呢?”

容穆摸了摸手中的盒子:“那我真得佩服你的談判技巧,這件事幾乎沒有可能。”

商辭晝:“不試試又怎麽知道?”

容穆:“行啊,那你試,王兄要是答應了,往後我容穆就叫你一日親三次!”

商辭晝立刻道:“一言為定!”

容穆随意點了點頭,打開木盒子,撫摸了一下盒中的大花瓣。

商辭晝看着他又道:“但孤答應過的事情不會反悔,你若留在亭枝闕,孤會将這次西越王庭的財寶先行送與南代國,好叫南代王放心,孤對你是真心的。”

容穆:“我覺得你這樣幹,王兄可能會更生氣。”這不跟賣孩子一樣?

商辭晝簡單粗暴:“那一定是孤給的不夠多,孤說過了,西越之戰得來的只是頭聘。”

“你真是……你一天到晚該不會都在想這個事情吧?”

想着怎麽把他從南代要過來,又怎麽娶他做大商君後——

“那倒不是,孤還在想要怎麽好好的養亭枝,好叫你再高一點,再重一點,最好就是什麽病也不要生,什麽事也不要幹,就這麽在帝宮安穩順遂的生活下去。”

容穆哈哈笑了笑:“你上朝我睡覺,你批折子我逗魚兒,是不是?”

商辭晝想了想那畫面,竟然微微有些沉迷:“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行了,大白天的別發夢了,趕緊把這個事兒一忙,等西越戰事徹底結束,将士們恢複身體,我們就啓動回程。”容穆将手中的花瓣遞給商辭晝,“我可和你說清楚,這只剩最後一片了,叫他們好好用,省着用,兌水化開都行,只要一點,便可見效。”

商辭晝擡手,容穆以為他要接過盒子,不成想他直接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叫他腳底往前靠了一步。

皇帝的眉眼生的尤其好看,尤其是一雙瞳孔,幽黑如同上好的松墨,容穆時常都能在裏面找到自己,此時此刻也一樣清晰的看見了他的影子。

“又怎麽了?”他歪頭道。

商辭晝手部微微發緊,“容穆,這是最後一次。”

容穆不是很懂,就聽商辭晝接着道:“你救劉東他們,憐玉不知道受了你什麽恩惠也對你死心塌地,後還助憫空悟了佛道,如今又從南代國千裏迢迢來救了孤——這片你喜愛的王蓮花瓣,是孤最後一次看着你救人,往後不論何時何地,孤都不會再叫旁人從你身上索取,你已經給的夠多了。”

容穆狠狠愣住。

“亭枝還不到二十,未曾行冠禮,算起來也還是個少年郎,你是南代國的嫡王子殿下,是孤見之歡喜的可心人,身份尊貴生來不凡,不必為衆生苦難而奔波颠倒。”

容穆唇瓣微張,商辭晝見他愣愣的也可愛,便隔着王蓮盒子輕輕親了他一下,淺嘗截止又離開:“這麽溫暖……孤好想将你藏起來,只暖和孤一個人。”

容穆回神,将東西驀地扔給商辭晝:“不說了,先拿去用吧。”

商辭晝見他原地轉了轉,像是有什麽找不到頭緒的困局,然後又一頭鑽到帳篷外面去了。

十月底,感染了牛羊疫病的士兵因為得到了“南代神藥”而逐漸好了起來,西越王庭各自奔逃再不成氣候,大商軍心大振,再加上南代相助,一時間風頭無倆。

有海外及臨近小國聽聞消息,又給商辭晝送了一大批珠寶美飾保平安,好像還有奴隸人,東西是直接送到京都城的,是以容穆與商辭晝并未親眼看到。

只是眼見士氣振作,大家夥一天接着一天的好起來,難免比這些東西叫人心中高興,容穆喜歡看到這樣旺盛的生命力,站在他們面前的或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但士兵背後有父母妻兒,頂梁柱沒了,家中定是要大動一番。

商辭晝如今還會将政事說與他聽,容穆與他一起合計着給陣亡的士兵每人多補貼了些許撫恤銀兩,外加良田五畝,以保證一大家子人的後續生活。

大商每年只秋收一次,容穆心裏還合計着一件事兒,商辭晝是個會鑽研活計的,他手底下光是鍛造兵器的工坊就有好多個,大商還盛産鹽鐵,這些恰恰是南代國缺失的東西,若是能用南代一年兩收的餘糧換取這些剛需,或許對兩國來說都是極好的發展機會。

自古通則順,不通則廢,故步自封要不得,既然大商與南代有這個契機,何不試上一試,反正他帶着三千神射營橫穿大商境已經要上史書了,也不害怕多這一行記錄。

不過這些事情暫時都還積壓在容穆的心裏,他心中最擔憂的到底還不是這些瑣事,而是冬日就快要到了。

這是他回來後度過的第一個冬天,前段時間又損失了葉子與花瓣,不知道王兄有沒有發現。

容穆微微嘆了一口氣,憐玉跟在那軍醫的身後忙着搬動藥包火爐,今日起大軍便要拔營,打了這麽一仗,倒是叫商辭晝好好的活動了一下渾身的骨頭,西越本就是游牧一族,現下準備回程的時候,竟然在路邊見不到多少遺民了。

“或許他們都繼續北上了。”商辭晝這樣和他說道。

容穆當然比他更知道腳底下的土地有多大,如今還不到氣候變化的時候,到處都是綠洲,離開西越王庭的剝削與鎮壓,這些遺民或許可以創造一個全新的生存環境。

只是他們也再不敢來侵犯大商國境了,至于南代,那更是遙遠至極。

來來往往的士兵見了容穆都感激腼腆的見禮,他如今可是軍營的“紅人”,無人不知是這位小殿下帶來了治愈頑疾的神藥,本以為感染了疫病要一生病痛勞累,不曾想一藥下去,人就好像起死回生了一樣,甚至比以前更有勁兒。

人人見了他都好像見了活菩薩。

這樣神奇的本事,也難怪商辭晝和他說以後再不許付出什麽。

人性複雜,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解釋的太清楚,就叫他們以為這是南代的“神藥”吧。

出發那日,軍隊浩浩蕩蕩,黑龍旗随風張揚發出烈烈響聲,大商的國勢幾乎到達了頂峰,財政,軍事,領土,無一不碾壓周圍,更可怕的是他們還有一個年輕且英明睿智的皇帝。

神射營将士警惕的護在容穆的車駕周圍,商辭晝第一次見他的王駕,還好奇的看了一圈。

容穆大氣邀請:“要坐嗎?純手工打造,豪華王族級體驗。”

商辭晝瞧着他笑了笑:“烏追總是粘着踏雪,踏雪如今要給亭枝拉車,孤就騎着烏追跟在你身邊吧。”

容穆也笑道:“随你,這一路上無事不要打擾我。”

商辭晝:“自然,亭枝要睡覺嗎?”

容穆打了個哈欠,懶散道:“是啊,春困秋乏冬要眠,你不坐車,我便叫小憐玉上來了。”

“好,憐玉也可伺候着你。”

憐玉在一旁冷哼了一聲,自從他知道主人掉落的葉子花瓣是為了救商辭晝後,又單方面和皇帝冷戰了兩天,他如今是不敢直接上去幹了,只逮着機會就暗戳戳的和容穆告狀。

容穆見憐玉跳上車,便放下了珠簾,車子慣性的動了一瞬,然後緩緩開始往前走,成千上萬的行軍隊伍一起動作是一件很震撼的事情,容穆翻開一個話本,支着額頭感嘆道:“大商歷代估計都沒有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帝國模樣,糧兵充足馬壯心齊,有些人天生就是來當皇帝的,換個人,恐怕也沒有今日這個震懾萬國的效果。”

憐玉替他倒了一杯清茶:“是啊,主人喝一喝?”

容穆接過:“時間快的不行,剛回來的時候還是春日,一眨眼怎麽就到秋冬了。”

憐玉跟着感嘆:“白駒過隙,日月如梭。”

容穆看向他道:“憐玉還沒去過南代國吧?”

憐玉嗯了一聲,表情期艾:“的确未曾去過,之前也未曾想到主人竟然是南代國的王殿下。”

容穆笑了笑:“南代國春日景色一絕,還有萬頃蓮株,到時候你看你想游哪個池塘,都有主人我罩着你。”

憐玉依戀的看着容穆:“主人待憐玉最好了。”

路遙車馬慢,這估計是容穆走過的最安心的一段路,他心裏還想着要怎麽回南代國去,不知不覺的手中的書就掉了下來。

珠簾外飄進一片落葉,還沒有落到他華麗的衣擺上,就被一只指節修長的手擒住了,憐玉擡頭看去正要說話,就見商辭晝擡手輕輕道:“噓。”

憐玉一頓,回頭,就見容穆頭靠着軟枕,長睫微動,正呼吸悠長的睡着了。

“不要吵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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