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過了飯,手底下的人也差不多煎好藥了,那藥汁漆黑一碗,聞着便知是苦極了,君吾幾乎在看見它的同時就苦了臉。
“愣着幹什麽?還不吃了?”楚禦琴催促一聲,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猶猶豫豫的,一碗藥而已,不就是苦了點。
“是、是。”君吾連忙接過藥碗,閉着眼睛一飲而盡,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喝完了藥。
然後還沒來得及把藥碗放下,他腹中便一陣翻江倒海,臉色也跟着不好了,原模原樣又吐了出來。
幾個黑衣衛一愣,連忙緊着收拾給君吾掌盆,君吾吐完緊緊捂着嘴,整個人不可抑制地發起抖來。
完了,他這下可真要惹惱殿下了!
幸虧楚禦琴身邊的人動作快,開窗通風、清洗地板,又準備了鹽水給君吾漱口,只是君吾實在抖得厲害,好幾次才抓着碗沿喝了下去。
他抖如篩糠的模樣全被楚禦琴看在眼中,心中暗暗不解,他這麽怕她幹什麽?
楚禦琴扪心自問,她可從未對她這個繼父做過什麽壞事,即便有時候話說得重了點,那也不值當他怕成這樣。
等她們收拾完東西出去,楚禦琴盯着君吾又冷笑了一聲。
“藥也吃不得,看來你真是非要本殿喂你。”
君吾驚得就着床跪了下來,“我錯了,我不是有意要吐的,我錯了......”
“去,再把那個大夫弄來,讓他捏幾粒藥丸。你們這位主子嬌氣,吃不得那湯湯水水的。”
君吾頭低得更深了。
倒是門外聽候差遣的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暗暗藏下各自的幾分微妙。
她們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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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順利吃完了藥,楚禦琴從架子上抽了幾本書看,君吾本想着等她看完書就自請回去,誰知她一看便是一個多時辰,等着等着君吾就頭腦發困,忍不住睡着了。
等君吾的呼吸聲漸漸綿長起來,楚禦琴手裏的書便自動脫落,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着君吾走了過去。
這一整個上午他臉色都有些蒼白,這會兒吃了藥倒是精神許多,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
楚禦琴貼近坐在榻上,手指情不自禁摩挲起君吾的被角來。
這原本是她的被子,但她幾乎一次也沒蓋過,每回天黑都直接上山宿在破廟裏的。
之前本不覺得有什麽,可此刻就是覺得這件被子特別柔軟舒适,特別暖和,她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進去摸了摸。
裏面果然暖烘烘的,床鋪也很柔軟,可楚禦琴還不滿意。
她又把手往裏面伸了伸,終于摸到一點東西,圓潤的、光滑的,是君吾的腳趾。
她像是摸到了什麽有趣稀罕的東西,摸了一遍不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摸了摸,最後忍不住掀開被子,去瞧他腳趾的形狀。
原是白皙的,現在五個雪白的腳趾上都帶着紅,她忍不住用指背蹭了蹭君吾的腳心,他似乎在夢中有所感知,還往裏面縮了縮,嘴裏發出一聲很輕的“唔”。
楚禦琴無聲笑了笑,才把被子給他放下來,端着手離開了殿內。
等君吾再醒過來時已經下午了,他肚子餓得咕咕叫,驚覺自己怎麽在殿下這裏睡着了,又連忙捂住自己的肚子往外探了一眼,生怕被楚禦琴聽見他餓了。
見殿內沒有人,他才松了口氣,又開始擔心自己在這兒睡着了是不是惹了殿下生氣,他立即下床踩着楚禦琴的鞋子,披上楚禦琴的外氅,想趕緊溜到自己房間去。
沒想到剛走了兩步殿門就被推開,魚貫而入的幾個黑衣衛将幾道美食放在了桌上,還冒着熱氣。
楚禦琴從外面回來瞧了眼君吾的模樣,道:“鼻子倒是靈光,醒這麽及時。”
君吾動了動嘴想說他沒有,可是聞着桌上飯菜的香味他不争氣的肚子又咕咕叫了一聲。
“過來吃。”楚禦琴瞥他一眼,打心眼裏見不上他慢吞吞的樣子。
今夜開葷,都是京城酒樓的招牌好菜,是君吾這輩子也不曾見過的好東西,他下午吃過藥又睡了一覺發過汗後風寒就大好了,這會兒自然食欲大振,本想推辭去自己院子做飯吃的君吾不争氣地貼着桌子坐了下來。
殿內燃了燈,照在菜肴上更顯可口,楚禦琴自己本來無甚胃口,可看着君吾吃,就好像看着自己飼養的小雀一點點進食,慢慢把自己吃得圓滾滾胖乎乎的,她突然也來了興致,跟着一起用了很多。
吃過晚飯君吾就回去了,他可不敢再叨擾,楚禦琴的衣服鞋子自然也是一并穿走,想着等病好了,他就把衣服洗好了還給殿下。
天色暗了,今日又下了雪,楚禦琴一個人坐在屋裏瞧着四處,突然覺得真是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直至門外的黑衣衛問:“主上今夜還去廟裏嗎?”
她頭回犯了懶,道:“不了。”
主殿內早早熄了燈,楚禦琴抽了抽鼻子,尋着屋裏那一點點氣息靠了過去,枕頭上氣味正濃,還有被子裏,床上,都是他今日睡過的地方。
她一邊心中嫌棄這是一個病人躺過的,一股子藥味,可能還不幹不淨的。
一邊又忍不住越靠越近,最後将臉頰貼在了枕頭上,埋在裏面深深嗅了一口。
她緩緩脫了外衣,睡意破天荒來得這樣快,然後她躺在了今日君吾躺過的褥子上,蓋上君吾蓋過的被子,心中突然攀升出一種錯覺。
好像她并非一個人睡在這張床上,別院那個蠢笨的男人正在她懷裏。
她将臉埋進枕間深吸着,覺得這點程度還是不夠,氣味太淡了。
這裏理應有更多屬于他的氣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