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誰!?”君吾和君逸再次異口同聲, 落在那“嫁妝”上的目光都帶上些不可思議。
“君吾。”楚禦琴淡聲回答,狹長的鳳目睨了眼君吾,道,“過來瞧瞧都合不合心意。”
“我?我嗎?”君吾暈乎乎地走下臺階, 只覺得自己好似在夢裏一般。
他要嫁給誰?這難不成是殿下為他準備的嫁妝?而那些是殿下收的聘禮?
她要把他送給別的人了嗎?
君吾一顆心好似被重物墜着, 半晌都透不過氣來,臉也跟着白了白。
此時此刻他方才知曉, 自己好像一點也不希望離開王府, 這裏的一切都太過安逸了,他回過頭去想, 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沒有人責打他罵他,也沒有永遠幹不完的活等着他,吃食和穿着都勝過從前多少倍,更不用擔心明天要去哪兒。
他甚至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攢下些銀錢。
只要有殿下在, 在殿下身邊, 他就好似什麽也不必怕了。
可是若殿下将他送給別人呢?那他勢必要過得小心謹慎, 勢必還會有別的侍夫磨合相處,勢必還要再見別的女人......
君吾緊緊捂着自己臂上那顆朱痣, 露出滿臉的不情願來。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 他這樣抵觸離開祈王府。
“自然是你, 這些都是你的, 瞧瞧還有沒有什麽缺的或者想要的。”楚禦琴一邊說着, 一邊不着痕跡将君吾圈在自己懷裏, 她的小雀不知在想什麽, 看上去怏怏不樂的。
君吾眼眶一澀, 心尖便止不住地發起顫來, “殿下想将我送給誰呢?”
楚禦琴略頓,結合君吾面上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她的小雀誤會了些什麽。
不過她并不急着澄清,而是慢條斯理地道:“自然是本殿...的一位友人,上回無意中看中了小爹,說只要能得到小爹,便願意幫本殿辦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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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本殿在朝中總是站不穩腳跟,況且......祈王府又沒什麽銀子,本殿還有那麽多黑衣衛要養,她給的聘禮如此豐厚,本殿怎可不答應呢?”
君吾聽着,用力地閉了下眼睛,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他一顆心好似被用力揉了數下,一團亂麻之後分裂成兩個極端。
一邊想着,他确實欠了殿下太多太多,甚至是幾條命,如若他能幫得上殿下,便是被送去給人把玩又如何呢......
一邊又在想,殿下怎麽可以這樣,她終究是有些嫌棄他的,哪怕她來問問他的意思呢?還會怕他不答應嗎?他如今還有什麽不能給殿下的?
還是說她已篤定了他的态度,所以無所謂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了?
君吾忽然想起那個夜晚,他被殿下逼至牆邊,問他願不願意跟着殿下。
她是不是在試探他?
君吾根本不敢再去深想。
見自己把人吓得差不多了,他長睫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楚禦琴手臂一緊,用力将君吾扣進自己懷中。
“自然是本殿向你下的聘禮,這些,也自然是本殿為你準備的嫁妝。”
君吾怔住,連呼吸都輕慢下來。
什麽!?
每一個字他都好似聽得懂,又好似完全沒有聽懂。
“真是笨。”楚禦琴遂露不滿,重新再從自己懷裏拿出那張寫着日子的單子來遞到君吾面前。
“昨兒個你自己選的日子,忘了?”她聲音涼絲絲的,“明日便是你我成親的大喜日子。”
“成親?”君吾身形一震,懷疑自己聽錯了,“誰和誰成親?”
“你我。”楚禦琴不厭其煩地又說了一遍給他,她光是想着自己要和君吾都穿上喜服,一道坐在房中,一道睡覺,就覺得無比愉悅。
她可以無限制地親他抱他,以他妻主的名義。
君吾張着嘴,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過了半晌,才道:“可殿下......我是懷王的侍夫。”
“那又如何?”楚禦琴一想起那個老東西就不耐地皺起眉,“等你過門之後,你便是祈王夫,本殿允你正夫之位。”
祈王正夫!!!那可是當家主夫啊!!!
君逸在旁聽着,激動地人都快要站不住了,蕭元悠擔憂地扶住他。
可是他那不争氣的阿弟,怎麽滿臉還是一副不情願的表情!真是該死的,讓他來掐死他!
君逸在旁摩拳擦掌,君吾全然不知,他好像并未覺得多欣喜。
他覺得殿下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一個物件。
末了,君吾又自暴自棄地想,他本就是一個物件,他欠着殿下好幾條命,拿什麽都不夠抵的。
殿下如此替他決斷,也沒什麽......
這些道理,君吾都是知道的,可他就是無法開心起來,他忍不住想,哪怕殿下來問一問他呢。
問問他願不願意成親......
可不論他怎麽回答,這件事的結果都不會改變。
君吾如鲠在喉,低聲道:“我身份微賤,不配做殿下的正夫。”
“你給我閉嘴!”君逸氣得大叫,三兩大步走上前來一把捂住君吾的嘴,然後笑顏看着楚禦琴道,“祈王殿下,我阿弟就是有些害羞!他答應的!他一定答應!什麽時候成親?”
楚禦琴抿了下唇,“明日。”
“就這麽說定了!”君逸一邊說,一邊用力将君吾拽走了,只留下楚禦琴與蕭元悠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蕭元悠忍不住問:“你不會......沒問他願不願意罷?”
君吾怎麽是那麽一個表情?
楚禦琴挑眉,像是聽見什麽新鮮事,“什麽?這還需要問過君吾的意思麽?可你昨日并未說明需要這個。”
蕭元悠險些一個白眼翻過去,這不廢話嗎?這還需要她來說嗎?
可誰讓人家是祈王呢,還白白留她和夫郎住了一晚,俗話說吃人嘴短......
蕭元悠重重嘆了一聲,“他看起來好像不大願意。”
這并不打緊。
楚禦琴心裏默默想着,卻不知為何沒能說出口。
蕭元悠于是又開口了,頗有些語重心長:“成親要麽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再要麽......要兩情相悅的。”
兩情相悅。
她們不具備這個條件嗎?
楚禦琴抿緊唇,眸色一點點沉下來。
君吾沒道理不喜歡她。
可她的确未從君吾口中聽見過一次喜歡。
他知道什麽是喜歡麽?他那麽笨。
可她又分明想起某日,君吾提起孫梅香喚着她孫娘時眼底一閃而過的那抹溫柔來。
一點點情緒,或許連君吾都未曾發覺,卻被楚禦琴捕捉幹淨。
那一點點東西,她都不曾得到過。
那應該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可君吾看着她時眼中是什麽,是懼怕、是順從,甚至是無奈,可從未有過溫柔。
“如何才能讓他喜歡本殿呢?”楚禦琴真誠發問。
可站在她面前的蕭元悠愣了愣,跟着搖了搖頭。
這該死的姓蕭的也是個半吊子,楚禦琴眉心一緊,腦海中浮現一人,然後迅速轉身離開了祈王府。
她對黑衣衛道:“去,立馬把葉染捆來。”
被抓時,葉染正在青樓穿褲子,笑眯眯丢了服侍自己一晚上的小倌一錠金元寶,還沒說出一句情意綿綿的鬼話來,後頸子上就被人一劈,不怎麽體面地暈了過去。
小倌捂緊了嘴,眼睜睜地看着人被帶走了。
再次醒來時已在茶樓,葉染敲了敲自己昏沉沉的腦子,神思恍惚地看向對面,玉冠雪衣、冷面閻王——楚禦琴。
她渾身一個激靈,立馬坐直了身子,含笑道:“嘿嘿,祈王。”
楚禦琴瞥她一眼,“本殿聽說你正在快活?”
“快活完了!”葉染道,“這大清早的,我不得做點生意,不過祈王今日下朝怎麽這樣早?”
自從葉染從旁支分出,被青鸾帝欽點做了皇商之後,她便對楚禦琴格外狗腿。
“有件事,需得問你。”楚禦琴雙手交叉,神色正經。
葉染也立刻嚴肅起來,緩緩靠近楚禦琴,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知道,我府上有個男的。”楚禦琴緩緩道。
葉染渾身一顫,她不知道!
還不等她回答,就聽楚禦琴又道:“你也知道,他身份不一般,是老東西生前的侍夫。”
“你喜歡你小爹!?”葉染大為驚異,一臉吃到了大瓜的模樣,一把拉住楚禦琴的手開始盤問,“多大了?長得怎麽樣?怎麽看上年紀這樣大的?莫非在床上很是帶勁?”
“......”楚禦琴欲言又止,斟酌了一番,又道,“還沒有親到。”
“什麽?”葉染看了眼楚禦琴,一臉你真是不行的樣子,轉眼想想又覺得在理,“也是,你這種人,要什麽男人得不到呢,就得是看得見吃不着的,才能吊着你。”
楚禦琴冷冷瞥她一眼,道:“如何才能讓他心甘情願與本殿在一塊兒呢?”
葉染摸了摸下巴,問:“如今進行到哪一步了?”
“剛提完親,看他表情感覺不是很高興。”楚禦琴道。
“提親?你還打算納他為側夫不成?”葉染大為驚訝。
“正夫。”楚禦琴糾正。
“......”葉染反反複複看了眼楚禦琴,好像今日才認識她,“你認真的?你這個身份娶個世家公子綽綽有餘,日後對你的前程可是大有裨益,你草草娶一房沒什麽身份的,還是你娘剩下的,這、這筆買賣可不劃算。”
“不必。”楚禦琴冷冷回絕,“你只需回答本殿問你的話。”
葉染想了想,道:“這男人呢,要麽喜歡你的錢,要麽喜歡你這個人,實在不行呢,你就纏他!烈男怕纏娘你聽說過沒有?”
“......”楚禦琴看了眼葉染,她怎麽覺着這姓葉的也不靠譜。
怎麽難道她的洞房花燭要打水漂了不成......
可是君吾也很喜歡錢的,她送他那麽多嫁妝,他怎麽就是不喜歡呢?
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