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過往真相(上)
微博的事件逐漸發酵,蹲在地上的沈怿辰看着越來越平靜的洛懷景,心裏平添了恐懼。
沈怿辰覺得:洛懷景不該這麽平靜,他甚至平靜有些過頭。他可以接受洛懷景崩潰,對着他哭,對着他鬧,對着他肆無忌憚地發洩情緒,甚至質問他,明明有着最可靠的公關,為什麽不能救自己?可他不能接受這樣平靜的洛懷景。
沈怿辰看着洛懷景一個人縮在角落裏,似乎隔絕了一切喧嚣,孤獨又脆弱。
他想把他抱回床上,可他剛把洛懷景放到床上,就在轉身倒杯水的功夫,洛懷景又縮回那個角落。
“景景?”沈怿辰試探般開口。
“怎麽了?”洛懷景擡頭看着沈怿辰,平靜又純真的臉上甚至帶些笑。
讓沈怿辰一瞬間回到他們少年時,洛叔叔車禍後,洛懷景拉起他的手,軟聲軟語地告訴他:“怿辰哥哥,不怕哦!我爸爸是法醫,他可以把這些都處理幹淨,他可以還原他最好看的樣子。”
沈怿辰眼淚奪眶而出,他害怕洛懷景看到,轉頭拭去眼淚,盡量以平和的語氣道:“沒事!”
“怿辰哥哥,你哭了?”洛懷景突然開口。
“你喊我什麽?”沈怿辰愣了一下,又驚喜地抱住洛懷景,似乎在确定剛才那一瞬,是不是幻覺,“能不能再喊一次?”
在沈怿辰的懷中,洛懷景漸漸感到溫暖與心安,他好像突然有了依靠,覺得自己可以不用這麽拼命,也可以被世界需要,覺得眼前這個人,會永遠需要他,覺得他的懷抱,會永遠為他打開,覺得他一定不會抛棄他。
這一瞬間,洛懷景好像逃離了他的封閉圈,他對着沈怿辰,解釋自己的內心:“沈怿辰!我沒有造假,那個案子也是我推出來的,我不理解他們為什麽要一直質疑我學術造假,我明明也在實驗室努力了很久,也在各個現場反複尋找真相,連老師都說,我比所有人都有天賦,而且還努力。”
明明被業內承認的優秀,明明是被所有人認可的天才,明明是最守護正義與公平的地方,此刻,卻欠洛懷景一個公平與正義,沈怿辰知道這種委屈,可無法平複這種委屈,他只能抱住洛懷景安慰:“我知道,我知道!景景,我知道你一直是最優秀的。”
洛懷景的情緒在沈怿辰的哽咽中,找到了宣洩口:“可是沈怿辰,就算我做了這麽多,可還是因為不肯見家屬這一件事,你知道嗎?我忘不了我第一次面對死者家屬的時候,就因為我沒有哭,就因為我只是站在法醫的角度上講述案件緣由,所以我被他們說冷血。江江和師哥安慰我,他們說我只是不會共情。可是沈怿辰,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但是我不想因為我不共情,所以被人當成怪物,所以我只能遠離他們。”
洛懷景地解釋深深觸動着沈怿辰,他想着洛懷景或許從來沒變,因為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可他又覺得洛懷景全變了,他已經不記得他了,甚至忘記了他的父親洛澤銘,忘記了自己小時候最崇拜的人。
沈怿辰想要去安慰他,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只能陪着洛懷景坐在地面,他不敢離開,他怕再轉一次身,洛懷景就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
Advertisement
---
洛懷景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間,秦煜和蘇瀚也都看到了熱搜。蘇瀚專修法醫心理學,一下子就明白,這條熱搜出現在晚高峰的時間段,幕後之人明顯是想用網絡輿論逼死洛懷景。
被蘇瀚挑明,一向溫和的秦煜發了最大的一次脾氣,他失控地砸了自己的手機,對着蘇瀚忏悔:“蘇瀚,我就不該信沈怿辰,是我對不起老師,是我沒保護好小景,是我過分在乎名利,我明明可以強硬地拒絕,拿我的身份地位壓下所有的輿論,實在不行大不了拿我的身份地位去給小景謀一份前程,可我沒有,我總想着……小景的優秀不該被埋沒,我想着我能護住小景,可我,可我不是個好老師,我沒……”
秦煜說到最後失了聲,一旁的蘇瀚掐滅了手裏的煙頭,他知道秦煜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自從老師去世後,他和秦煜徹底鬧掰,從此離開了雍大,這些年,他沒有管過洛懷景,那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指責一直把洛懷景當親生孩子一般的秦煜。
秦煜說拿身份壓,蘇瀚明白,這都是天方夜譚,學術圈重名聲,如果洛懷景真背了一個學術造假的名聲,沒有哪個大學會要他,也沒有哪個司法鑒定中心敢用這樣一個人,如果真的這樣,那洛懷景就真的完了。
“煜哥!”蘇瀚喊了一聲,“你要是錯了,我不就錯了離譜了?這件事沈怿辰不止找了你,也找了我,你算小景的導師,我也算他半個老師吧,畢竟,他的法醫心理學是我教的。”
秦煜像是猜透真相般地望向蘇瀚:“我就知道小景說得網友是你,能把一個情感有問題,不能共情的人,在心理學上教出成績,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蘇瀚無言以對,半晌他道了句:“對不起,煜哥!當年的事,我不該走得那麽決絕,我不該把小景留給你一個人。”
“這是你第一次跟我道歉!當年的事,我們都只是遵守自己的選擇,蘇瀚,你,我,老師,我們誰都沒錯!但我們,不該讓小景去承擔痛苦。”
秦煜帶了些釋然,這是十四年後,他們師兄弟因為老師的事情和解,可也因為洛懷景,無法徹底釋然。
等兩人都冷靜之後,他們才敢去看洛懷景,還沒到洛懷景房門口,就看到沈怿辰一臉疲憊地走出來,身邊還有江珩以。
“秦叔叔,蘇叔叔,景景已經被我哄睡着了,眼下師哥在裏面陪着他。”
秦煜透過門縫往裏面看了一眼,确定洛懷景安然無恙之後,就問沈怿辰:“這件事怎麽辦?”
沈怿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秦叔叔,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面對沈怿辰的堅定,秦煜知道,或許有些事情瞞不住了:“來我房間談吧。”
等幾人一回到房間,沈怿辰開門見山:“景景根本不是社恐,是心理疾病對嗎?”
秦煜點頭默認。
沈怿辰一拳種種砸在茶幾上,嘶吼道:“那你為什麽要瞞着?為什麽不帶他去看醫生?”
“辰哥,你冷靜一點。秦老師這麽在乎老景,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江珩以也察覺出沈怿辰的失控。
秦煜沒有開口,反倒是蘇瀚問:“如果當年的事情出現在你身上,沈怿辰,你願意記得嗎?”
這一下子,輪到沈怿辰沉默了。
蘇瀚接着道:“沈怿辰,如果讓小景恢複記憶,那我更寧願支持秦煜的選擇,起碼現在的小景,不會一直沉浸在失去老師的痛苦中。”
“可他也忘了洛叔叔了。小景願意忘了洛叔叔嗎?”
秦煜未出言,就先紅了眼眶:“我不知道,我記得小景剛到我家的時候,剛過了十歲生日,那時候老師剛去世沒多久,我的桌面上一直擺着我們和老師的合影,可我每次回家後,那個照片都會被扣起來。我原以為,是小景不小心,可有一次,我回家拿東西,發現是小景親手扣下去的。”
“為什麽?”
秦煜接過來紙巾,接着道:“小景說,他每次看到照片中心那個人,都會覺得害怕,他覺得那個人,好像會挖空他的心,讓他難受,讓他覺得失去了什麽。”
氛圍頓時變得壓抑,過了很久,江珩以才敢出言問:“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能把老景逼到失憶,逼到産生心理疾病?還能讓秦老師選擇,寧願讓老景失憶,也不去治療?”
秦煜嘆了口氣,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望向蘇瀚,蘇瀚也沉默了。
許久,沈怿辰來了句:“洛叔叔出事的時候,景景就在馬路對面。”
“你是說,洛老師出事,老景親眼看着的?”江珩以震驚,他難以接受這個事情,“不是,當年發生什麽事情了?”
室內寂靜無聲,沒有人知道該怎麽去解釋這件事情,又或者說,怎麽開口,才能不讓所有人陷入痛苦。
幾分鐘後,沈怿辰涼薄且疲憊的聲音解釋:“我父親沈偉彥和景景的父親洛澤銘,是同學,更是摯友,我也是因為這樣,才認識景景的。”
---
二十多年前,法醫在全國都是稀缺人才,雍大的法醫系也不如現在這般出名,可保送的洛澤銘,卻放棄了當時最為吃香的醫生,選擇了法醫。同為醫學保送生的沈偉彥也就是在這一年,認識了洛澤銘。
二人年紀相仿,又在這個行業展現出自己的天賦,久而久之,二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碩士畢業後,因為家庭原因,沈偉彥放棄了當醫生,可因為難以割舍的情懷,沈偉彥給雍大法醫系提供了大量的科研經費,而洛澤銘也沒有辜負沈偉彥的期望,短短幾年,把雍大的法醫系做到了全國最強。
二人的關系也從朋友,變成了并肩合作的戰友,到後來的摯友。
尤其是沈偉彥青梅竹馬的妻子因為生産而亡,那兩年,如果沒有洛澤銘時時陪着,沈偉彥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這樣的痛。
以至于後來,洛懷景的母親懷孕,沈偉彥開玩笑:“澤銘,你看,我已經有兒子了,如果蘇景生下女兒,我們就可以直接做親家了。”
洛澤銘淡淡一笑:“那生女兒當然能如咱兩所願,但萬一是個小子呢?”
“兩個小子就頭疼了。将來找媳婦都不好找。”
可一切,都随着洛懷景的出生打破了兩人的幻想。
醫院産房外,洛澤銘因為腿軟蹲在角落,緊張的搓手。
“放心,蘇景吉人天相,一定能母女平安。”
沈偉彥知道,從蘇景懷孕開始,洛澤銘就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蘇景會和自己的夫人一樣,在生産過程中遇到意外,可因為自己的原因,他不敢會在自己面前顯露,沈偉彥了解這個兄弟,所以勸慰他。
洛澤銘無神的附和:“一定會,一定會!”
沈偉彥寬慰他:“第一次解剖也沒見你這麽緊張,今天怎麽慫了?”
洛澤銘讪笑了一下,接着搓手。
直到醫生抱着孩子出來,道了聲“母子平安”,洛澤銘才覺得自己回過神,滿臉興奮地問:“我夫人怎麽樣?”
醫生答:“您夫人很好,馬上出來了。”
洛澤銘興奮地雙掌合十道謝,然後直接往産房裏闖,絲毫沒顧忌到醫生手裏的洛懷景。
沈偉彥反應過來從醫生懷裏接過洛懷景,還得提醒這個忘乎所以的人:“哎!你沒消毒,産房不能進去!”
“對對對!我忘了,太高興了,太緊張了!景兒沒事。”洛澤銘也冷靜下來,“醫生剛才說男孩女孩?”
“男孩!”
洛澤銘突然就惆悵下來:“怎麽就不是個女兒呢?怎麽不能和景兒一樣,是個漂亮閨女呢?偉彥,這要是個女兒,我就能如願,而且女婿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這也放心。怎麽就不是個女兒呢?”
“對呀,怎麽就不是個女兒呢?”沈偉彥也有一絲失望,但很快被喜悅取代,他踹了一腳洛澤銘,“行了,接受事實吧。男孩也不錯,當個兄弟嘛!将來說不定還能繼承你的法醫事業,女兒我可舍不得。哎,蘇景出來了。”
洛澤銘被迫接受事實,直接去了蘇景的病床前,直到沈偉彥把孩子遞到兩人跟前,洛澤銘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有兒子了。
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中,當天晚上,卻傳出蘇景病逝的消息。
有了同樣的喪妻之痛,這二人更加惺惺相惜,都以為縱然自己不續弦,也可以給兩個孩子一個美好的家庭與未來,可偏偏,一切在洛懷景十歲那年,沈怿辰十二歲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幾人外出游玩時,兩位父親只是一個轉身的功夫,洛懷景和沈怿辰同時失蹤。
當天晚上,沈偉彥就收到了綁匪的來信,要求他獨自一人帶着贖金,在淩晨四點,去指定的地方交易。
為了兩個孩子的安全,沈偉彥答應了綁匪的要求,可久在公安機關的洛澤銘,卻不同意沈偉彥冒險。可還沒等他報警,就收到了綁匪的威脅信,信中是洛懷景的貼身衣物,只是那衣服上,明顯帶着血。
尤其是信中提到,他們的目标,只有沈怿辰,只要洛法醫不參與,他們就保證洛懷景的安全。
沈偉彥為了洛懷景的安全,逼着洛澤銘不參與,可洛澤銘又怎能放心?
于是,二人一個準備贖金,按照綁匪的要求去做,另一個,則在孩子們的失蹤現場,尋找綁匪留下的證據。
當天晚上十點多,洛澤銘在離他們白天露營不遠的一處草地上,發現了洛懷景留給他的證據。
他本想着直接報警或者告訴沈偉彥,但又擔心沈偉彥此刻被他們監視,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順着洛懷景留給他的證據,一點點,摸索過去。
終于在淩晨三點,發現了兩個孩子被藏匿的地點,洛澤銘直接給公安的同事發了加密短信,但随着綁匪給的時間越來越臨近,洛澤銘清楚,他可能等不到自己的同事來,可他又覺得,綁匪的目的,絕對不止沈怿辰那麽簡單,所以洛澤銘做了生平最錯誤的選擇。
洛澤銘在暗處發現,看守孩子的就兩個人,他在外面用手機放了警笛聲,吸引一個人的注意力,趁着那人出來,洛澤銘悄悄接近門口,制造出一些響動,裏面的洛懷景立刻察覺異動,狠狠地掐了一把沈怿辰,然後放聲大哭。
守在裏面的人看着原本警惕地盯着門口,可因為兩個小鬼的哀嚎,被吓得轉身,怒吼道:“哭個屁,再哭老子把你舌頭割了。”
短暫的間隙,洛澤銘抓住機會,利用法醫對人體的了解,直接用板磚砸向綁匪的太陽穴,讓其出現短暫的意識喪失,趁着這個功夫,帶着兩個孩子逃了出來。
可還沒跑多遠,原先出去的那個人撿到洛澤銘的手機,發現警笛聲的來源,瞬間明白自己中計了,反過頭來追幾個人。
洛澤銘雖身手不錯,可帶着兩個孩子,他知道自己跑不過那個人,就想趁着夜色,将兩個人藏起來,可不超過十二歲的兩個孩子經歷了綁架,如今見到大人,怎麽會放棄僅有的稻草。
洛澤銘邊安撫邊叮囑洛懷景:“法醫守護人權,景景最聰明,知道給爸爸留下記號,而且景景将來是要當法醫的,那爸爸相信,景景一定可以保護好怿辰哥哥,對不對?”
洛澤銘說完,牽起沈怿辰的手,交到洛懷景手中:“怿辰,你相信弟弟嗎?”
沈怿辰瞥了一眼洛懷景,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點頭說:“我信。”
“好。”洛澤銘指着北極星,“景景,你看到那顆星星了,記住他的方向,天亮了,如果爸爸還沒回來,就往這個方向走,尋找警察的幫助。”
洛澤銘将二人妥善安置,又撿了兩個木樁,披上兩個孩子的衣服,抱着往反方向跑去。
就這樣,等了兩三個小時,天終于亮了。
洛懷景抖了抖已經麻木的腿,軟糯糯地開口:“怿辰哥哥,我們走吧。”
“景景,不等洛叔叔嗎?我還是害怕。”沈怿辰瑟縮在洞裏,不敢動彈。
“怿辰哥哥不怕哦!爸爸說我是英雄,将來要當法醫的,那我可以帶怿辰哥哥回家,找沈爺爺。”
沈怿辰看着洛懷景逞強的樣子,“噗嗤”一下笑了,他覺得洛懷景好像很可靠,也就放松下來,看到洛懷景手上的傷口,掏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打了個蝴蝶結:“還疼不疼?你說你昨天怎麽那麽笨,摔個跤手也能蹭到別人腳下,還讓他踩一腳。”
“才不是笨蛋,”洛懷景叉腰反駁,“那是因為我發現他腳下有紅土,可是那塊離紅土的那個地方也不是很遠,人來人往就一定有,所以我只能弄出點血,然後在血上沾了紅土,這樣爸爸就一定能發現,我們在紅土區。”
“你就這麽相信洛叔叔一定能發現?”
“那當然,我爸爸可是最厲害的法醫。”洛懷景才不會示弱,他可不能讓沈怿辰看出自己的心虛,然後小瞧自己的爸爸。
“怿辰哥哥,你能走了嗎?”
沈怿辰抖了抖腿:“可以!”
然後兩個人就結伴而行,走了有一公裏以後,發現了蘇瀚和秦煜。
洛懷景興奮大喊:“蘇叔叔,秦叔叔!”
等秦煜接過二人後,洛懷景放聲大哭:“你們怎麽才來,我害怕,小景遇到壞人了,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從來沒哄過孩子的兩個人頓時手足無措,沈怿辰還能乖點,可洛懷景怎麽也哄不下來,直到洛澤銘被刑警官扶着出來,洛懷景才安靜下來,随後在父親懷中睡去。
回雍城的路上,車內一片安靜,沈怿辰怯怯地問:“洛叔叔,我爸爸呢?”
疲憊不堪的洛澤銘被驚醒,柔聲安慰沈怿辰:“回了雍城,我們就可以見到你爸爸了。”
坐在副駕駛上的邢警官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就變了,連同開車的秦煜,也晃了神,猛地踩了急剎車。
“怎麽了?小秦,怎麽了?”
秦煜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洛澤銘,又看了一眼刑警官道:“沒事,老師!有點恍惚了。”
“小蘇,要不你開吧!你兩換一換,能好點!”
“好的老師。”
洛澤銘又問:“老邢,你怎麽這麽晚?”
刑警官道:“老洛,有些事耽誤了!”
洛澤銘心跳漏了一拍,問:“什麽事?”
邢警官看了一眼沈怿辰,淡淡道:“回雍城再說吧!”
一個小時後,一行人終于回到了雍城,等把睡着的沈怿辰交到沈老先生手裏,刑警官才敢說:“昨天晚上,沈先生發生車禍,當場身亡!”
“什麽?”洛澤銘震驚,“偉彥不是去交贖金的嗎?怎麽會發生車禍?屍體呢?”
“老洛,面目全非,你別看了!況且已經有法醫來看過了,沒有可疑之處,就是車禍造成的大出血死亡。”
“不可能,偉彥開車一直小心,怎麽會出車禍?”
“老洛,你冷靜一點!”刑警官道,“沈老爺子,我們這邊會盡快找到肇事兇手,還沈先生一個安寧。”
沈老無力地點頭:“多謝。”
昨天晚上沈偉彥出車禍後,沈洲安第一時間傳來消息,那一刻,沈老覺得自己天都塌了,沈偉彥是自己和夫人唯一的孩子,自己已經愧對夫人,如今更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可沈老明白,自己不能倒下,畢竟沈怿辰還下落不明。
當沈怿辰回到他懷裏時,沈老感慨頗多:“澤銘,天意如此,逝者已逝……生者也只能節哀!”
“沈叔?”洛澤銘難以置信,“我和偉彥認識二十多年,我了解他,就算怿辰的事讓他失神,可他也不會在開車的時候這麽不小心。”
“澤銘,我知道你和偉彥的關系,所以叔不想讓你再添痛苦,畢竟……”沈老抽噎一頓,轉了話題,“澤銘,如今兩個小孩都平安,叔已經沒什麽奢望了,你如果心疼叔,心疼偉彥,以後就多帶小景過來,陪陪叔。等偉彥葬禮過了,我打算讓怿辰去國外待一段日子,也緩解偉彥的死給他帶來的傷痛。”
沈老說完,讓沈洲安送幾人離開沈家,洛澤銘知道沈老不想回憶失去沈偉彥的痛苦,就帶着所有人離開沈家,去了雍大附屬醫院,等處理了洛懷景的手上的傷口,看着洛懷景在醫院安頓下來,洛澤銘才問:“老邢,偉彥屍體在哪?”
“負一層的停屍房。”
“我去看看。”
“老洛,”邢警官喝住他,“你以什麽身份去?法醫嗎?”
洛澤銘被這麽當頭一喝,反問道:“不然呢?”
“醫院已經出具了死亡證明,沈家也派人來認領沈偉彥的屍體,你現在以法醫身份去,就是侮辱屍體,如果沈家起訴,那你将面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1】。”
“我以朋友身份去。”
“那你更沒資格,沈洲安受沈老委托,已經來認領屍體了,現在,殡儀館的人員,應該已經在修補屍體了。”邢警官直言。
洛澤銘無力地靠在牆上,一言不發。他不去看一眼沈偉彥,他總覺得不安心。
邢警官安慰他:“老洛,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你看看小景,他現在離不開你。”
透過窗口,洛澤銘一眼瞧見病床上的洛懷景,心裏更是揪着疼。他醒來後,自己怎麽告訴他:他喜歡的沈叔叔和媽媽一樣,徹底離開他。他的怿辰哥哥,也要被沈爺爺送到國外,短時間回不來。他被綁架的陰影,自己又怎麽撫平?這麽想着,洛澤銘更是心亂如麻。
邢警官看出洛澤銘的糾結:“去休息會吧,擔驚受怕了一晚上,等小景醒來,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洛澤銘淡淡道:“我睡不着。”
“那也休息會。”
“你把車禍報告給我,我回鑒定中心。”
當夜,洛澤銘回了司法鑒定中心,他翻看邢警官給的報告,想從中找出蛛絲馬跡,試圖證明車禍并非意外,更不會是沈偉彥的錯,這樣他就能以謀殺為理由,名正言順地解剖沈偉彥,他相信自己能還沈偉彥一個清白,一個公平。可他無論怎麽推理,他都發現,這條證據鏈幾乎找不到一絲錯漏,可越是這樣,洛澤銘越難以說服自己,沈偉彥是死于意外。
于是,洛澤銘去了解剖室,正好遇到做完實驗,準備下班的秦煜。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保證這不是個虐文。我發誓!真的真的,這不是個虐文。
附贈小劇場:
沈父抱着剛出生的洛懷景。
洛爹:為什麽不是女兒?能生個二胎嗎?
沈父看着剛出生的洛懷景嘆氣:沒有兒媳婦了,體會不到養女兒的快樂。
沈怿辰:女兒沒有,但是兒媳婦有!
洛懷景:我的性別就這麽難以接受嗎?
引用【1】:我國《刑法》第302條規定:盜竊、侮辱、故意毀壞屍體、屍骨、骨灰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