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家的餐桌上氣氛詭異。

一夢十年,虞秋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他雖冰敷了會兒,眼睛卻沒能徹底消腫,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向顏以為他昨夜被沈明登傷了自尊,心中愈發自責,溫柔地轉移注意力:“小秋今天是不是要去報名考駕照?”

虞秋一愣。

他的思維還停留在夢境中,差點忘了今天的行程。

成年後學車是他的計劃之一。

他不禁猜測,要想證明夢境的真實性,是不是只要看看現實是否依照夢境的軌跡發展就行了?

夢境裏,他同樣是生日後第二天去駕校報的名,并且碰到了一個人。

“嗯,吃完飯我就去。”

向顏看向沈明登:“今天周末,你帶小秋去報名,就去你以前報的駕校,那流程你熟。”

“沒什麽流程,帶上身份證報個名就行。”沈明登頭也不擡,“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虞秋下意識露出幾分失望,卻還是笑着道:“沒事,沈哥工作重要,我自己去。”

向顏立刻就心酸了。

想到虞秋一個人孤零零地去報名,她心裏面堵得慌。

而且聽說駕校的教練都兇得很,小秋性子這麽軟,要是被教練罵哭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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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定主意道:“今天我要出門,老王沒法開車送小秋,總不能讓小秋自己去吧?你開車送他,到時候給小秋選個性格好的教練,別讓他被人欺負了。”

沈明登無奈放下筷子,瞄一眼對面的虞秋,青年眼睛略顯紅腫,目露期待,他卻心硬如鐵:“可以打車去。”

虞秋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被欺負?

他用餐的時候沒戴眼鏡,鳳眼淩厲,目光冷銳,深棕色眼眸裏寫着不耐煩。

虞秋本來還有點怵,但一想到夢境裏的沈明登,便不再害怕。

青年瞳仁清透,團着淺碧,嘴角凹出兩只小梨渦,似花蕊上滾落的晨露,泛着別樣的清甜。

沈明登似被刺紮了下,下意識移開目光。

他越不想管,向顏就越要他管。

“出租車哪有自家車坐着舒服?沈明登,不管你有多忙,今天都要将小秋安全送到位。”

沈英山向來只認老婆的話:“兒子,你媽說得對。我跟你媽不懂考駕照,你多幫襯幫襯小秋。”

沈明登:“……”

他瞟一眼忐忑等待的腫眼虞秋,只好答應下來。

算了,就當做回好人好事。

虞秋驀地瞪大眼睛。

他記得很清楚,夢境裏,沈明登根本沒答應這件事!

所以說,那只是個噩夢對嗎?!

可直覺告訴他,那可能并不僅僅是個噩夢,更像是個預言。

飯後,向顏和沈英山出門,家裏只剩下虞秋和沈明登。

沈明登還是老樣子,冷淡寡言,氣勢灼人,虞秋倒是因為昨晚的夢境,對沈明登有所改觀。

他覺得這人還是有不少可取之處的。

沈明登轉身走向玄關,面色冷淡:“先送你去駕校,我還有事處理,到時候你自己回來,可以嗎?”

虞秋:“……”

他低聲道:“可以。”

算了,這人的可取之處大概只剩下顏值了。

不得不說,沈明登的長相完全是虞秋的菜,簡直就是按照他的審美長的。

雖然性格惡劣,但賞心悅目。

沈明登哪裏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拿起車鑰匙:“走吧。”

“等我一下。”虞秋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往樓上跑。

昨晚沈明登送的禮物他還沒拆!

禮品袋被随意扔在桌上,他急忙拆開。

是一款星空系列腕表,表盤呈深藍色,碎晶如星光閃耀,幽邃而大氣,卻又不失活潑。

虞秋一眼就喜歡上了。

他立刻戴上,迅速換上一套外出休閑裝,拿起小挎包,裝上墨鏡、防曬霜、冰袖之類的夏日必備品,帶上身份證,這才下了樓。

玄關處,沈明登果然已經等得皺眉了。

虞秋很識時務:“對不起,我早上起來忘了今天要出門,剛才換了一身衣服,久等了。”

他換掉略顯單調的居家服,上身是天青色寬松版短袖T恤,配上淺藍色牛仔褲,蓬松的短發碎碎地搭在腦門上,整個人洋溢着青春活力。

之前沒注意,現在兩個人都窩在玄關,離得近了,沈明登才嗅到他身上有股香味。

像是甜甜的柑橘,清爽而明淨。

他目光投向虞秋的腕表,等待的焦躁莫名一哄而散,本來要開口的話被他收了回去。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車庫。

虞秋提着小包,緊跟着沈明登。沈明登身高腿長,兩步抵得上他三步,速度又快,虞秋急步才能跟上。

他仰望男人的發頂,不斷給自己打氣:他才十八歲,還有長高的空間!

至少他現在有一米八,也不算矮了。

“謝謝你送的手表。”

氣氛太沉悶,虞秋躊躇着找了個話題。

他聲音幹淨明朗,又特意用了最令人舒心的聲調,隐約在車庫裏回蕩,聽得人耳蝸發癢。

沈明登:“昨天已經謝過了。”

虞秋:“……”

人形冷場機,尴尬。

沈明登并非真的沉默寡言,虞秋很清楚,他這樣只是因為不喜歡自己。

說不挫敗,那不可能。

虞秋不傻,剛來沈家時,他是很想和沈明登搞好關系的。

但日子久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委屈有,憤恨有,嫉妒有,畏懼有,羨慕自然也有。

總而言之,他對沈明登的觀感極為複雜。

“上車。”

虞秋回神,麻溜地坐上副駕駛。

第一次跟沈明登同處這麽小的封閉空間,還離得這麽近,他略感不自在,便低下頭假裝玩手機。

沈明登發動車子,等了片刻,才冷淡道:“安全帶。”

眉梢透着幾分不耐煩。

虞秋:“……”

夢境裏他腿斷後基本不出門,也不坐車,系安全帶已經不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了。

沈明登會不會覺得他很蠢?

他懊惱地系上安全帶,心裏有些難堪。

黑色轎車駛出車庫,夏日的烈陽直直照了進來。

虞秋悶不做聲戴上墨鏡,又從包包裏掏出防曬霜塗抹手臂和雙手。

他皮膚冷白,陽光下更加明顯,皮下血管清晰可見,加上天生體毛淺淡,小臂修長纖細,帶着些少年人的骨感與脆弱。

一旁的沈明登:“……”

現在男孩子都這麽講究了嗎?

車載香水優雅而馥郁,卻也遮掩不了虞秋身上散發的柑橘味。

沈明登懷疑他用了香水。

他無權幹涉別人的私生活,但虞秋到底是沈家照看的人,該提點的還是要提點。

“你還小,應該以學業為重。”

男人嗓音低沉,在封閉的車廂內尤顯磁性。

虞秋摸摸耳垂,下意識回答:“我沒早戀啊。”

“……”

見委婉不奏效,沈明登直白道:“你還是學生,沒必要用香水。”

虞秋愣了一下,忽然“噗嗤”笑出聲來。

某人一本正經的模樣真的好搞笑哦。

眼見男人眉頭皺起,他認真解釋:“不是香水,是我用的身體乳。”

沈明登:?

身體乳?還有這種東西?

原諒他從沒接觸過這些。

知道自己錯怪對方,沈明登倒也大方認錯:“抱歉,我以為……”

“沒關系,”虞秋淺茶色眼眸笑意盈盈,特別善解人意,“你向來以學業和工作為重,不了解這些很正常。”

沈明登:嘴還挺利。

他才二十五歲,正值年少氣盛,雖然在生意場上沉着冷靜,可到底是個年輕人。

年輕人不甘示弱:“男孩子英武點比較好。”

虞秋在他面前也不裝:“哦,昨天沈明峰想打我來着。”

但被反削了。

他喜歡護膚,不代表他嬌弱好嗎?

他喜歡流眼淚,不代表他不會打架好嗎?

刻板印象要不得。

沈明登:“……”

他聽出虞秋的言外之意了。

話題到此終結,兩人都不再開口,一路沉默着抵達駕校報名點。

這個駕校和夢境裏的一模一樣。

只是夢裏的他是獨自來的,現在卻是沈明登送來的。

“我和人約好九點,你自己去?”沈明登沒打算當保姆。

他向來獨立自主,并認為作為一個成年男性,必須要學會擔當。

虞秋點點頭,下車後特意問了一句:“哪個教練脾氣好?”

沈明登:“不知道。”

他當時學的時候,都是駕校随機安排的,也沒被教練罵過。

見青年目露失落,像是被遺棄的小獸,他“啧”了一聲,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常岳,我之前的教練,沒罵過人。”

虞秋:“……”

他都打聽清楚了,這個常教練特別兇好嗎!

沈明登真的不是為了捉弄他嗎?!

他默默瞅着黑色轎車離開,輕輕嘆口氣。

沈明登果然還是讨厭他。

八月的太陽特別火辣,虞秋站在烈日底下,沒一會兒皮膚就泛起了紅。

他趕緊踏入駕校大廳,剛進門就看到一個“熟人”的背影。

夢裏面他也是在駕校報名這天,第一次碰到了這個人。

所以說,夢境真的是預言?

他以後,真的會斷腿?

不對,夢裏沈明登沒送他來駕校,現實卻送了,可見這個預言夢是可以改變的。

或許他不像夢裏那麽“作”,結局便會不同?

虞秋反複深呼吸,摘掉墨鏡,用手機屏幕瞅了瞅,見眼睛已消腫,便一臉平靜地走向前臺,站到“熟人”身邊。

他聽“熟人”問接待員:“有沒有推薦的教練?”

虞秋微微一笑,故意挖坑:“我聽我哥說,常岳教練教學特別嚴謹,從來不罵人,我打算選這個教練。”

接待妹子:“……”

這肯定不是親哥吧。

聞策覺得他言辭真誠,轉頭看過去,是個相貌出衆、氣質清爽的小帥哥,不由更加信服。

“你也是來報名的?這麽有緣,不如咱們一起?”

駕校有私教模式,也有團課模式,聞策本來是想單獨找教練,根據自己的時間安排練習和考試。

但他剛回國不久,對這些都比較陌生,加上對虞秋的初始印象還不錯,便想着搭個夥也不錯。

虞秋露出兩只小梨渦,笑得超甜:“好啊。”

妹子:“……”

救命,那什麽哥,一坑坑兩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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