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虞秋帶着孟平江滿載而歸,已經是下午五點。
他還買了一些日用品和生鮮,在孟平江的幫助下擺放整齊。
“虞秋,我去除草,今晚應該能除完。”
“先不用,”虞秋招呼他,“會不會做飯?”
“會的。”
“那先幫我一起做飯。”
孟平江看了一眼院子,“可是……”
虞秋故作可憐:“咱們買了魚和肉,這些都不太好處理,我怕傷到手。”
孟平江瞬間沒了反駁的心思,利落地套上新圍裙:“我來。”
他已經知道虞秋會從事刺繡行業,自然不願他傷了手。
夏天的白晝特別長,六點時,太陽還沒落山,依舊将熱情灑滿大地。
司霆站在院門口,問沈明登:“這是哪兒?小秋怎麽會選在這個地方?不會是那個新朋友的家吧?”
“你素來關心他,不知道?”
“知道啥?”司霆一臉莫名其妙。
沈明登按響門鈴,雲淡風輕:“你這哥,當得也不稱職。”
司霆:黑人問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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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之前調侃沈明登的話嗎?好家夥,跑這報複來了。
他哼笑一聲:“你不說算了,等會我自己問小秋。”
院門被打開,一張清俊的臉驀然闖入視線,司霆傲嬌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你……”
孟平江同樣目露驚訝,這兩人他見過,一個是在浮白酒吧,一個是在世紀廣場,都是虞秋認識的人。
沈明登沒認出他,鳳目輕擡,問:“你是?”
語調輕緩,透着幾分審視。
孟平江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虛,規規矩矩回:“我是虞秋的朋友,我姓孟,孟平江。”
“站在門口做什麽?”司霆回過神立刻熱情招呼,“咱們進去再聊!”
他扯着沈明登進院,又扭頭跟孟平江答話:“你好,我叫司霆,咱們在酒吧見過的,沒想到你跟小秋成了朋友,你們是怎麽成朋友的?”
沈明登:“……”
多年發小,他要是看不出司霆的心思,那還是趁早別幹投資這行了。
孟平江羞赧地笑笑:“虞秋幫了我好幾次忙。”
“這樣啊,除了酒吧那次,還有什麽事,你都跟我說說呗。”
“抱歉啊,我還要去廚房幫忙。”孟平江婉拒。
司霆趕緊向沈明登使眼色,沈明登暗嘆一聲,道:“我去,你是小秋的朋友。”
“那你是……”孟平江遲疑開口。
沈明登:“他哥。”
廚房裏,虞秋正在做最後一道湯。
他背對着門,穿着簡單的白T和黑色的休閑褲,腰上圍着海藍色圍裙,裙帶在後腰系成一個蝴蝶結,勾勒出纖細的腰線。
也不知是本身骨架小,還是身量尚未長成。
沈明登站在門口端詳片刻,冷不丁問:“什麽時候交的朋友?”
身後突然傳來動靜,虞秋吓了一大跳,手一抖,瓷質的湯勺甩落,撞上堅硬的竈臺,繼而滑向大理石地面,啪一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魂都飛了。
沈明登也被驚到,大步上前,伸出手卻又無措地縮回,眸中隐現懊惱:“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有沒有燙到?”
客廳兩人聽到響動,連忙跑過來,見滿地狼藉,孟平江二話不說拿來掃帚和簸箕。
“怎麽回事?”司霆擔心問,“小秋,你怎麽樣?”
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下來,虞秋輕輕吐出一口氣,胸腔處殘留着魂飛魄散的心悸感,神思不屬地搖搖頭:“我沒事。”
沈明登深望着他,眉頭緊蹙:“抱歉,我的錯。”
虞秋眨了下眼:“手有點抖,沒法盛湯。”
三人同時道:“我來。”
沈明登看向司霆。
司霆連忙改口:“對,老沈來,誰讓他吓到你了,得罰他盛湯,吃完再罰他洗碗!”
“好。”虞秋扯出一點笑意,解下圍裙,“我去洗個臉。平江,一起。”
孟平江莫名覺得氣氛詭異,點頭跟在他身旁。
沈明登心不在焉地盛着湯,腦海中浮現出虞秋剛才強行露出的笑容。
若在以前,他會覺得假;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隐約發酸。
司霆在一旁嘀咕:“小秋跟人交了朋友,也不告訴我。”
“為什麽要告訴你?”沈明登斜睨他一眼。
司霆道:“我也想交這個朋友,他知道的。”
“今天沒給你機會?”沈明登取了新的勺子,小心翼翼舀着湯汁,不忘反駁他。
司霆忽然皺眉,仔細審視他的臉,狐疑問:“你現在怎麽這麽維護小秋了?以前說到關于小秋的事,你三棍子敲不出一個響來,同居幾天,處出感情了?”
“各人自掃門前雪。”沈明登丢下一句話,端着湯碗去了餐廳。
司霆:“呵呵。”
吃飯的時候,司霆特別熱情,整個人就像開屏的雄孔雀,一張嘴就沒停過。
虞秋笑意盈盈道:“霆哥,平江今天是來幫我打掃屋子的,吃完咱們還得繼續,要是耽擱了時間,他回去就坐不到地鐵了。”
“沒關系的,我可以打車。”孟平江連忙表示無礙。
司霆環視屋子,問:“挺幹淨的啊,還有哪裏沒打掃?”
“院子裏的雜草需要清理。”
“明天不行?”
“明天平江要上班的,”虞秋慢條斯理道,“不過要是搞得太晚,就不用清理了,我明天自己清理。”
“沒事,哥雇人給你除草。”司霆豪氣道。
“不用不用,”孟平江咽下最後一口飯,起身道,“我吃好了,你們慢吃,我去除草。”
司霆立刻放下碗筷,問:“還有沒有多餘的工具?我也去!”
一起勞動,可以增進交流和感情。
虞秋眉眼彎彎,伸手一指:“雜物間架子上有。”
院子裏的燈亮起,透過餐廳的窗戶,與餐廳裏的燈光交相輝映,恍然彌漫着一種別樣的溫馨。
餐桌旁只剩下虞秋和沈明登。
虞秋吃得很慢。
等他吃完最後一粒米,沈明登才問:“晚上住這裏?”
冷白燈光下,男人眉眼鋒銳,就連挺直的鼻梁都氤氲出刀劍般的犀利,淡色的唇微微抿直,下颌線繃得極緊。
像是在審問犯人。
虞秋擡頭,淺茶色的瞳仁冰冷而易碎,下一秒倏然蕩出漣漪,冰層裂開,露出下面潺潺的溪流。
他輕且憂郁地嘆息:“你本來就不想跟我住一起,何必問這麽多。”
“我沒——”
“向姨那天提議,你果斷拒絕了。”虞秋垂眸,長睫在眼下投出陰影,“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想湊到你跟前讨嫌,答應向姨,不過是為了圓謊。”
沈明登發現解釋沒用,索性直接問:“那你現在是不打算圓謊了?”
“反正向姨知道你不喜歡我。”虞秋自有一套邏輯,“我搬出來住,合情合理。”
沈明登:“……”
所以向女士看到朋友圈後,第一時間就是責問他有沒有欺負人。
虞秋不愧為虞秋,依舊是那個清清白白的小綠茶。
但沈明登現在只覺無奈,并沒有什麽厭惡感。
“你得負責售後。”
虞秋悄悄擡首:“那是另外的價錢。”
“……”
沈明登摘掉眼鏡,輕揉眉心多出的褶皺,“直說吧。”
虞秋單手托腮,忽地一笑,一雙眼亮若晨星:“你得告訴我,去泉源街到底想做什麽。”
泉源街就是逢秋工作室所在的那條老街。
“商業機密。”沈明登不松口。
“哦。”虞秋起身,不再問,只道,“除草還是洗碗?”
沈明登:“我是客人。”
“你剛才吓我一跳,我手抖。”虞秋舉起雙手晃了晃。
那雙手保養得當,泛着瑩白的光,皮下血管清晰可見,指甲貼着皮修剪得幹淨整齊,指尖圓潤小巧,洇着淡淡的粉。
沈明登望着他。
這是一只狡猾的小綠茶,讓人防不勝防。
他認命起身收拾:“明天送你一個洗碗機。”
“機械化大生産下,手工作業彌足珍貴。”虞秋道,“況且你住的地方都沒有。”
“有,沒拆封。”
虞秋:“……”
敢情那天司霆洗碗洗了個寂寞。
屋外的司霆毫無所知,他正揮舞着鐮刀慢慢靠近孟平江。
這麽原始的勞作方式,他還是第一次嘗試,竟不感到累,只覺得頗為有趣。
“小孟,我看你除草除得挺熟練的,以前做過?”
孟平江利落地割着草,悶頭道:“我是鄉下的,以前做慣了。”
司霆就欣賞他這大方坦蕩的性子,嘴角的笑就沒落下過。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啊?”
孟平江伸手擦去細汗,額前的碎發濕漉漉的,雜亂無章貼在腦門上,司霆卻一點也不嫌棄。
眼前這人,渾身都散發着與衆不同的魅力。
“母親和妹妹。”孟平江不擅言辭,別人問一句,他答一句。
司霆繼續查戶口:“你老家是哪裏的?”
孟平江正要回話,兜裏的手機響起。
他摘下手套,掏出來接聽。
司霆瞧到“妹妹”兩個字,待孟平江走向角落,他只好沒滋沒味地繼續除草。
“什麽?!”
青年的聲音驚慌壓抑,驟然傳入司霆耳朵。
他心頭擰緊,出什麽事兒了?
屋內,虞秋将洗碗的工作交給沈明登,打算去院子瞧瞧除草的進度。
還沒踏出門,孟平江突然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氣,滿臉驚慌無措,一只手戴着手套,另一只手緊緊攥着手機,微微顫抖。
“虞秋,我……”話到嘴邊,卻又說不下去了。
虞秋目光澄靜,伸手搭上他的肩,語調不急不緩,安撫他惶恐不安的情緒。
“別怕,慢慢說。”